吳畏的馬車在李康帶領的士兵們嚴密護送下一路順利的回到了使團駐地。
在大門前剛下馬車,就有衛兵過來通知吳畏,葉知秋說無論吳畏什麼時候回來,都要去見他。
說話的時候,吳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士兵們身後向他這裡張望,看到吳畏注意到了他,就立刻叫了起來。
吳畏指了指他,示意士兵們讓那人過來。
這個人是杜迪夫人莊園裡的人,平時都是跟着夫人的老管家辦事,所以吳畏見過他很多次,也算是熟人。
因爲平時杜迪夫人請吳畏都是這人來送信,所以使團的衛兵們都認識他,不然也不可能讓一個外國人在莊園前停留。
看到吳畏叫他,這個人連忙擠了過來,向吳畏說道:“夫人讓我守在這裡,一定要看着您平安回來。”
吳畏這才知道,原來是杜迪夫人通知的葉知秋,虧得他還以爲葉知秋在巴黎另外有眼線呢。
杜迪夫人如此關心他,吳畏自然心中感動,向那人說道:“替我感謝夫人,過幾天我會親自過去道謝。”
那人完成了杜迪夫人交給的任務,又得了吳畏的口信,彎腰施禮後就急忙離開了。
吳畏看着那人消失的背影,叫過李康,在他的耳朵低聲叮囑了幾句。
李康大吃一驚,愕然擡頭問道:“真的?”
吳畏罵道:“你哪來那麼多廢話?”
李康一縮脖子,揮手叫上士兵們趕着馬車進莊園去了。
吳畏也不回自己的房間洗漱,直接向葉知秋的住所趕了過去。也不知道杜迪夫人都知道了什麼,又告訴了葉知秋多少,但是隻看葉知秋的反應,應該是已經意識到了其中的嚴重性。不然也不可能讓李康受着俄國人的門口接應自己。
要去葉知秋的住處,需要經過程斌等人公辦的地點,他看到很多人都在收拾東西,還有人在焚燒文檔,院子裡瀰漫着一股紙張的焦糊氣味。
他拉住一個人,問了一下原因,這才知道葉知秋讓大家做好離開的準備,所以政務口的人正在銷燬不需要帶走的資料。
這麼重要的時刻,程斌當然也在。葉知秋派人通知他的時候,並沒有說是出了什麼事,程斌也沒地方打聽去。
這個時候看到吳畏匆匆出現,連忙迎了出來,低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吳畏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俄國人那邊出了刺客。”
程斌一愣,追問道:“誰被殺了?”
吳畏擺了擺手,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撇下他快步走開。留下程斌一個人在原地跺腳。
葉知秋果然一直在等着他,聽人通報說吳畏來了,立刻披了一件外衣讓吳畏進來。
他看到吳畏後,開口就問道:“俄國沙皇死了嗎?”
吳畏愣了一下,立刻意識到杜迪夫人在俄國人的莊園裡肯定有眼線,不然的話葉知秋不可能知道這麼遇刺的人是尼古拉二世。
他遲疑了一下,說道:“應該是受了重傷。”
葉知秋有些失望的呃了一聲。他派李康帶人去接應吳畏,就是擔心俄國人爲了隱藏消息而扣下吳畏,後來聽說吳畏回來,他就猜到沙皇沒什麼大事,不然也不可能放吳畏回來。
就算想破葉知秋的頭,他也不可能想到吳畏和俄國皇后是舊識,能平安歸來完全是因爲他在俄國後臺太硬的緣故。
他在原地轉了一圈,又問道:“你見到受傷後的沙皇了?”
“當時我就在現場。”吳畏回答道。
葉知秋眼睛一亮,吳畏久經沙場,那是在死人堆裡鬼混慣了的主,讓他救人不太容易,讓他判斷一個人能不能救回來應該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於是立刻追問道:“他會死嗎?”
吳畏想了想,含糊的說道:“那要看俄國醫生的水平了。”
“就是說很可能會死?”葉知秋忍不住又在地上轉起圈來。
吳畏皺眉看着他,不明白葉知秋爲什麼這麼興奮,斯托雷平都能看出來的事情,葉知秋不可能不知道,很顯然現在共和國不可能向北經營,一旦和俄國人糾纏起來,只會給日本人機會。
葉知秋又轉了幾圈,這才停了下來,向吳畏問道:“我們能做什麼?”
“那要看我們想做什麼。”
這個問題讓葉知秋冷靜了下來,他皺眉想了一下,看着吳畏說道:“外興安嶺?”
吳畏搖頭說道:“俄國人會和我們拼命的。”
“難道什麼都不能做?”葉知秋撫着額頭說道:“不甘心啊。”
吳畏攤手說道:“只要毛子不拖後腿,就是我們的機會。”
葉知秋很認真的想了想,遲疑着說道:“俄國人不可能看不出來,如果我們解決了日本人,就會立刻和他們翻臉。”
“問題是俄國人覺得我們能解決日本人嗎?”吳畏說道:“或者說,俄國人覺得我們能迅速解決日本人嗎?”
葉知秋遲疑了一下,看着吳畏問道:“我們能嗎?”
“那要看俄國人給我們多少時間。”
“可是尼古拉二世未必會死。”
“我們可讓人認爲他已經死了。”
葉知秋吃驚的看着吳畏,“你是說,散佈假消息?”
吳畏搖了搖頭,“比那更好,我想我帶回來了一個刺客。”
葉知秋身子一頓,差點摔倒在地上,他吃驚的盯着吳畏說道:“你怎麼做到的?”
“順水推舟就行了。”吳畏淡淡笑道。
從葉知秋住處出來,吳畏一眼就看到程斌正站在陰影裡等着他,於是他快步走了過去,不等程斌開口詢問,就說道:“不用準備離開了,俄國沙皇遇刺受傷,我們等消息。”
程斌也是政壇精英,聽了這個消息,哪裡還會不明白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向吳畏抱了抱拳表示感謝,就轉身回去安排。
吳畏也不停留,快步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在他的房間裡,李康帶着兩個士兵正看管着一個三十多歲的俄國男人,這個俄國人個子不高,身材比較瘦弱,和常見的俄國大塊頭形象大相徑庭。
看起來雙方經過了一些親密接觸,所以這人的臉上有一大塊淤青,衣服被扯破了,兩隻手也被綁了起來。
看到吳畏回來,李康興奮的向吳畏說道:“這小子躲在馬車下面,也虧他能撐這麼久。”
吳畏笑了一下,揮手示意李康帶着衛兵們出去。
他的馬車是法國政府提供的四輪馬車,下面有簡單的彈簧減震機構,只不過這個時代的彈簧鋼水平不過關,平時吳畏上車的時候,車轅都會有很大程度的下沉。
每當這個時候,吳畏都會擔心這馬車被自己踩垮了。
但是今天他上車的時候,發現車轅下沉的幅度很小,很顯然車廂已經被什麼東西壓了下來。
但是他當時站在車廂門前,可以看出車內並沒有什麼明顯的重物,所以猜到有人藏在馬車上。回到駐地後讓李康一搜,果然就把人給揪了出來。
李康帶人離開後,吳畏走到這個俄國人面前,看了他一會,才突然開口用俄語說道:“有人說,刺殺不會改變歷史進程。”
那個人早就注意到了這個扛着少將軍銜的青年軍官,聽到吳畏的話,他淡淡說道:“這個人一定沒有讀過歷史。”
“事實上他是寫玄幻的。”吳畏攤手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有這個必要嗎?”那人說道:“我們又不準備做朋友。”
吳畏撇了一下嘴,向這人說道:“你是工黨的?”
“你知道工黨?”那人大吃了一驚。
吳畏嘆了一口氣,“這裡是法國。”他說道:“達瓦里什。”
那個人這回完全被吳畏嚇到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吳畏,說道:“你也是個同志?”
吳畏翻了個白眼,心想你纔是同志,你全家都是同志。不過嘴裡還是含糊着說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那人猶豫了一下,說道:“你可以叫我烏里揚諾夫同志。”
吳畏點了點頭,走過去替俄國人解開手腕上的繩索,然後說道:“很抱歉,我不是你的同志。但是也別擔心,烏里揚諾夫先生。我至少讀過你們的宣言,也很欣賞巴黎公社所做的一切。”
俄國人驚疑不定的看着他,用手揉搓着手腕上的勒痕,問道:“你想要什麼?”
“讓你離開。”吳畏說道:“我相信有很多人在等待着你的消息。”
俄國人警覺的看着他,搖頭說道:“沒人等待我的消息,我們只代表自己。”
“你就扯吧。”吳畏用中文罵了一句,又換回俄語說道:“你是說一個工黨的成員,在巴黎這個第二國際的大本營裡連個朋友都沒有嗎?”
他看着烏里揚諾夫,說道:“或者說,沒有法國人的幫助,你們就可以輕鬆的混到沙皇的身邊去?”
說到這裡,他笑着說道:“我對安全保障工作剛好有一點認識,如果你們能夠在這異國他鄉都能輕易做到這些,那麼在俄國國內,還有什麼是你們做不到的事情嗎?”
俄國人盯着他看了一會,這纔開口說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吳畏笑了一下,說道:“我會安排你悄悄離開。沙皇雖然還沒有死,但是你們等待的機會已經來了。”他看着烏里揚諾夫,很認真的說道:“我覺得,俄國的無產階級可以行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