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兵變的當天,葉知秋因爲中日談判的事情,去了美國公使館和美國公使密談,所以才躲過了叛軍的襲擊。
葉知秋一家當然是住在總統府裡,所以吳畏有機會第一次踏進了這座共和國的最高權力機構。
他在侍衛官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個小客廳裡,據說葉知秋一家人平時就是在這裡用餐的。
爲了表示自己的尊敬,吳畏幾乎是踏着約定的時間到達總統府,但是他顯然忘記了自己要去的是總統府,不是朋友預定的飯店,進門就可以開飯。
在侍衛官的帶領下繞了半天后纔來到小客廳,吳畏就知道壞菜,肯定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
讓吳畏稍稍放心的是,葉知秋並不在客廳裡,只有葉黛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餐桌旁邊。
面對葉黛,吳畏就沒什麼好緊張的了,他微笑着和女孩子打了個招呼,很自來熟的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的對面。
帶他過來的侍衛官眨了半天眼睛,最後還是一聲沒吭退了出去。
葉黛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看着吳畏坐下來,才擠出一個笑臉,算是迴應吳畏剛纔的招呼。
有傭人送上茶來,吳畏喝了一口,覺得總統府的茶葉果然別有風味,一般人還真喝不慣,起碼自己就更懷念于靖帶來的那種。
兩個人總不能就這麼幹坐着,吳畏咳了一聲,沒話找話的和葉黛打聽鍾笛在學校的情況。
葉黛很敷衍的回答了他的問題,然後大概是覺得自己身爲主人,冷場了太沒禮貌,也努力起了個話頭,可惜吳畏又接不下去,兩個人搜刮心思來找話題,頓覺苦不堪言。
好在這個時候葉知秋終於出現了,他匆匆從門外走進來,一面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水珠,一面笑道:“剛纔有點事耽誤了,你們聊什麼呢?”
吳畏和葉黛對望了一眼,很有默契的看着對方一口同聲的說道:“你說吧。”
葉知秋大笑道:“行了,我不打聽你們年青人的事。”一面說一面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後把毛巾交給跟過來的人手裡,吩咐道:“開飯吧,我可是餓了。”
據說從前大臣和皇帝一起吃飯的時候,會有人專門教導禮儀,不過吳畏發誓沒人給自己開這個小竈,所以聽到葉知秋讓開飯,不禁也有些緊張,同時也有些好奇,所謂的總統家宴,總不會真就是葉知秋父女請自己吃飯吧?這也太冷清了。而且這偌大的總統府,總不可能沒有女主人,葉黛她媽哪裡去了?
但是很顯然他的猜測是正確的,因爲隨着葉知秋的吩咐,很快飯菜就真的端了上來。
吳畏看着面前的碗碟,眼睛都有點直了。
葉知秋年青時在英國留過學,後來又在美國待過幾年,生活中很有一些習慣受到了西方的影響。
例如現在三個人吃飯就是分餐制,用小盤裝了一模一樣的菜式,分別擺在三個人的面前。
總統府的廚師看起來是有真工夫的,一葷兩素還給配了個湯,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讓吳畏吃驚的是,這每樣菜都只有一小碟,和穿越前在韓國料理吃飯時的菜量有一拼,吳畏記得那次他和一起吃飯的同學們從料理店出來後,一人又要了一大碗刀削麪,吳畏還多吃了兩個發麪餅。
總統府估計不能有刀削麪,所以吳畏看着面前的碟子,心裡已經開始琢磨一會出去是去吃麪條還是煎餅果子了。
葉知秋倒是興致很高,吩咐讓人給吳畏倒了一杯酒,居然還是黃酒。吳畏標準北方人,吃飯的時候喝黃酒,算上穿越前都是第一次。
葉知秋沒什麼食不言的規矩,一面吃飯,一面和吳畏聊起他的身世。
這個倒是吳畏早就預料到的,按照自己編造的經歷說了一遍,其中自然有經不起推敲的地方。不過葉知秋也不在意,倒好像真的就是聊天一樣。
吳畏和葉知秋說話的時候,葉黛就坐在一邊默默吃飯,看起來興致不高,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吳畏心想這會不是你求我救你老子的時候了,倒是很能理解她對自己愛理不理的樣子,乾脆就不看她。
說完了吳畏的身世,葉知秋又給吳畏講了一番自己早年的經歷。吳畏是看慣了名人傳記的,既然不知道真假,乾脆就當評書聽,這頓飯倒也吃得愉快。
葉知秋看吳畏連吃了兩碗白飯,面前的碟子已經見底了,這纔想起來廚房準備的菜都是按自己和葉黛的飯量準備的,估計吳畏不能夠吃,連忙讓廚房再給吳畏添菜。
服侍三個人吃飯的人出去了一下,很快回來和葉知秋說沒有多餘的菜了。
吳畏也沒指望廚房能給自己單做,正要客氣一下,表示自己已經吃飽了,就看葉知秋用手一指葉黛,“你那盤紅燒肉就沒動過,給吳畏吃吧。”
吳畏一愣,心說您這也太不講究了吧?
顯然葉黛也沒想到父親會讓吳畏吃自己的那份菜,看着葉知秋愣了一下,並沒有動手。
葉知秋看了兩人一眼,感慨的說道:“黛兒這孩子跟着我沒吃到什麼苦,不知道吃不飽飯的滋味,我也不好每天唸叨她不要剩飯,只好關照廚房每天不要多準備飯菜,倒讓吳畏你見笑了。”
他指了指葉黛面前的盤子,又說道:“現在西方各國都在搞婦女解放運動,咱們共和國也不能落後,男女大防那一套早就應該扔掉了,你不喜歡吃的東西,給吳畏吃不是正好?”
葉黛看了葉知秋一眼,氣鼓鼓的隔着桌子把紅燒肉推給吳畏,又說道:“青椒炒雞蛋要不要?”
吳畏連忙搖頭,心說這兩個大水貨最近倒是少見,想不到都在餐桌上聚頭了。
有了這個插曲,葉黛就有些不耐煩,飛快的吃完了自己的一份,就告辭先離開了。到底家教甚嚴,離開時還向吳畏專門告了辭。
看着葉黛走出客廳,葉知秋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也都退出去,然後才向吳畏說道:“今天和日本的和約簽了。”
吳畏一愣,夾在筷子上的一塊紅燒肉就有點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看了一眼葉知秋,嗯了一聲,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葉知秋看着他說道:“雙方釋放所有戰俘,中方承認日本對朝鮮的實際控制,日本承諾保持現有局面,不主動尋求改變。”
他盯着吳畏問道:“咱們打贏了,卻什麼好處都沒拿到,是不是很失望?”
吳畏深深吸了一口氣,聽到了這個消息,要說不心塞那是假的,他低頭想了一下,擡起頭向葉知秋問道:“這是英國人要的結果?”
“沒錯。”葉知秋說道:“英國人需要亞洲的和平。”
吳畏淡淡笑了起來,“這只是停戰,不是和平。”
葉知秋愣了一下,看着吳畏說道:“這當然只是停戰,可是你聽到這個和約的內容,難道沒什麼想法嗎?”
吳畏笑了起來,他看了看筷子上夾的紅燒肉,把它放到碗裡的白飯上,很認真的向葉知秋說道:“條約這種東西,在簽訂那一天起,就是註定了要被撕毀的。”
葉知秋張大了嘴巴看着吳畏,半晌才搖頭嘆氣道:“大家都說,共和國先有黃有爲,後有吳畏,兩代不敗軍神坐鎮,正是武運昌隆的時候。不過當初就有人和我說過,半湖他用兵精於計算,七戰七捷雖然戰績輝煌,不免失於精巧。”
他看着吳畏,苦笑道:“放眼中國,有你這份豪情的人,只怕也沒有幾個。”
說到這裡,他點頭說道:“天下風雲出我輩。當初還有人和我說你年少輕狂,如果以後還有人這樣說你,我就告訴他,這是豪氣,男兒當如是也!”
吳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心說你這麼說,倒好像等着撕條約的人是我一樣,難道簽名的時候,你就沒打着一樣的主意?只怕中日雙方都沒人真拿這個條約當回事,也就英國人拿着當寶貝。
不過這種話當然不能說出來,甚至連表現出來都不行。所以吳畏忍着心痛看了一眼那塊已經到了自己碗裡來,卻一直沒機會吃下肚去的紅燒肉,很嚴肅的向葉知秋表示自己身爲軍人,當以國家民族大業爲重,個人榮辱完全不放在心上。
葉知秋看吳畏如此上道,居然肯主動來背這個鍋,頓時老懷甚慰,欣喜之餘,又問道:“你覺得這次停戰會持續多久?”
說實在的,這個問題問出來,葉知秋自己都覺得有點奇怪,如果坐在這裡的是黃有爲或者顧雨,那麼一切倒是理所當然,但是對面只是一個小小的中校,拿這種問題來問他,就有點過於兒戲了。
吳畏遲疑了一下,乾脆放下筷子,向葉知秋說道:“日本人沒能從這次戰爭中得利,國內的矛盾就沒辦法緩解。朝鮮地面貧瘠,就算把地皮都刮乾淨了,也頂不了多大用,所以他們肯定拖不起。”
葉知秋精神一振,向吳畏說道:“你是說,我們可以慢慢和日本人靠下去?”
吳畏搖了搖頭,向葉知秋說道:“時不待我,我們不但不能等日本人,反而要主動出擊。”他很堅定的說道:“我們已經錯過了大航海時代,不能再錯過這次機會,不解決日本這個隱患,怎麼可能成爲世界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