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包廂裡,鍾紹陽被他朋友架到前面唱歌,楚小山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的剝着開心果的殼。
視線恍惚移到手腕上。
被他手掌用力握住的地方,似乎還有微微的痛感。又或許只是她心理作用。
也不知是因爲這陣子拍攝視頻到處跑沒有休息好的緣故,還是因爲今晚心臟承受了太大的波動,她這會兒總有種有氣無力的疲憊感。
不知道聚會要到幾點結束,這些人大部分都習慣於夜生活,也許現在這個時間,不過是他們狂歡的開始。
可她此時此刻最懷念的是她柔軟的大牀。
她拿起包,準備和鍾紹陽打個招呼就離開,正要起身,趙岸卻突然朝她走過來。
她和趙岸不熟,是那種見面都未必會打招呼的關係。楚小山對他的瞭解僅僅是他是個情場浪子。
這種印象並不是很好,以往她對這樣的男人都是避而遠之的。所以這會兒她也不曉得這男人隔着幾個人特意走到她身邊是什麼用意。
她靜靜等他開口。
“怎麼不去唱唱歌玩玩遊戲,一個人坐在這多無聊。”
這種搭話的語氣怎麼讓人有種他們已經認識很久的感覺。
油的很。
“還好,不覺得無聊。”
她疏淡的笑着,背起包起身。
“楚小姐這是準備走?”
“嗯,準備回去休息。”
她往前邁開一步,趙岸放下酒杯笑着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叫了代駕,謝謝。”
隔着幾個人,紀懷遠的視線始終落在這處。
趙岸似乎並不介意楚小山的冷漠,在被拒絕後,他仍舊一副笑臉的說:“和楚小姐認識許久都沒有聯繫方式,不如我們加個微信吧!”
楚小山的表情管理險些失控。
他們確實知道彼此的名字很久了,但楚小山不太明白他對認識很久是個怎樣的定義。
但她認爲,認識很久至少是已經對彼此熟絡,有過多次交談。
所以他這句發言屬實有點迷惑。
不過也好理解。
她又不傻,這明顯的搭訕行爲她怎麼會不清楚,尤其還是花花公子趙岸。
楚小山自然反應就是拒絕,可猶疑半晌,話到嘴邊擡眸觸到紀懷遠的目光時,她突然就改了主意。
“好。”
她從包裡翻出手機,打開二維碼讓他掃,那邊掃描成功楚小山就把手機收了起來。
趙岸等着她通過好友請求,一擡頭,人已經不在這了。
鍾紹陽那邊跟朋友玩的正在興頭上,楚小山沒去打斷。她先一步離開,出了會所,纔給他發了微信,告訴他自己先回去休息了。
沒有立刻收到回覆,楚小山把手機收進包裡。
代駕還有二十分鐘才能到,門童把車給她開到門口,她坐進車裡等待,頭向後靠,輕閉上眼睛。
那會兒喝的酒,沒想到酒的後勁兒那麼大,現在頭很痛,暈暈乎乎的感覺。
她怕自己就這樣睡着,特意打開車窗吹吹風。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睜開眼向外看,還沒看清是誰時,車門從外面拉開,人一閃身就坐在了她的旁邊。
看清來人,楚小山表情微怔,“你上錯車了。”
紀懷遠偏頭看過來,“沒上錯。”
車裡一時靜默,酒精的作用下導致大腦短路,一時間不知用什麼話應對。
楚小山敲敲腦袋,努力組織語言。
“所以,你爲什麼要上我的車?”
“我喝酒了,不能開車。”
“所以呢?”
“你順便把我送回去。”
不知道爲什麼,楚小山突然有點想笑。
要不是她腦子並沒傻,她差點以爲他們之前發生的那些事都是她一個人臆想出來的。
不然爲什麼會有人在用言語傷害了一個人之後還能這麼理所當然的要求別人去做什麼事情。
還是說,她那會在走廊裡說的話,他聽進去了,然後就真的以爲什麼事都沒有,真的以爲,他們可以和平相處了?
她腦子轉了一圈又一圈,突然嗤笑一聲,扭頭看着身邊淡定而坐的男人,“紀懷遠,你屬魚的吧,七秒鐘的記憶?”
“什麼?”
“我雖然說過,之前的事我沒那麼在意,但也不代表,我們還能像朋友一樣相處。”
“我知道。”
“你知道你還……”
“就坐下你的車……”他凝視着楚小山的雙眼,沉沉的吐出一句,“還是說,之前的事你特別在意,你現在都是裝的。”
胸口聚起一股怒火,是被人看破後無法淡定自若的情緒使然。
楚小山咧開嘴角,笑着。
“好啊,就當是做好人好事了。”
代駕是在十分鐘後趕到的。
車子平穩的行駛在馬路上,楚小山偏頭靠在車窗玻璃上,睡意越來越沉重。
紀懷遠轉過頭盯着她的側臉看了好久,心中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團亂麻,理不清,斬不斷。
“你離趙岸遠一點。”
楚小山聽到這句話,差點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她看向紀懷遠,男人也不躲不閃迎上她的視線。
現在楚小山反而可以肯定,這話是紀懷遠說的,不是她幻聽。
可問題又來了。
他說這句話的初衷是什麼?是以什麼身份什麼角度說的這句話?
楚小山不能理解,又或許說,從認識到現在,她似乎從沒真正的瞭解過這個男人。
“我的事和你沒關係。”她這樣說。
“是沒關係,作爲朋友,我只是好心提醒。”
“朋友?”
這下楚小山真的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
窗外的風徐徐吹進來,將她額間的碎髮吹亂,她擡手將碎髮整理到耳後,突然挪過身子,正對面的看着紀懷遠。
這好像是在那次事情之後,她第一次這樣認認真真,不躲不閃的看着他。
本以爲會慌亂,會忍不住難過,會想要流淚。
可這些情緒現在都沒有。
有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她反而過於理智。
“紀懷遠,你大概不太清楚,我們兩個……從不是朋友,沒能成爲戀人,就只能是陌生人,你明白吧!”
她說這話時仍然面帶笑容,一雙杏眼裡映着霓虹的光。
他們相識的十幾年間,他經常可以看到她的笑容,那時候他總不能理解,到底有什麼事叫她這麼開心,難道她就沒有煩惱麼?就不會爲了成績或者什麼事情發愁嗎?她爲什麼那麼愛笑?
他不能理解,因爲他總覺得楚小山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就像兩條直線相交,即便有交點也只會越走越遠。
他曾經惡劣的想要掐滅她眼中的光,不想看到她那張笑臉。
他以爲他很討厭。
討厭她單純天真,討厭她無憂無慮,討厭她滿腔熱情。
但現在,她就這樣看着他,她仍然笑着,可在她的笑容裡,他卻再也無法看到過去的楚小山。
……
楚小山的視頻博主做的風生水起,在V嘉上人氣很高,甚至微博上還有專門的粉絲羣,粉絲們喜歡稱呼她爲靈魂攝手小山丘。
隨着視頻的爆火,她的V嘉粉絲越來越多,至今已經達到三百萬。
她聘請了助理,是個剛大學畢業的女孩子,名叫朱小雅,雖然比她小兩歲,但是工作的時候從不怕辛苦,幫助了小山許多。
兩人合作也很愉快。
她拍攝視頻很講求視頻質量和內容,每一條都是她很用心拍攝的。
有粉絲說,大家每天浸泡在社會的大染缸中,難免人心浮躁。很多人最初邁入社會時都是帶着理想和追求,然而大多時候被生活所迫,或被利益迷惑,而漸漸迷失。
人心很疲憊,每個人都以爲自己所做出的努力是在追逐想要的一切,然而越追逐越迷茫,越不快樂。
可那段時間,大家看她的視頻,在她的視頻裡,他們看到了生活的本質,也找回了自己。
壓力很大的時候看到她的視頻,有一種壓在心口的一股氣突然釋放的感覺。
人活一生,最珍貴的無非是快樂和健康。
她的每一條視頻播放量都很高,在V嘉上她發佈視頻,但在微博上,她仍然堅持發佈照片。
有商家想找她合作,要她帶貨,楚小山沒有答應。
她起初是猶豫過的,但想到其實還可以靠其他方式賺錢,比如受邀去做節目和代言,帶貨反而不是必須要做的。
她想給粉絲留下一方淨土,給當代社會壓力大的年輕人留下一個淨化心靈的地方。
她會利用做視頻的閒暇學習多國語言,會拿出一部分的存款去做公益。
這一年是楚小山人生中過的最充實的一年,沒有虛度光陰,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歡做的事情,每一天都是帶着希望醒來的感覺特別美好。
到了年底,V嘉短視頻平臺聯合廣告商舉辦紅人晚會。
楚小山也受邀在列。
第一次參加這種晚會,聽說受邀的明星裡有她的愛豆,她當然要以最好的狀態去參加。
忙碌了一年,楚小山決定給自己放幾天假,在家裡好好休息一下。
決定休息之前,她接到了一通電話,來電話的人先亮明瞭身份,說自己是黎安旗下夢索菲印象藝術的總監,因爲看了她微博拍攝的照片對她的作品很感興趣,想要和她談一下合作,爲她個人舉辦一場攝影展。
楚小山聽到黎安時愣了許久,見她這邊久久沒有說話,那邊總監問:“你好,楚小姐,您在聽嗎?”
“哦,我在聽,是這樣,我暫時沒有開攝影展的打算,如果過後有需要會聯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