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代芝道,“你好心我知道,你不做好事啊。”
“我什麼時候做過壞事?”凌代坤倔脾氣上來了,非要跟親姐爭個長短,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自己,自己的臉好看吧?
凌代芝什麼都看不見,要不然她一準要翻個白眼,甚至還會動手呢!
她手摩挲着茶杯慈祥的道,“孩子個頂個的懂事,你別不知足,差不多得了。”
然後不管弟弟說什麼,就不再肯開口了。
下晚的時候,太陽剛落下去,她身邊就一個凌代坤,她才把凌代坤招呼到自己面前,低聲道,“老話說,一輩子無好妻,三輩子無好子,幸虧到你這沒靈驗,要不然你哭都沒地方呢。”
“到你這也沒靈驗呢。”大姐多勤快的人啊,結果呢,也沒落到什麼好地步,凌代坤替她抱屈,他笑着道,“你以後就該學我,少替他們操心。”
“兒多母苦,鹽多菜苦,能有什麼辦法呢,活該勞碌命,想讓我學你還學不來呢。”凌代芝道,“倒是不如你有福。”
“可甭瞎扯了,我有什麼福?”
老婆都跑了!
現在孤家寡人一個!
好不悽慘!
想多了都是眼淚。
“這就是你沒出息的地方,”凌代芝沒好氣的道,“當初你倆搞對象的時候,我怎麼說來着,你就是田埂上那狗尾巴草,你還不服氣,怎麼跟人家都不搭。
人家是嬌生慣養的,怎麼能和你過日子?
已經對得起你了,多少年了,什麼罪都跟你遭過了。
這次啊,我看她是鐵了心了,你就別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給自己留條後路纔是真的。”
“你越說越沒譜了。”凌代坤心下一陣慌亂,故意逃避這個話題,逃也似的跑了。
凌代芝右眼的手術也相當成功,拆開紗布的當天,醫生越是說不能哭,她越是止不住眼淚。
從醫院出來,去凌家收拾了下兩件衣服,說什麼也不願意留這裡吃中午飯,更別說繼續住在凌家了。
凌二和老三一人騎着一輛自行車,把老倆口送到了汽車站,然後看着她們上了汽車。
他的開學日期漸近,在他出發去浦江的前一天,他聽見從老家過來的凌龍說,她大姑一下子買了一頭老母豬,三頭小豬仔。
老倆口都是下定決心要在年底之前把手術費的錢還給凌二。
同行去浦江的,除了凌龍和潘宥誠,還有他那個老子。
他老子嘴上說是去打工賺錢,但是實際的目的是什麼,凌二是門清。
經過不算漫長但是絕對不輕鬆的旅途後,四人抵達浦江的時候是凌晨三點多。
凌龍和潘宥誠有自己住的地方,與凌二分道揚鑣。
凌二帶着他老子到家後,簡單的煮了點東西吃,一覺到中午。
洗完澡吃完中飯後,凌代坤急吼吼的就要走。
凌二也就按照他的意思做了,把他送到了原來的城中村,鑑於他現在的表現不錯,在裡面給他重新租了一間大屋子,並且給留了二千塊錢。
剩下的他不會再管。
1992年,對中國,對世界都是一個重要的年份。
小平同志先後視察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
視察途中,他多次發表談話強調,黨的基本路線要管一百年,動搖不得。改革開放膽子要大一些,敢於試驗。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被稱爲臭老九的知識分子,多讀兩首辛棄疾和蘇軾,他們的生活與意氣的豪放都有了,接上中國傳統文化,使逐漸轉爲我有,使在老根上發新葩。
實用主義出發,一切有爲,皆從無爲出。
爲了錢,臉面不臉面的,已經不重要了。
這一年有15萬體制內官員和知識分子下海,歷史轉折造就企業家,這一批企業家成爲後來中國企業在國際市場披荊斬棘的代表。
“造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這種反智主義的話語,慢慢的少有人提及。
取而代之的是“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
“十萬人才下海南”的浪潮將當地樓市推向了癲狂。
這一年,所有人都在提泡沫,凌二卻要反其道而行之,在浦江的土地拍賣上大力舉牌。
第一次,樑成濤反對了凌二的意見。
他是求穩的人,他不能接受凌二這麼冒進。
此時,美國最大的日化廠美濃集團意欲進軍中國,想收購寶潔日化廠,凌二想抵押手裡的股份換美元。
寶潔日化是樑成濤的心血,他堅決不允許凌二這麼糟踐。
兩人再次出現分歧。
道不同不相爲謀,凌二贈送日化廠百分之一的股權給樑成濤,樑成濤再次成爲日化廠的最大股東,而凌二卻把剩餘的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抵押給了美國美濃集團。
凌二拿到了150萬美金的現金。
“豎子不足與謀。”樑成濤氣憤之下,當着凌二的面摔了酒杯。
王祖勳、江賢磊、金鐘、凌龍、邱家兄弟、溫春華等人都在場。
“老樑,你就不能信小二?”從關係上來說,邱紹亮更親近凌二,要是別人這麼對待凌二,他們早就上手揍了。
但是人家樑成濤待他們哥幾個也不差,真心真意的。
“你記得你怎麼給我說的嗎?”樑成濤緊握着拳頭,“中國人不能仰他人鼻息!咱們要發展中國人自己的產業,獨立自主,你這是背棄自己的信仰!
是與虎謀皮!那幫美國佬沒按好心,你說的好聽,什麼富貴險中求,你想過沒有,一旦你的投資失敗,不但你一無所有,我也跟着倒黴!”
“這是資本的遊戲,中國人要學着適應。”凌二理解樑成濤,但是相比於這點小誤會,他身上更多的是時不我待的緊迫感。
不管是美國人,還是中國人,他一定要走在前面。
“你果真還是很天真。”樑成濤紅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凌二,一字一句的道,“我太看得起你了。”
轉身就走。
“哎,小樑。”溫春華急忙追出去,樑成濤已經上了金鐘的車,絕塵而去,他只能回過頭對着凌二犯難。
凌二苦笑,繼續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