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t！”
漂亮女人的片場裡，導演加里·馬歇爾無奈的喊停，朱莉婭·羅伯茨又NG了，這已經是每天劇組的常事了。
“Sorry，Sorry，我保證下次不會了……”女主角朱莉婭·羅伯茨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她連連向男主角李察·基爾和工作人員道歉，最後可憐兮兮的過來對着年紀能當他父親的加里·馬歇爾求情。
“放鬆，朱莉婭，你放鬆的時候表現最好……”加里·馬歇爾對着劇組大喊，“我們休息三十分鐘……”
“羅納德，你怎麼來了？”一回頭，加里·馬歇爾就看到羅納德已經靜靜地站在了後面十英尺的地方，好像觀察了有一段時間了。
“換個地方說話……”，羅納德對他點點頭，兩人走去休息室。
“我完了，我完了，羅納德來了，他肯定要換角了……”朱莉婭·羅伯茨在那裡很緊張的語無倫次起來，旁邊的男主角李察·基爾，擁着她的肩膀，輕聲安慰：“別緊張，你表現的很好，電影拍攝不是這樣容易換角的……”
“卡森伯格先生說劇組的進度有點慢，是不是女主角不太會演戲？”另一邊休息室裡，羅納德關了門，和導演加里·馬歇爾探討一下業務。
“你看了樣片，她的表現力是很好的，我很少看到這樣特寫有如此吸引力的女演員……”
“我相信你的判斷，朱莉婭太緊張了，是不是他承受了什麼壓力？來自男主角？”羅納德明顯感到，朱莉婭·羅伯茨表演的時候，好像整個人就在斷線的邊緣，隨時控制不住，緊張的要昏過去一樣。
當年她拍攝“鋼木蘭”的時候，導演赫伯特·羅斯經常罵她不會演戲，引起了劇組其他女將的聯合抵制。看來赫伯特·羅斯只是脾氣不好，說話難聽，他對女演員的判斷力倒是沒出什麼問題。
“沒有的事情，他倆的化學反應一流，我覺得有假戲真做的傾向……”
“哎，但是這樣緊張，怎麼拍戲啊？我看鋼木蘭裡她的影像情緒真摯，但是維維安不是鋼木蘭裡那個南方富家女，完全不同的角色……”羅納德也覺得這樣拍下去，有點問題。
“但是維維安這個角色，不就是這樣的情緒嗎？她在街邊偶然被劉易斯邀請上車問路，結果拿到了3000美元的伴遊費，肯定也是緊張到了極致，生怕一不留神把這個好生意給丟了……”
“你真的很喜歡朱莉婭（羅伯茨）？”羅納德盯着加里·馬歇爾看了幾秒鐘，感覺到這是一個導演對演員的欣賞。
“我指導過最適合大銀幕的女演員……”
“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斷。不過得想辦法讓朱莉婭放鬆，我看她說臺詞，連南方迪克西口音都出來了。”羅納德看朱莉婭·羅伯茨的表演，有點感覺到她把拍攝鋼木蘭的那種套路給帶過來了。這人的演技真的是非常的僵硬。
“那就給她加一點臺詞，交代一下她是南方姑娘，這樣有口音也沒事……”
“你真的是喜歡她……不過這個主意很好……”羅納德覺得這種思路其實是很實際的。既然朱莉婭·羅伯茨沒有什麼演技，扮演一個角色有困難，那麼在短時間內，合理的選擇就是修改一些不重要的背景，儘量讓角色去就她。
來之前，他在放映室裡看了加里·馬歇爾之前拍的樣片。不得不說，朱莉婭·羅伯茨和李察·基爾，在銀幕上的特寫確實有一種非常合拍的化學反應。
李察·基爾沒有太多的表情能力，大多數時間就露着一種模式化的微笑。而朱莉婭·羅伯茨則好像只會咧着大嘴，眼睛裡放着光芒地大笑。
但是特寫鏡頭剪輯起來，確實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美感。似乎女的傻笑都成了那種站街女裡鶴立雞羣的純真；而男的僵硬的微笑，也很容易被解讀成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強力生意人，尋回了當年的純真。
加里·馬歇爾這樣的偏愛朱莉婭·羅伯茨，甚至有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寵愛，可能是他多年拍攝影視劇缺乏成功，突然找到一個最佳的上鏡女演員的欣喜。
……
“各位，羅納德大家都認識，歡迎他來劇組……”加里·馬歇爾在休息完了以後，拉着羅納德來劇組對大家說兩句，增加一些信心。
“加里讓我來看看現場拍攝，說從沒拍過這樣優秀的浪漫愛情劇。說實話我不太信，我也拍過愛情主題，不過到了現場，我發現真的如此。朱莉婭，李察，你們都是最優秀的搭檔，我要給選角導演和加里申請發獎金……
你們燈光，攝影，錄音……各個組，都是我見過的劇組裡，最爲優秀的那一批……
好了，話不多說，否則加里要抗議我拿走他的話筒太長時間了……”
羅納德一番吹捧，着實讓工作人員高興。這樣大導演的稱讚，以後是可以寫進簡歷裡的……還有羅納德今天送來的各種美食，着實是個工作人員眼裡最好的製片人。
朱莉婭·羅伯茨看着羅納德，眼淚汪汪的，她的經紀人都對自己說了，迪士尼方面可能已經對她耽擱拍攝日程有所微詞，沒想到羅納德這次來，是爲自己撐腰的……
“嗷……”，她感動的差點哭了，趕緊用手捂住嘴。上次在“鋼木蘭”劇組，也是羅納德在那個討厭的導演赫伯特·羅斯面前力挺自己……
爲了報答羅納德的欣賞，朱莉婭·羅伯茨在片場愈加努力起來。結果可想而知，這樣接近本色演出的女演員，越努力離放鬆就越遠，反而怎麼都演不出來。
“Cut！”加里·馬歇爾上前解釋，“放鬆，放鬆，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場景，維維安雖然是一個站街女，但是她心裡還有一個正常女孩的純真，所以看到老式的喜劇電視劇，還會發出小女孩一樣的笑聲……”
“好的，我一定努力……”
“別努力，做你自己就好……”
“嗯，我一定不努力……”
“哎，你找找感覺……”
“Action！”加里·馬歇爾覺得，導演這兩個男女主角，就是一種等待的藝術，等到他們兩個人被叫停的次數夠多，就會自然而然地忘記了演戲的要點，迴歸到正常的本色出演，那時候就是可以採用的表演了，而且會很出色，本來嘛，兩個大帥哥大美女，就在銀幕上自然而然的談情，也是很養眼的，就怕他們用力過猛想表演……
“Cut！”
“導演……我……”朱莉婭·羅伯茨又緊張起來。
不過這次不是她的問題。
“李察，你不用太多的表演，只要正常地給朱莉婭的動作和行爲反應就好……”
“可是我覺得，劉易斯在這個時候，看到維維安純真的看着‘老式喜劇’大笑，心裡會想起他之前的女朋友們，她們都是名校畢業，智商高超，但是缺少這種讓他放鬆的本領……”
不怕糟糕的演員不會演，就怕他們認真的開始演。
羅納德在旁邊看着差點笑出聲來，只好低頭轉身，去拿保溫杯，掩飾一下。
其實，李察·基爾在這部“漂亮女人”裡面的角色，和“上班女郎”裡的哈里森·福特是非常類似的。他們承擔的是給戲劇的中心，女主角一個戀愛的對象的作用。
也就是說，這種電影，可以看作是從女主角的心理角度拍的，觀衆的心爲女主角而起伏，爲她們的命運擔心，也爲她們和男主角的戀愛結局而期待……至於男主角，其實就和傳統好萊塢浪漫愛情劇裡的女主角定位差不多……一隻又高大，又精緻的花瓶。
果然，加里·馬歇爾把李察·基爾拉到了一邊，想把真相告訴他。這個有名的演技普通的大帥哥，不努力要比努力的效果好得多。
不過他似乎還沒有想通自己的處境，還在和加里·馬歇爾爭執表演的方法。加里·馬歇爾只得回過頭來看羅納德，要他過去幫幫忙……
“咳……李察，你乾的其實不錯，但是加里說的是另一個層面的事情，我是個局外人，也許從局外人的角度看到了一些情況……”
“請說……”李察·基爾覺得有個人換個角度溝通也許更好，於是對羅納德做了個請儘管說的手勢。
“咳咳……這麼說吧，這部電影裡有兩個主角，一個是碰到選擇都是主動行動的，另一個則是被動的，你覺得你演的是哪個？”
這部漂亮女人，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這裡。男主角劉易斯是華爾街大亨，而女主角維維安只是個底層的站街女。但是每次碰到了問題，往往劉易斯是那個保守，沉默，等待對手出牌的那個，而維維安則是勇敢，主動出擊，用自己的熱情改善情況的那個……
他們兩個角色的心理動力，和他們的社會地位，實際上正好相反……
“Daxmn it，沒人比你說的更透徹了……”李察·基爾如夢初醒，他理解了這裡面的，編劇勞頓設計的戲劇張力所在。
“我明白了，請讓我再來一條，我已經想好怎麼演了……”李察·基爾這種人是靠直覺吃飯的，分析來分析去，還是一個簡單的問題讓他們通透了。
加里·馬歇爾偷偷給羅納德豎了個大拇指，還是你會教演員啊……
羅納德笑笑，加里·馬歇爾還是和明星合作少了，缺乏經驗。其實這也還是好萊塢的老一套，底層熱情正義，上層腐朽墮落，往往上層在物質層面拯救了底層以後，在心理層面則需要底層來拯救。
只不過，對於明星這種生物，需要用他們能理解的簡單說法來讓他們自己想明白。
很快，這一段的拍攝進行的很順利。李察·基爾專心的扮演起了一個凡事慢一拍的帥大叔，時不時地露出迷人而沒有含義的微笑。朱莉婭·羅伯茨很喜歡這個感覺，她的個人魅力也自然地散發出來，化學反應讓現場的氣氛，都似乎有一種酸臭氣開始瀰漫。
大家都覺得羅納德給劇組帶來了新的默契的時候，李察·基爾的一個髮型師，偷偷鑽出了攝影棚，飛速跑到了一個電話亭，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喂，辛迪嗎？形勢不太妙，今天劇組來了個叫羅納德的大帥哥，他一來，好像你的李察就開始很有競爭性，要努力表現。今天拍的鏡頭，朱莉婭都笑得很曖昧，嘴巴都張得老大……”
“這個碧池……，我馬上就過去……”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阿美利加大妞的怒吼……
等這個髮型師回到攝影棚，發現上個鏡頭已經過了。接下來又開始拍攝朱莉婭·羅伯茨視角的鏡頭。她帶着金色的假髮，穿着性感的衣服，就這樣坐在地毯上，看着電視機裡，老式喜劇“我愛露西”的重播。
這部“我愛露西”是好萊塢第一個性感炸彈露西爾·鮑爾，在50年代轉戰電視劇的情景喜劇，是一代人的回憶。
這段的劇情是說，維維安是小地方來的，沒怎麼看過這部喜劇，被裡面幼稚古老的橋段逗得哈哈大笑。已經到了要爲劉易斯服務的時候，但是她還是對着電視機流連忘返……
“哈哈哈……”
“Cut！”加里·馬歇爾叫停，這一段笑得不夠大聲熱烈。維維安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女孩，以至於在面對金主的時候，還想着要把喜劇看完。
等加里·馬歇爾解釋完，又重拍了幾次，仍然不理想。朱莉婭·羅伯茨雖然本人是南方女孩，但是這種50年代的老式喜劇，怎麼也不可能把她逗到笑得歇斯底里的程度。
“Cut！”
嘗試了幾次，加里·馬歇爾的頭都要大了。這段是現場收音，沒辦法替換掉電視機裡的喜劇畫面，這時候就需要一點演技了，沒辦法都是靠本色出演……他又向羅納德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哎，這個女孩好笨”，羅納德想起了一段往事……當年也有一個笨笨的女孩，在拍攝牀戲的時候沒辦法演出那種感覺，最後還是他去掐她的腳趾，讓還是處女的她，演出了非常好的激情戲場面。
“嗯？”羅納德突然發現周圍很靜，回過神來，發現全劇組的人，都在看着自己，那邊是加里·馬歇爾求助的目光。
“哎……我倒有一個辦法……”
如此這般的交代以後，加里·馬歇爾看着羅納德一陣上下打量，這個招數還是真的有意思。
他過去讓朱莉婭·羅伯茨再次坐下，這次把一隻腳伸出來，伸到了取景框的外面。
“Action！”趴在她腳邊的導演發出了開拍的指令。等到電視機裡又開始出現“我愛露西”的鏡頭的時候，他就對朱莉婭·羅伯茨的腳底一陣撓……
“咯咯咯……哈哈哈……”
這下，維維安的笑終於能夠達到要求了。
羅納德突然覺得，有點興意闌珊，看着這一幕，他的眼前都是當年在拍攝“無盡的愛”的時候，佛朗哥·澤菲雷裡導演，讓他去掐波姬小絲的腳指頭的畫面。
波姬的臉是那麼的漂亮，她的表情，又和激情過後的表情那麼的相像，逐漸和在普林斯頓大學裡，兩人的畫面重合在一起……
羅納德不想在劇組呆了，他誰也沒打招呼，自己一個人走了出去。外面一陣秋風吹來，西海岸的空氣中充滿了溫度，和當年普林斯頓還是不同……
他逐漸從回憶中醒來，羅納德搖搖頭，明年春天他和戴安的孩子都要出生了。
突然，對面又閃過了一個高個的女孩的身影。也穿着非常有質感的衣服，也是長髮飄飄，正在快步朝自己走來。走路的姿勢，也很有舞臺模特的範兒……
羅納德突然產生了一種幻覺，以爲那是波姬來到了劇組……
不過走近一看，這個女孩是金髮……
“辛迪，你來幹什麼？”
來人，赫然是辛迪·克勞馥……
“啊，羅納德……”辛迪·克勞馥也嚇了一跳，隨即又強硬起來，把胸一挺，“你不是答應我，我隨時可以來劇組探班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