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幼微見到韓寧的時候,就承認曾子牧說的不是謊話了。
儘管在她近三十年的人生裡,也不止一次讓人贊爲美女。但她心裡清楚,她跟韓寧的美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如果把美女都比作龍井的話,韓寧無疑是特級品,而她也不過就是個四五級的品相。在韓寧面前,她甚至不敢以美女自居。
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走紅,韓寧的成功聰明有智慧是一方面,但不可否認她的美麗也是她成功非常關鍵的要素。
嚴幼微從前不是一個糾結的人,但今天她卻有點後悔答應吃這頓飯了。她本來以爲韓寧是知道她在船上,特意請她吃飯的。結果三個人一打照面後,韓寧的表情明顯愣了下。而曾子牧則淡淡解釋道:“你跟幼微幾年沒見了,我就做主把她叫來了,讓你們老朋友敘敘舊。”
他說得那麼理直氣壯,以至於其他兩個女人都沒辦法反駁他的話。但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就有些尷尬。
好在韓寧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幾乎立刻就回過神來,一臉親熱地拉着嚴幼微的手寒喧:“咱們真是好些年沒見了。你可比從前漂亮了,也文靜了,以前你跟我一樣,是個瘋子。”
這話一說,嚴幼微立馬想起從前的那些往事。別看韓寧現在一副國際巨星的模樣,人前人後高貴典雅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其實她從前並不是這樣的。
韓寧這個人有着一張典型的綠茶女表的臉,但實際上卻是個女漢子。所以她和她還有任婷婷三個人都挺談得來,屬於一見面都能胡扯海侃的那種類型。
韓寧今天說話依舊挺直接,但再怎麼直接,她眉眼間的那股銳利和成熟也是掩飾不了的。畢竟娛樂圈不好混,嚴幼微不過摸着點兒邊討口飯吃都這麼艱難了,可想而知韓寧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她並沒有天真到認爲韓寧還是從前的那個女漢子。於是對她的話也就只是淡然一笑:“長大了,哪裡還能像從前那麼不懂事。”
“是啊,我們都老了。”
“你可一點兒也不顯老。你說我變漂亮了真是太虧心了,明明自己美得跟朵花似的,我往你身邊一站,都快成老菜梆子了。”
不管什麼樣的女人都喜歡聽人讚美自己的容貌,大美人韓寧也不例外。她掩着嘴咯咯笑了起來,又招呼身邊的助理:“趕緊給嚴小姐推輪椅,別那麼沒眼力勁兒。”
這話一下子就顯出她的風塵味兒來了。但嚴幼微沒說什麼,一直保持着禮貌的笑容。包廂裡擺着張標準的十人圓桌,他們三個人坐得都不太近。嚴幼微是因爲有輪椅的關係,一個人佔了兩個人的位子。
韓寧坐在她的左手邊,一坐下就把小助理趕了出去。曾子牧就坐她正對面,在嚴幼微的另一邊。如果有人推門進來看到他們三個人的話,一定會覺得這畫面有點奇怪。三個說起來也算是多年好友的人,吃頓飯卻顯得很是疏離。
菜韓寧提前點好了,三人一落坐她就吩咐人上菜。在圓桌被擺得滿滿當當之前,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連基本的寒喧都沒有。
韓寧一手拿着茶杯裝着喝水的樣子,眼睛不住地去瞟曾子牧。這個男人真是少見得難搞,約他吃頓飯簡直比登天都難。好不容易他賣了個面子,居然又把自己前妻搞來攪場子。
嚴幼微在船上的消息韓寧當然知道,她也不介意跟老朋友吃頓飯。但今天這場飯局她本打算跟曾子牧一對一吃的,哪怕只是聊公事她也不希望有人打擾。現在冷不丁多了個人,還是個女人,更是曾子牧曾經最親密的人。哪怕韓寧再有涵養,心裡這口氣也有些咽不下去。
她的目光在曾子牧身上狠狠剜了幾下,那眼神彷彿在說:你這個傢伙真是不夠義氣!
曾子牧卻像是沒看見,也是一杯茶從頭喝到尾,淡定從容得面不改色。
嚴幼微夾在這兩人中間,雖然手裡也是清茶一杯,心情卻起起伏伏難以平靜。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韓寧跟曾子牧關係已經這麼好了。從前在學校的時候,他們兩個出了名地不對付,要不是都跟她關係好,估計早就打起來了。
儘管韓寧是學校公認的校花級人物,曾子牧更是校草的不二人選,但八卦如嚴幼微也從沒將他們兩個想到一塊兒過。這或許也是她能跟韓寧做朋友的真正原因吧。如果她跟曾子牧真有點什麼的話,嚴幼微不保證自己會有什麼反應。
就像曾子牧看不慣柯建中一樣,她應該也不會跟曾子牧的女朋友交朋友。即便當時她並不覺得自己喜歡曾子牧。
她又用餘光打了身邊的人一眼,繼續低頭不語。
包廂裡沉默的氣氛有些壓抑。一直到後來服務生陸續進來上菜,各色海鮮鮑翅擺了一桌子後,屋子裡終於有人開口了。
“再上些別的,她腿有傷不能吃這些。”說話的是曾子牧。
韓寧臉色微微一變。她點這些菜的時候根本沒料到嚴幼微會來,也就不會將她的腳傷考慮在內。而且她前幾天就定好了菜譜,這幾天又忙得連軸轉兒,連曾子牧傷了頭的事兒都忘了,也就沒爲了他改菜單。
其實他如果改口說是自己額頭受傷不能吃發物的話,韓寧會立馬讓人把菜統統端下去換一桌菜品上來的。可他偏偏不,非要拿嚴幼微來說事兒,這擺明了就是在刺激她。
帶個電燈泡來攪局已經夠讓她心煩的了,現在又處處維護她,韓寧只覺得很久都沒絞痛的心這會兒就像被隻手擰了一下,疼得她連氣兒都喘不勻了。
嚴幼微趕緊表態:“沒關係的,醫生沒說不能……”
曾子牧卻不理她,直接叫來了經理又加了幾道菜。韓寧一雙眼睛盯着他的側臉幾乎要滴出血來,但一轉頭看向嚴幼微的時候,又變得柔和可親起來:“行了,你別管他,讓他忙活去吧。他頭上也受了傷,確實不該吃這些東西。我想得不周到。你也不用覺得他抹我面子,反正他啊,從來就沒給過我面子。”
曾子牧一揮手讓經理下去,扭頭插嘴進來:“都把你的電影放到赫拉號上來開首映了,還覺得不夠面子?”
“這點怎麼夠。小氣巴拉的,我說開首映,你居然就真的只給放首映,多加一場也不行。我說你這電影院空着也是空着,寧願爛掉也不給我用嗎?”
曾子牧笑笑不置可否,韓寧就繼續撇嘴道:“我知道,你嫌我的電影格調不夠高,怕船上有些人看不慣。真是的,都是老同學,幼微傷了腿你就這麼緊張,我求你加映幾場電影都不願意,太不像話了。”
韓寧的話聽着飽含怨氣,但細細品卻有股子撒嬌的味道,看得嚴幼微目瞪口呆。這還是從前那個拍着桌子跟曾子牧吵架的韓寧嗎?如果外人看到的話,一定會以爲他們兩個正在談戀愛吧。
而曾子牧也不着惱,反倒勸她:“少折騰點,電影也別拍了,安心在家待着。”
“你連這也要管啊。”
“我是爲你好。”
韓寧白他一眼,笑而不語,又轉頭去勸嚴幼微吃菜。嚴幼微卻是一點胃口也沒有。從剛纔聽他們兩人的對話起,她就覺得胸口像是堵了點什麼似的,上不去下不來的。就像小時候被人搶了心愛的東西似的。
這種感覺離婚的時候都沒有過,怎麼現在反倒出現了?
她看一眼韓寧,突然道:“寧姐,咱們好久不見,喝一杯吧。”
曾子牧正要出言反對,嚴幼微突然轉過頭來,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別說話,不關你的事兒,不愛喝就出去。”
她的口氣實在有些差,但曾子牧依舊很有涵養地望着她,絲毫不着惱。
韓寧也高興了起來,附和着道:“對對,不如我們把他趕出去,痛痛快快喝一場。”
說完她居然真的起身趕人,直接把曾子牧從椅子里拉起來,推搡着出了門。曾子牧大門關上的前一刻看到嚴幼微臉上的表情時,緊繃的臉上竟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在接下來的近兩個小時裡,包廂裡的兩個女人從啤酒喝到紅酒,又換成了白灑,最後直接拿着酒瓶子就往嘴裡灌,透明的液體淌得滿胸口都是,她們卻渾然不知,依舊高興得大叫大嚷。
曾子牧在隔壁房間簡單吃了點東西后就拿了張報紙看了起來,最後他一擡手錶發現已快九點了,於是起身出門,直接去到隔壁,開門走了進去。
屋子裡迎面一股濃烈的酒味兒,嚴幼微和韓寧都醉得趴在桌上不醒人事了。韓寧的小助理緊張地跑了過去,想要把她扶起來。
曾子牧則直接走向了嚴幼微,一把將她從椅子裡抱出來,轉頭衝小助理道:“韓寧歸你,嚴小姐歸我。”
小助理愣愣接收了這一命令,目送着曾董事長離去,越品越覺得這話兒怪怪的。
曾子牧纔不管她怎麼想,出門直接拐進電梯,毫不猶豫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的女人,就應該睡在他的房間他的牀上,甚至是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