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
嚴幼微愣了一下,擡頭看牆上的鐘。已經快九點了,這個時候讓她過去,這男人到底什麼意思?
曾子牧似乎聽到了她的心聲,又加了一句:“你的採訪,不着急嗎?”
當然急!
一想到採訪嚴幼微立馬釋然。做記者的就是這樣,不管面對什麼離奇的情況,只要是跟搶新聞有關的,立馬就會變得很沒原則。別說現在是九點,就是凌晨兩點,採訪對象願意抽空見她,她也得立馬飛奔而去。
於是她馬上答應下來。曾子牧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立馬掛斷電話,停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你搭電梯到六樓,晉揚會在那裡等你,他會帶你上樓。”
雖然不明白曾子牧的用意,嚴幼微還是收拾好東西立馬過去了。出門的時候卻意外地沒碰見那個一直待在隔壁房間等候她“吩咐”的女工作人員卻沒了身影。她平日裡大開的房門也緊緊地關着。
嚴幼微的腿其實問題不太大,走幾步路還可以的,只是時間不能太長。這麼晚了又是去見曾子牧這樣的人物,她也不願意再麻煩別人。更何況曾子牧也沒說可以帶不相干的人過去。想到這裡她就自己挪去搭電梯了。
上了六樓後孫晉揚果然等在那裡,一見她就伸手過來要扶她。嚴幼微又想到昨天早上的那番話,條件反射地縮回了手。
孫晉揚不由樂了:“嫂子,不用這麼緊張吧,真怕我追你不成?”
嚴幼微瞟他一眼:“乳臭未乾。”
這四個字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看不上孫晉揚的稚嫩。小孫同志尷尬地摸摸鼻子,慢慢地在前面領路。
整個六樓看起來像是一個極大的休閒運動中心,但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孫晉揚邊走邊解釋:“這裡只招待頭等艙的客人。這會兒晚了,客人們都在吃飯閒聊,這裡暫時沒人。”
走出幾步他又回頭加了一句:“我哥特意吩咐的,讓我從六樓帶你上頂樓。”
“爲什麼?”
“因爲我哥住頂樓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爲什麼非要從這裡上頂樓,我直接自己上去不行嗎?”
“你那裡的電梯不通頂樓。這裡的電梯也需要密碼才能上去。那裡是我哥的私人領地,除了他之外沒人住那兒。那一整層都是他的。”
嚴幼微立馬想起了之前做的功課,知道赫拉號的頂層屬於私人空間,並不對外開放。原來是曾子牧自己用來享福了。
“一艘船,無論造得多麼豪華,總得有幾處別人花錢也去不了的地方。這樣才能引起人的好奇心。我哥不方便下來找你,只能麻煩你上樓了。他希望儘量低調,不希望有人看到你進頂樓。”看着嚴幼微臉上的不解,孫晉揚笑得一臉神秘,“至於原因,你自己問他吧。”
兩個人說話間已經進了電梯,纔不過幾秒電梯就停在了目的地。電梯門開的時候孫晉揚擡手輕輕推了嚴幼微一下:“去吧,我哥在等你,我就不進去了。”
一踏進頂樓的世界,嚴幼微就覺得有點冷嗖嗖的。她不自覺地攏了攏外套,穿過長長的掛滿各式名畫的走廊,推開一扇玻璃鑲金木門後,出現在她面前的是左右兩邊大門緊閉的一處走道。
她也不知道曾子牧在哪裡,只是憑本能地往前走。當她走出幾步猶豫着要不要繼續時,頭頂上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繼續往前,走到底。”
寂靜的環境裡突然傳來人聲,嚇得她神色一變。可當她擡頭的時候,卻什麼也看不見。這裡肯定有攝像頭,只是裝得非常隱蔽,或許就藏在頭頂發光的天花板裡,而她卻無法找到。
她不敢在這裡久留,扶着牆加快了行走的步伐。等到她走進曾子牧的會客室時,受傷的右小腿又開始發脹發痛起來。
她下意識地扶住牆壁,曾子牧已經快步走上前來,扶着她往裡走。他邊走邊道:“看來輪椅還是有必要的。”
“算了,太招搖。”嚴幼微扶着沙發慢慢坐下,輕輕鬆了口氣後又道,“也別讓人幫我推輪椅了。忙完了今天的採訪我就在屋裡專心寫稿,不需要到處走了。”
“那人已經撤了。晉揚出發點很好,可惜沒辦成好事兒。你這樣太過引人注目。”
嚴幼微想起剛纔孫晉揚說的話,忍不住問:“你不希望別人看到我是不是?怕引起什麼誤會?”
雖然曾子牧結婚結得很低調,可並不代表這船上沒有人認識她。萬一流言傳開,前妻上了前夫的遊輪之類的,搞不好真有花邊新聞傳出。
對赫拉號來說,明星的花邊點綴期間是增色,老闆的桃色新聞夾雜期間可就不太妙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會有困擾。”
嚴幼微正從包裡拿出錄音筆來,聽到這話一愣。曾子牧就在離她頭頂三四十公分的距離處,聲音從頭頂直接鑽進了耳朵裡:“你希望自己成爲我的緋聞女主角嗎?”
“不,我一點兒也不希望。”
“所以,這一次只能委曲你了。我知道你希望過安靜的生活,肯定不希望下了船後大批的記者涌進你家圍着你採訪。這樣對陽陽也不好。”
聽他提到“陽陽”嚴幼微總覺得怪怪的。她有點心虛,於是趕緊岔開話題:“謝謝你的周到考慮,我們還是聊一下那天採訪的話題……”
“如果你喜歡這裡,等以後我再請你上來玩。”
以後?哪還有什麼以後。嚴幼微自認是個土鱉,這麼高大上的生活並不適合她。
於是她笑着道:“謝謝。”卻不再多說什麼,而是打開錄音筆,又拿出筆記本上記錄的問題,一一對照着問了起來。
曾子牧是個記憶力超強的人,那天說過的話他竟都記得。嚴幼微每問一個他就答一個,內容和前幾天採訪的時候說得分毫不差,就像是看着稿子在讀一樣。
嚴幼微專注地聽着他的敘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臉,手卻不自覺地撫在微微發疼的小腿上。曾子牧幾次注意到她這個小動作,在回答完第三個問題後,他終於自行打斷提問,關心起嚴幼微的傷勢來:“怎麼,還疼?”
“本來不怎麼疼了,剛剛走了幾步……”
“晉揚說你是骨裂,爲什麼不打石膏?”
“只是一點點而已,情況不嚴重,醫生說不用打。”
曾子牧一雙眼睛在她腿上掃了幾下,突然站起身來去拿電話。他撥號的時候還回頭看嚴幼微一眼,吐出兩個字:“庸醫。”
隨後高傲的曾董事長把他自認爲醫術高明的醫生請了過來。
嚴幼微看到那醫生進來的時候,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她還在那裡發愣,那高鼻子藍眼睛帥氣逼人的歐洲醫生就已經在她面前蹲了下來,開始撩她的褲腳管了。
“曾,曾子牧!”她有些慌亂地叫曾子牧的名字,希望他解釋一下。
“你別動,讓醫生檢查一下。”
“光這麼看有什麼用?”
“小姐,你別害怕。”那老外醫生突然插嘴,居然說着一口挺流利的中文,“先讓我看一下。你的腿腫成這個樣子,看起來情況不太妙。”
嚴幼微心裡暗罵“你這張烏鴉嘴”,但到底忍着沒罵出聲兒來。而事實證明,曾子牧請來的醫生醫術確實不一般。他光憑嚴幼微小腿的腫脹程度,以及他用手按壓時對方的反應,就向曾子牧下了定論:“曾先生,我的初步意見是要打石膏,當然具體情況還是要照x光纔好。”
曾子牧點點頭,立馬給孫晉揚打電話,讓他帶輛輪椅上來。那帥哥醫生又跟曾子牧低聲交流了幾句,就說要回去做準備,先行離開了房間。
到這個時候嚴幼微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本來是來做採訪的,現在卻被人架着去打石膏了。當孫晉揚進來時,曾子牧很自然地就伸手去扶她起來。嚴幼微一手撐着沙發一臉無奈地望着對方:“我的採訪還沒完成。”
“瘸子還是採訪,你自己選。”
“哪有那麼嚴重。”
曾子牧纔不理會她的小嘀咕,直接把她塞進輪椅裡,衝孫晉揚道:“先帶她下去,我一會兒就到。”
“不用了哥,交給我就行了。我保證會……”
孫晉揚說到一半突然住了嘴。嚴幼微好奇擡頭,就見曾子牧神情嚴肅地望着對方。不,應該用“瞪”這個字來形容更恰當。
屋子裡的三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着。孫晉揚推着輪椅出門,轉身往來時的反方向走,搭了另一部電梯下樓。電梯停在了四樓的位置,嚴幼微一出電梯門就覺得這裡挺眼熟。
她扭頭問孫晉揚:“這是去整形醫院的方向?”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曾子牧確實向她介紹過船上的一家整形醫院。可是……
“我斷的是腿!”
“你放心,那裡的醫生不但會割雙眼皮,基本的手術他們都會。那些都是個中高手,你在s市綜合大醫院看病的醫生,水平都沒他們高。”
儘管帶着滿心的疑問,嚴幼微還是任人宰割了一回。整個治療過程曾子牧都陪在一旁一言不發,臉上始終沒有一點笑意。
當一切都完成之後,嚴幼微累得幾乎就要睡過去了。護士推着她往病房去的時候,她路過曾子牧的身邊,就聽他壓低聲音衝孫晉揚道:“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聽到任何閒言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