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孫浩成歪脣冷哼起來,狠狠地看向蘇雨晴,“這就是我愛的女人?不僅跟別的男人上牀,還敢懷他的種,蘇雨晴,你好大的膽子!”
“什麼意思!”席慕風聽出了話中的意思,眼睛盯緊了孫浩成。孫浩成咬牙,對席慕風露出入骨的恨,嘴裡叫道:“呵,你真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啊,連自己的女人曾經懷過你的種都不知道!”
“怎麼……可能……”席慕風的目光急速轉向蘇雨晴,將她鎖緊,“朵朵……”
蘇雨晴無力地匍匐在地面上,痛苦的回憶涌出,她的全身,無一處不似在油鍋裡炸炒,她的身體,痛得扭在了一起。
她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由着眼淚滾滾而出,晶瑩的淚形成絕望孤獨無助的河流,悽慘地沒入她的領口。
孫浩成轉身,大步走到蘇雨晴面前,用力抽走了她手裡的紙張。
“不要!”蘇雨晴低呼,想要搶回來,孫浩成已將其甩在了席慕風的面前。
“好好看看吧,不能看到你可親可愛的孩子,至少也要知道,這個女人爲了你做過些什麼!”
席慕風伸手接過紙片,手下的鐵鏈發出叮咚的聲音,一下子敲碎了他的心。這是一張某醫院的檢查報告,日期停在三年前,診斷結果是一串複雜的專業術語,意思只有一個:一對懷了三個月的雙胞胎流產。
席慕風的手抖起來,目光落在患者姓名上,那裡清晰地寫着——蘇雨晴。
“朵朵。”席慕風低呼,聲音越發沉痛,幾乎無法出聲。
從那個日期往前推三個月,便是他摧毀‘別館自衛隊’的時間。他曾把她當成餘詩華,發生了關係,那是她的初夜……她竟然……
他的呼輕極,卻有如一顆炸彈,直接炸開了蘇雨晴的記憶……
餘詩華的死一直鬧騰了三個月,因爲她承認了一切,將會受到嚴懲。她在狹小的單人室內度過了漫長的日子,長到她不知道何時纔是盡頭。
這件事傷透了席慕風的心,三個月裡,他不曾來看過她一眼。她知道,他恨她。
三個月來,她的情緒不好,一直嘔吐,幾乎不吃東西。原本活潑的一張臉,染上了死亡的色彩。
某一天,席慕風終於出現了,他沒有說話,只是通過看守人的嘴知道她的事情過去了,一切都解決了。
她不知道席慕風是怎麼解決的,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和她交談,但他落在她臉上的目光卻清楚地告訴她,他很後悔將她帶回來,後悔至極。
她坐上了他的車,沒敢出聲,咬緊了牙關,控制着自己要把秘密守到最後。他沒有開車回家,而是把她帶到了那片有水的林子。
他跳入水中,狂猛地拍打着水花,林子裡迴響着絕望的水聲。她顫抖着站在水裡,看着他那麼瘋狂地發作,沒敢上前一步。
她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天,盜象人殺死了所有的親人,她無助地落在巨象身下,隨時會死去!再也沒有一個叫席慕風的人會救她了……
席慕風是她的一切,他恨她,她還有什麼理由活下去。
她準備去實驗室給自己配一種最狠烈的藥,將自己活活毒死。在去的路上,她暈倒在了路邊,醒來時,躺在一家小診所裡。
“你多大了?看起來還挺小的,怎麼就懷孕了。”
那是個中年女醫生,帶着三分同情五分責怪看着她。她慢慢地撫上了肚子,這才知道自己在牢裡嘔吐全是妊娠反應。
失去了席慕風,卻得到了他的孩子。她覺得自己的人生還算幸運,爬起來,再也沒有了想要去死的想法。
她沒有膽量把這件事告訴席慕風,因爲她知道,一旦將那一夜說出來,席慕風的人生會全然不同。她只能閉嘴,緊緊地閉嘴。
這件事,誰都不知道。她的身體因爲瘦加之營養不良,所以孩子三個月了都不顯。
她在實驗室裡呆了一天一夜。那個時間的她還太小,不懂得如何承載生命,只是又喜又悲,流盡了眼淚卻笑得喉嚨發啞。
她發誓,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一定要好好養。她一遍遍地撫着自己的腹部,一遍遍地如此告誡自己。
第二天,霍鷹出現在了她實驗室的門口,對她嚴厲地責罵了一通,把所有他所能罵出來的恨話都罵盡。這是霍鷹第一次在她面前發狠,她一聲都沒有反駁,只咬着牙流眼淚。
最後霍鷹才告訴她,爲了救她,席慕風攬下了一切責任,受到了嚴厲的責罰。他申請去非洲執行維和任務,就在那天出發。
“你知道去非洲代表着什麼嗎?代表着瘟疫和死亡!代表着自我摧毀!你就是摧毀他的罪魁禍首!一個ISO戰士若不死在戰場上,這是最大的恥辱!你知道嗎?”霍鷹的話像一枚炸彈,炸得她渾身發痛。
她顧不得一切騎着一摩托車衝了出去,滿腦子裡想着的是要把他攔下,要留下他!
那天,她的車開得很快,很亂,歪歪扭扭在車道里亂撞。她撞上了一輛直直開過來的轎車,直撞飛數米遠,她的身體重重地落在地上,傾刻間感覺到了骨肉剝離的痛苦。
她顧不得這些,帶着滿身的血污爬起來就跑。
跑到機場時,席慕風的飛機已經進入跑道。她不要命般跳下跑道,看到飛機噴着尾氣騰上了天空,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她被人架了出去,滿身血污的她嚇壞不少人,此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肚子尖銳疼痛,血水,正是從下身流出!
某種不好的預感侵襲,極少哭的她崩潰般唔唔哭了起來。她被人送到了醫院,經過一番檢察後,聽到醫生無情地宣佈:“你流產了。”
她不敢相信,緊緊地拉着醫生的手,一遍一遍地請求:“請保住孩子,讓我吃多大的苦都行!”她堅決不肯動手術,也不肯吃藥,不願將孩子清出體外,一直在病牀上疼了三天三夜。
除了她的名字,沒有告訴任何信息給醫生,他們無法聯繫到家人。爲了不鬧出醫療事故,他們不得不在她暈迷後將她送進了
手術室。
明明打了麻藥的,但當兩團血糊糊的小身體落入醫生的手術盤中時,她竟然睜開了眼睛。她永遠也無法忘記兩團已經成形的小東西……
是一對雙胞胎,終究死了。她不允許醫生扔掉他們,在手術結束後,她硬是頂着未退的麻藥將孩子帶到了墓園。葬在了一干森林親人的身旁。
她用手刨了坑親手將他們埋葬,立了兩塊碑。她坐在那個不起眼的角落,兩隻手滴着沾滿泥土的血,像生了根般,無日無夜。
她剛剛興起的生存慾念再度破滅,席慕風離去,孩子死亡,她沒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坐在那裡,只是等待死亡。
後來,霍鷹來找的她。
他站在那一堆墳前狠狠地罵她:“你本來就該死!我是不想管你的,可席慕風打電話過來,讓我一定要照顧你!你要想讓他傷心難過,讓他不得安寧,你就給我去死!你要是想懺悔,就給我好好活下去,等着席慕風回來!”
她怎麼能讓席慕風再不好過。從霍鷹的話裡,她聽出了席慕風對她的關心,她放棄了死的念頭,決定要爲守護他迴歸而生。
痛苦的經歷過早地攤在了她的肩上,她把一切都藏在心裡:痛苦,絕望,孤獨、以及孩子。她用一副桀驁的表面裝飾自己,拉遠了和所有人的距離,備受爭議卻叛逆地活了下來。
塵封的記憶拉開了血淋淋的傷疤,蘇雨晴再次感覺到了身體被剝離的痛苦,眼前,晃動着的是那兩團血淋淋的小身子。
“爲什麼……沒有告訴我?”席慕風忽視了孫浩成的槍洞,走到蘇雨晴面前,將她扶起,擁在了懷裡。
“爲什麼要一個人承受那麼多的痛苦。”他撫上她的髮絲,心也在痛。他的朵朵,他帶她出森林只是想她開心幸福,遠離危險,可是,他真正帶給了她的是什麼?
濃重的自責襲上來,席慕風痛得幾乎撕碎自己的一塊血肉之軀!
蘇雨晴唔唔地哭了起來,邊哭邊在他懷裡搖頭:“我不能……不能讓你難過,不能……再讓你痛苦啊,你已經……夠痛苦了。”
“傻瓜。”兩滴淚沿着席慕風剛毅的臉龐滾下來,是錚錚英雄淚。
男人不是不流淚,而是沒有東西值得他去流。
孫浩成繃直了身體,有如一隻黑夜之魔,周身散發出肅冷的殺氣!
他所愛的女人,不僅和別的男人上牀,還懷過孩子!他可以接受獻身給席慕風的蘇雨晴,卻無法接受給席慕風孕育了生命的她!
擰緊了脣角,他再次舉起了槍:“既然你們這麼情同意合,我就成全你們!”
“孫浩成!”蘇雨晴從席慕風的懷裡擡起頭來,狠狠地看着他,“你要敢動手,我會讓孤獨兀將你粉身碎骨!”
“啊哈哈哈哈!”孫浩成突然張狂地笑了起來,笑得滿室驚顫。他利眼一瞪,像劍一樣刺向前方:“你都沒有發現嗎?今天來參加婚禮的人少得可憐。”
蘇雨晴神色一秉,不解地看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