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想清楚了嗎?”一個戴着口罩的女醫生在問她。
“我想得很清楚。”許朝暮很平靜。
“有家屬陪同嗎?”
“沒有。”
“我勸您要不跟家裡人打個電話,您男朋友或者老公?”女醫生勸道。
“不用。”許朝暮很堅定。
“行吧,您如果堅持做人流的話,那麻煩您籤個字。”
說完,女醫生拿來一份文件,並遞給許朝暮一支筆。
許朝暮想得很清楚了,所以這一次,她什麼都沒有看,就在需要簽字的地方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名字簽好後,她看着看着,鼻子一酸,又差點哭了出來。
她多想再陪着這個孩子走走,她想念他帶給她的幸福,那些幸福是從未有過的……
只是,她沒有能等到這個孩子出生。
“可以了。”女醫生收起東西,“跟我來。”
許朝暮跟着她往手術室走去,越往手術室走,越是幽暗深沉,氣氛冷得駭人。
醫院不大,人不是很多,越往手術室走,人越少。
她看到有幾個剛剛做完人流出來的小姑娘,都很年輕,一出來臉色都很蒼白,就像死過一次似的。
有的身邊有男人陪着,有的則是一個人,很淒涼。
許朝暮低下了頭,她想着自己,大概也是這樣。
思緒忽然就飛到了剛剛回國的時候,那一天,她跟沈遲剛剛見面,他要打掉她的孩子,她被送進手術室的時候,對他恨之入骨。
那時候她想,如果她的孩子真沒有了,她會恨他一輩子的。
還好,手術還沒有做的時候,他反悔了……
但現在……卻是她自己想要打掉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陪伴了她一百多個****夜夜,然而,長痛不如短痛,她註定不能和沈遲在一起。
“等會兒不要緊張,不會痛的,一會兒時間就好。”女醫生對許朝暮道。
許朝暮點點頭,整個人臉上都沒有什麼神采。
往手術室走的一路上,許朝暮都在撫摸着她的肚子,再過一會兒,這個孩子就不能陪着她了……
永別了。
女醫生帶着她走進了手術室,她站在門口的時候,稍有躊躇,但還是跟了進去。
手術室裡很昏暗,女醫生打開燈後依然籠罩着一層森冷的感覺。到處都是冰冷的儀器,這些儀器在燈光下散發出陰森森的光亮,讓人害怕。
許朝暮從小就怕這些東西,看到它們,她條件反射似的往後退了幾步。
“還好你孩子才四個多月,不然,再大一點就不好辦了。”女醫生一邊做消毒一邊道。
許朝暮背後都冒了一層冷汗,她很緊張,也很害怕。
“躺下來,不會痛的,不過,你想好了,一旦開始,這孩子就沒有了。”女醫生看着她。
許朝暮沒有什麼猶豫的,她只是有點怕。
等到女醫生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她脫下鞋子,慢慢躺了過去。
她閉上眼睛,臉上反而是平靜。
“開始吧。”許朝暮閉上了眼睛,淡淡道。
“可以。”女醫生打開手術燈。
她套上了手套,將手術燈調到一個恰到好處的亮度和高度,她在調試着這一切,準備開始做手術。
就在她準備將啓動機器的時候,忽然,手術室裡呼叫鈴大響。
許朝暮睜開了眼睛,女醫生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正當她詫異的時候,這時,有人敲響了手術室的門!
女醫生的手機也跟着響了起來,手術室裡都是各種聲音,手術完全無法開始。
“發生什麼事了?”許朝暮淡淡問。
女醫生蹙眉,她也好奇。
她打開了手術室的門,哪知,她剛剛打開一條縫,門就被人擠開了!
原來,是溫致遠!
溫致遠看了看手術牀上的許朝暮,看到她的孩子還在,他扶着門框,終是鬆了一口氣。
因爲跑得太急,他的頭上一層汗水。
還好,她的孩子還在,否則,他真是無法向沈遲交代。
“你好,你是?”女醫生好奇地問。
溫致遠平息了心跳,推開門,往許朝暮走來。
“朝暮,我送你回家。”溫致遠道。
許朝暮睜着大眼睛看向他,她就這麼默默地看着他。
溫致遠彎下腰來,他也顧不上什麼了,直接抱起了她。
女醫生看的有點吃驚,這男人是這女人的男朋友嗎?
許朝暮被溫致遠抱了起來,但她的眼睛裡依然空洞無比,毫無神采。
“溫醫生。”她淡淡喚了他一聲,看着他的側臉,“你讓我把手術做完。”
“不可能!”溫致遠義正詞嚴地拒絕了她。
“溫醫生,你是醫生,你應該知道,我怎麼能生下這個沈遲的孩子?”許朝暮很平靜。
她看着溫致遠的側臉,這個男人的臉龐很英俊,只是少了些平日裡的溫和,而多了嚴肅和認真。
溫致遠抱着她,沒有停留,大步往手術室外走去。
“你不是說,這個孩子不是沈遲的嗎?”溫致遠道。
許朝暮搖頭,苦笑:“上天就是這麼喜歡捉弄我,這個孩子……是沈遲的。”
“是嗎,沈遲自己都不知道。”溫致遠淡淡道,語氣裡不太相信。
許朝暮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而且,她也不太想解釋了……
“我說了,我在幫你找真相,那份親子鑑定報告,你怎麼覺得就不會有假?”溫致遠道。
“我想打掉這個孩子,也不僅僅是因爲這次的親子鑑定……”
“那是爲什麼?”
溫致遠嗓音清潤溫和,他抱着她,走出了這家醫院,還好,他來得及時,他真是捏了一把汗,他到現在都覺得心有餘悸。
“溫醫生,我問你一個問題。”許朝暮聲音很虛弱,“你覺得,我和沈遲在一起,好不好?”
“什麼好不好。”溫致遠倒笑了,果真是個孩子,想法太單純,“你愛他,他愛你,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許朝暮沉默了,她低下了頭。
溫致遠抱着她離開了醫院,一路上,許朝暮都低着頭,她在他的身上聞到一些淡淡的消毒藥水的味道。
溫致遠一直抱着許朝暮,他將她抱回了醫院,但沒有去病房,而是將她抱到了自己的車子裡。
他將她放在副駕駛上,並替她繫好安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