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溫致遠沒有攔她。
女醫生從溫致遠的身邊擦肩而過,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走過時,帶來一陣風。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頭也不回,淡淡道:“溫醫生,麻煩你記得關門。”
說完,她就離開了科室。
溫致遠走到窗口,藉着室內的燈光看着窗外的景象。
他平視前方,沉默不語。
這個女醫生絲毫不心虛,按理說,要真做了什麼的話,應該會有躲閃。可她很平靜,也許,是她心理素質很強大。
溫致遠在想辦法,他該怎麼幫許朝暮。
要想再讓沈策先抽一次血,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了。
就這樣,溫致遠孤身站立在窗前,目光平視前方,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不管是外面還是裡面,都很安靜,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而病房裡,溫致遠走後,許朝暮一直沒有睡着,她只是小心翼翼地躺在牀上,默不作聲。
燈已經關了,她睜着眼睛,什麼都看不到。
眼前,還是那99.99%的數字,刺痛着她的每一根神經。
她該怎麼辦,她還能怎麼辦。
她跟沈策先說了:“如果結果還是這樣,我會打掉我肚子裡的孩子,永遠離開C市。前提是,您這個親生父親,得給我一點錢。”
親生父親……呵,多麼諷刺的四個字。
在她心中,她根本不需要父親,父親對她而言,根本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可是,命運爲什麼要這樣子捉弄她?爲什麼沈策先會是她的父親?
她十歲那一年就知道沈策先跟她的母親認識,但這麼多年,她從未想過,沈策先會是她的父親。
大概,他的身上沒有她想象中父親的那種感覺。
她小時候幻想過父親的樣子,她的父親應該是很溫柔的,會帶着她到處玩,會逗她笑,逗她玩。
但不管是什麼樣子,絕對不是沈策先這個樣子。
沈策先這樣的男人怎麼會是她的父親!
許朝暮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各種各樣的想法接二連三地跳了出來……
沈策先是她的父親,那她跟沈遲就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她懷了沈遲的孩子,根本就是禁忌!
可是……她真得好愛沈遲,她好愛他……
爲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兩行冰涼的淚水從她的眼中流了下來,順着臉頰,滴在了枕頭上。
她哭了,病房裡是她的低泣聲。
“四哥……四哥……”她哭着喊着他,心口那個地方刀絞一樣的痛。
這樣的感覺就跟五年前一模一樣,那個時候,夜深無人時,她想起他,心口會疼得厲害。
那時,她就喊着他,回憶與他在一起的幸福時光……
除了會吼她,他對她,從來都是最好的。
捨不得讓一個人欺負她,捨不得讓她難過,所以,那八年,真得是她迄今爲止最開心的時光……
她不要他做她的哥哥,他是她的老公,她這輩子最依賴的男人。
“四哥……”她哭得泣不成聲。
心口太痛,她蜷縮起了身子,緊緊裹住被子。
儘管這樣,依然無法減輕心上的疼痛。
大概是因爲哭得太久,情緒又很激動,她的肚子也開始隱隱作痛。
起初,只是一些陣痛,她還以爲是肚子裡的孩子在踢她,但這疼痛越來越猛烈,她死死咬住脣,但依然很痛很痛。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冒了出來,汗水和淚水一齊滴在枕頭上,她的枕頭一片潮溼。
“四哥……”她喊着他,可是迴應她的只有無邊無際的安靜。
她疼得抓住了牀單,恨不得將牀單撕裂開。
身體上的痛加上心口的痛,她整個人都痛不欲生。
這樣的感覺五年前有過,五年後,她沒有想到,還會回來。
她緊緊抓住牀單,肚子疼得她都快沒有知覺了,腦子裡一片轟鳴,就好像無數蜜蜂在她的耳邊飛來飛去……
“疼……四哥……四哥……”這種時候,她想到最多的還是他。
這個時刻,她好想聽一聽他的聲音,好想他能抱着她,好想躲進他的懷裡……
可是,黑暗中,就像全部的希望都熄滅了一樣,什麼都沒有。
她想打電話給他,可她毫無力氣,她就像是一隻被遺棄的布娃娃……
她掙扎着,努力想要去夠牀邊的手機。
她想,如果哪一天她真得活不下去了,她最想聽的還是他的聲音,她最想看到的還是他。
黑暗中,她用力去夠手機。
她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但她知道,他一定在睡夢中,他會嫌棄她嗎?
肚子一陣陣地疼,就在她快要夠到手機的時候,手還是無力地垂了下去。
她盡力了,盡力了,可是她真得沒有力氣了……
她連他的名字都喊不出來了,汗水已經沾溼她的衣領、枕頭……
肚子很痛很痛,她不知道是不是流產先兆……
她的孩子,她和沈遲的孩子……
忽然,腹中一陣絞痛,她眼前一陣昏黑,暈了過去。
“快,將她送進手術室去。”
“她有家屬嗎?”
“溫醫生是她朋友,我去給溫醫生打電話!”
……
迷迷糊糊中,許朝暮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很嘈雜,紛紛擾擾,她痛苦地皺眉。
她剛剛暈過去了嗎?暈了多久?
她的手還在緊緊抓着牀單,無法放鬆。因爲,肚子依然很痛。
她睜開眼睛,她能夠感受到,她的額頭、身後全部都溼了,大汗淋漓。
甚至,她感受到有一陣陣熱流從大腿處涌了出來。
不,不,她的孩子……
“寶寶,寶寶……”許朝暮無力地喊着。
她想掀開被子看一看,可是身體就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毫無知覺。她整個人也像是被碾壓過了一樣,痛不欲生。
“小姐,您別動,我們現在就送您去手術室!”
“不……我的孩子……”許朝暮搖頭,使勁搖頭。
護士抓住她的手,安慰她:“沒事,只是一點出血,沒事的,發現及時,我們一定盡力保住你的孩子。”
許朝暮半睜着眼睛,她的眼前是護士白色的衣服,這白色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她眼睛刺痛。
原來,天已經亮了。
她剛剛暈過去,暈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