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朝暮搓着手,不停地放在嘴邊呵氣。
但冰涼的雪花飄落在她的臉上時,她鼻子一酸,還是想哭了。
冷,沁進肌膚的冷。
她雙手抱臂,小臉凍得通紅。早上的時候,天還沒亮就被凍醒了,後來翻來覆去怎麼都沒有睡着。
起牀的時候,她頭髮也沒有怎麼打理就出來找零工做了。
她將頭埋在衣領裡,冒着雪往前走。
她太渺小,沒有人注意到她,也不會有人來同情她,哪怕,她已經餓了兩頓沒有吃了。
就在她以爲快走投無路的時候,忽然,她一擡頭,在一家小餐館上看到了招工啓事。
不正規的小餐館,招的是零時工。
許朝暮從頭看到尾,發現自己只會洗碗,但洗一個小時碗只有一歐元。
一歐元,也就是六塊多錢。
許朝暮咬咬牙,有錢總比沒錢好,她已經快走投無路了。
鼓起勇氣進去問了,還好,老闆沒有拒絕,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後,同意她留下來。
老闆是個馬來西亞人,一雙精明的眼睛一直賊溜溜地轉,說不清在打什麼鬼主意。
“你叫許朝暮?多大了?”
“十八。”
“哦,不錯,挺水靈的。小臉蛋粉嫩嫩的,小手看上去也水蔥兒似的。”
說完,老闆伸出肥肥的大掌就要來碰許朝暮的小手。
許朝暮下意識地一躲,沒有什麼表情:“老闆,現在可以幹活了嗎?”
“嘖嘖,看看你這樣子,好像沒有吃過什麼苦,能洗碗嗎?我這還有不用費力氣但很賺錢的活,你願不願意幹?”
“老闆,我可以洗碗的。”許朝暮咬咬牙。
“你看看你這小手,要是洗碗的話我都心疼你啊,你好好考慮考慮,我有更賺錢的事情讓你做。十八歲,嘖嘖,多好的年紀,不好好利用利用,豈不是浪費了?”
“老闆,我只要洗碗就行了。”
“這可是你說的,洗一個小時就一歐元,你考慮清楚了。要是你願意做點其他的,一個小時可是一千歐元都不止啊。”
“老闆,我只要洗碗就行了。”許朝暮又重複了一遍,大眼睛裡很堅定。
“犟脾氣!行,你要洗碗是嗎?去後院洗,洗一個小時去前臺領一歐元!”老闆點了一支菸,不滿地看着許朝暮。
“好。”許朝暮低下頭,往後院走去。
後院的棚子下面果然有很多很多碗,有幾個比她還小的女孩子在洗碗。
這些女孩子看上去比她還可憐,在寒風中哆哆嗦嗦,小手凍得通紅。
許朝暮走過去,蹲下身。旁邊幾個女孩看了她一眼,繼續洗碗。
許朝暮的手剛碰到水就縮了回來,媽蛋,這麼冷的天,居然只提供冷水。
她剛想站起身,這幾個女孩又看了她一眼,只是不說話。
許朝暮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妥協,彎下腰,半蹲在地上,用手去拿髒兮兮的碗。
冬天的水,真冷,冷得十指都麻木了。
許朝暮才洗完一隻碗,十個手指頭就凍得通紅。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想哭,但後來就麻木掉了。
她用英文跟旁邊的女孩子說話,但旁邊的女孩並不會說幾句。
許朝暮費了好大的勁才知道,她們都是被騙到國外來打工的,後來逃了出來,淪落到街頭。沒錢吃飯,只好來洗碗做雜活。
就在這時,一個老闆娘一樣的女人走了過來,用腳踢了一下一個瞌睡的女孩,毫不留情。
“你他媽是來幹活的還是睡覺的?洗個碗都能睡着,你趁早給我滾蛋!”
“對不起,對不起。”女孩也不會說別的,只是不停地道歉。
“再讓我看到你睡覺,你就滾。”女人氣勢洶洶。
“好,好。”
女孩抽泣了一聲,繼續洗碗,四周更加沒有動靜了,甚至,能聽到雪花簌簌飛舞的聲音。
老闆娘掃視了所有人一眼,走開了。
許朝暮繼續低頭洗碗,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在C市,她剛跑出來洗幾隻碗就被沈遲捉了回去。
他不准她洗碗,霸道地將她帶走,夜色下,替她洗去手上的污漬。
這回憶也只是一閃而過,很快,許朝暮又不再去想了。
從此一生再無瓜葛的人,還想了做什麼呢。
洗了整整一個小時碗,許朝暮這纔去前臺領了一歐元。
老闆坐在暖氣下面,叼着煙看向許朝暮:“洗碗舒服嗎?”
“挺好。”許朝暮淡淡道。
“喲,看來你挺喜歡洗碗。”
“老闆,我繼續去洗了。”
許朝暮擦了擦手上的水,準備往後院走。
這老闆扔掉手裡的煙,將菸蒂在腳下踩了幾下。他一把抓住許朝暮的手臂,把她往自己身邊拽。
“小姑娘,你說你何苦呢?我看了都心疼。我這兒啊,有更賺錢的活,而且,不用費力氣,還特別舒服。你就不想試試嗎?你說你長這麼漂亮。”
許朝暮推開他,後退了兩步,靠到了牆邊。
“老闆,我只想洗碗。”
“可我現在不讓你洗碗了,怎麼辦?”
“你要解僱我了?”
“對,解僱你了。”
“那我走就是。”許朝暮大眼睛裡都是倔強。
她可不是小孩子了,這老闆的話是什麼意思,她還能不懂嗎?
“但我也不放你走,你說怎麼辦?”
許朝暮纔不聽,低頭就往外走,想要出門。
結果這老闆吹了一聲口哨,門外忽然進來幾個男人,擋住了許朝暮的去路。
許朝暮連退兩步:“你們要幹什麼?”
老闆得意洋洋地又衝這幾個男人吹了一聲口哨:“怎麼樣,我就說這妞漂亮吧?”
這幾個男人直勾勾地盯着許朝暮看,大笑:“老闆,你眼光從來都不差啊。這東方美人就是漂亮,嘖嘖,看看這小臉蛋,看看這大眼睛,嘖嘖嘖,真是讓人憐愛啊。”
“那你們可得好好疼愛人家小姑娘。”老闆賊笑道。
“你們要幹什麼?”許朝暮提高了警惕。
“幹什麼?你跟我們過來不就知道了,保證讓你眼界大開!哈哈哈!”
幾個男人一把拽住許朝暮的手腕,將她往房間外面拽。
許朝暮怎麼肯走,她抓着門框,死死抓住不肯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