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帽子戴上,不然等會就得曬黑了。”
聶承朗拿出一頂帽子扣在許朝暮的頭上。
太陽可真好呢,許朝暮眯着眼睛,很滿足。
空氣中還有昨夜狂風驟雨殘留的氣息,他們選的地方很乾燥,特別適合野炊。
許朝暮看着這羣無憂無慮的孩子,就像看到了十歲那一年的自己。
聶承朗在整理東西,許朝暮忽然問他:“聶老師,我問你一個問題。”
“說吧。”
“你說這些孩子要是被有錢人家收養了,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得一分爲二看。”聶承朗道,“好壞,不一定是物質上的,還得有精神上的。如果那家人能把這些孩子視如己出,那肯定是好事。”
視如己出。
許朝暮的眸子又暗了暗。
沒有再問下去,她來跟聶承朗幫忙。
到了中午的時候,架子上烤了一排吃的。有雞腿、雞翅、河蚌、火腿腸……
香氣撲鼻,十分誘人。
小崽子們早就等不及了,一窩蜂跑過來要吃。
許朝暮站在架子前,瞪眼嚇唬他們:“不許動!”
這幫小屁孩又被許朝暮嚇住了,他們覺得許朝暮就是狼外婆。
有膽子大的吮了吮手指頭,指着雞腿道:“許師孃,我餓。”
“玩的時候倒沒有見你們餓。”許朝暮冷哼道。
一幫小屁孩立馬“哄”的一聲,跑去抱聶承朗:“聶老師,我要吃東西。”
“聶老師,許師孃太兇了。”
“聶老師,你不要要許師孃了,她是一隻很壞很壞的狼,比紅太狼還壞。”
“聶老師,我們把吃的都分了,不要給許師孃。”
“……”
七嘴八舌,反正都是說許朝暮壞話的。
許朝暮氣得七竅生煙,這幫小屁孩,真難管。
聶承朗彎下腰,倒很有耐心:“你們許師孃在逗你們玩呢,都別鬧,去洗手。每個人都有份,不許搶。”
這幫小屁孩立馬笑開了花,拍馬屁道:“聶老師真好。”
“聶老師,我愛你。”
許朝暮覺得,自己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了。
聶承朗趁着這幫小孩去河邊洗手的時候,遞了吃的給許朝暮:“餓了沒?快吃點,等他們回來,你可就沒得吃了。”
“留給他們吧,我纔不跟小孩子計較,我去河裡抓魚。”
許朝暮狡黠一笑,捋起袖子,也往河邊走去。
“朝暮,你小心點,要不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你在這哄小孩子吧,我看你特別有當奶爸的潛質。”許朝暮說完,笑得前俯後仰。
她最討厭照顧小孩子了,讓她照顧小孩子,她非得跟他們打架不可。
聶承朗倒不一樣,他很溫柔也很細心,哄小孩子這種高難度的活他倒是不在話下。
正在這時,聶承朗的手機響了。
他低頭一看,是他母親打來的。
“媽。”
“承朗,在忙呢?”
“嗯,跟導師在外面做調研。”
“哦,還在巴黎呢?”
“是。”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國?集團最近事情很多,媽一個人真是撐不過來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虛弱,聶承朗沉默了很久。
“媽,你知道,我對珠寶行業,並不感興趣。”
“你每次都是這句話,算了,你爸留下的江山,我獨自撐了半輩子,你要是不想要,我不強求你。沈氏集團正好對斐麗集團虎視眈眈的,給他們就是了,我也撐不下去了。”
聶承朗眉頭皺得很深很深,握着手機,半天不想說話。
許朝暮見聶承朗在講電話,便眨了眨眼,對他道:“承朗,我先去抓魚了!”
聶承朗點了點頭,沒想到電話那頭的女人眉頭緊皺:“你身邊有女孩子?女朋友?”
“不是,同學。”聶承朗淡淡道。
“哦,有女朋友記得帶回來我看看。”
“嗯,媽,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先掛了。”
許朝暮早就跑遠了,她走到山腳下的小河邊,脫掉鞋子,下去抓魚。
河水經過太陽的烤曬,很暖和,她趟進河水裡,找到了十歲前的感覺。
十歲前,她就經常這樣下河玩的。
十歲後,到了沈家,沈家家教嚴,尤其是沈遲,動不動就不准她做這做那的。因此,十歲後,她就再也沒有下過河了。
莫名想起那個霸道男人,許朝暮便撇撇嘴,小聲嘀咕“王八蛋”。
她彎下腰,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她的笑容如向日葵般燦爛。
沈氏集團。
沈遲接到一個又一個電話,但都是同樣的內容:“沈總,沒有找到。”
一天一夜沒有閤眼,他的雙眼中盡是紅血絲。
他無力地躺在椅子上,握着手機的手慢慢鬆開,“鐺”的一聲,手機掉到了桌子上,劃出一個黯然的弧線,掉落在地。
滿臉倦色,他疲憊地擡不起眼。
“朝暮……”他喚着她的名字,不知所措。
平日裡那個意氣風發的沈總不見了,現在的沈遲,頹然消沉。
頭很疼,他扶着額頭,眉頭緊皺。
很久後,他一伸手,從酒架上取下一瓶酒。
嫺熟地打開木塞,他將酒倒在杯子裡,酒香四溢,他一杯接一杯地倒,一杯接一杯地喝。
再好的酒量也禁不住這樣子的喝法,很快,他的頭就越發沉重,很疼很疼。
他從抽屜裡抽出那張照片,照片上的許朝暮笑靨如花。
指腹滑過她的臉龐,他的雙眼頓時就模糊了……
“暮暮,暮暮……”
肖莫敲了很多遍門,裡面沒有任何反應。
“沈總,您開下門。”肖莫知道沈遲坐在裡面半天了,他有點擔心。
沒有任何反應,肖莫只好更用力地敲門:“沈總,沈總!”
終於,沈遲無力地按下按鈕,門這纔開了下來。
肖莫一進來就愣了愣神,滿屋子酒氣,沈遲已然喝醉了。
“沈總,有消息了。”
沈遲黯然地擡頭,放下酒杯,這纔看了肖莫一眼。
“她在哪?”
“老家。”
沈遲整個人都愣了神,他找遍了C市,卻沒有想到,她回了老家。
也許那個地方已經算不上她的家了,因爲那裡,什麼都沒有了。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他開車帶着她路過一處紅綠燈,她癡癡地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