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朝暮倒慢慢平靜了下來，她若無其事地繼續低頭吃飯，就像沒有看到沈遲迴來一樣。
只是，人家小兩口在一起吃飯，她坐在這兒算什麼呢。
這樣一想，她不由就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早點吃完早點回學校。
“四少，早知道您回來，我就多做幾樣菜了。”凌管家道。
“挺好的，不必爲我多做。”沈遲拉開椅子，動作坦然而優雅。
許朝暮用餘光瞥了他一眼，桌子這麼長，坐哪不好，偏偏坐她對面，煞風景。
因爲剛從外面回來的緣故，沈遲的髮梢上還帶了些許水汽，外面大概是又下雨了。
“朝暮，你今天怎麼回來了？”沈遲嗓音寡淡而低沉，若無其事看了她一眼。
“回家拿衣服。”許朝暮頭也不擡，戳着碗裡的米飯。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凌管家知道這兩人最近在鬧脾氣，趕忙補充道：“四少，最近連續下了好多天雨，氣溫低了，許小姐就回來拿幾件禦寒的衣服。”
“哦。”沈遲淡淡應了一聲。
白曼在一旁道：“沈遲，你要不讓朝暮回來住吧，她一個人在學校也不好辦。寄宿畢竟比不得家裡，還是回來好。”
白曼只是做個順水人情，隨口說了一句。
沒想到沈遲倒認真思考了幾十秒，點點頭：“既然你都替她求情了，那就讓她回來住好了。”
白曼頓時就噎住了，她剛剛只不過就是隨口說的，她哪裡想到沈遲會同意。
畢竟，沈遲性子也倔，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可……他居然順着她的臺階同意了。
白曼真是後悔不迭。
凌管家倒挺高興：“還是回來住好，我也可以照顧許小姐，她一個人在學校，真的很不方便。”
倒是許朝暮不領情：“我不回來住，我在學校住的挺好的，小夥伴們對我也很好。”
凌管家趕緊給許朝暮使眼色，這丫頭怎麼就聽不懂呢，四少這是做了多大的讓步。
可惜，許朝暮低着個頭，什麼也看不到。
回來幹嘛，天天看人家小夫妻，秀恩愛？
這男人就是各種惡俗，秀個恩愛都要有人看。
“你這脾氣倒是見長啊。”沈遲淡淡說了一句。
“彼此彼此。”許朝暮不怕死道。
凌管家在一旁聽得汗滴滴，敢跟四少頂嘴的，恐怕也就只有許朝暮了。
白曼聽了，心裡倒不大痛快。
她便故意笑了笑：“你們兄妹兩個見面就掐，沈遲，你看你，好歹比你妹妹年紀大，你讓着她點。”
許朝暮道：“四嫂你冰雪聰明，不僅長得漂亮，還特別體貼。讓你嫁給四哥這種人，真是委屈你了。”
“你！”沈遲氣得直搖頭。
白曼又盈盈一笑：“朝暮其實也很懂事的，沈遲，你別老是用有色眼鏡看她。她今天還跟我說，等我們訂婚的時候，給我做伴娘呢。”
“是嗎？”沈遲沉了嗓子，雙眸又如深邃而望不到盡頭的黑潭水。
“是。”許朝暮也是淡淡道。
“快吃飯吧，天氣冷，再不吃，飯菜就得涼了。”白曼岔開話題。
她總覺得，只要許朝暮在，沈遲的話也就變多了。
這讓她心裡很不舒服。
沈遲習慣性地盛了一碗湯，大概，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他盛了淺淺半碗，就放到了許朝暮的面前。
以前，她吃飯，總是他替她盛湯，她都不用動手。
只是，她寄宿好多天了，他也沒改掉這個習慣。
剛把碗放下，沈遲自己先愣住了。
習慣，真是個很可怕的東西。
許朝暮也愣了愣，擡眼看他。
四目相對時，沈遲是滿臉的無奈，而許朝暮則是詫異。
一頓飯吃的挺安靜的，從前喋喋不休的許朝暮也學會了食不言。
換做從前，她肯定往沈遲身邊蹭，蹭完了還會給他夾好多好多菜：“四哥，你快多吃點，我跟你說啊，吃多點就有力氣了，你懂的。”
以前許朝暮就是這麼不正經，沈遲恨得咬牙切齒卻又拿她沒辦法。
末了，他還會將她好心夾給她的菜都吃完。
現在，許朝暮不開口了，飯桌上就一片安靜。
許朝暮是第一個吃完的，她站起來：“四哥，四嫂，你們慢慢吃，我先回學校了。”
凌管家開了口：“許小姐，讓四少送送你吧。四少，您不忙吧？”
“嗯。”沈遲應了一聲，也沒說忙，也沒說不忙。
許朝暮犯難了，她是讓他送還是不讓他送呢？
這男人，沒有什麼好心的。
“許小姐，來，我幫你把衣服都提到車上去，你坐一會兒，等四少吃完飯。”
凌管家是不由分說就拿起了許朝暮的揹包，許朝暮這下子沒轍了。
白曼倒不怎麼高興，但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只好笑着叮囑：“等會兒路上開車當心點，雨天路滑，小心纔好。”
很快，沈遲就吃完飯了。
許朝暮已經坐到了車上，她無聊地看着窗外。
雨已經停了，但天氣還是很冷。車上開了暖氣，倒是很舒服。
這男人還是一如既往很會享受，車裡是淡淡的歐薄荷香氣，很迷人。
她隨手調了音樂，悠揚的古典音樂就緩緩響起。
聽了一會兒，她覺得自己和這男人的品味搭不上調，再高雅的古典音樂，到了她這兒，還不如“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沸羊羊……”來的好聽。
於是，她又關了音樂，自己哼小曲子。
哼來哼去，哼的就是“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沸羊羊……”
沈遲過來的時候，她正好哼到“有什麼難題，去牽絆我，都不會去心傷；有什麼危險，在我面前，也不會去慌亂”。
沈遲也沒有打擾她，就站在一邊聽她唱，一直等她唱到最後一句“在所有天氣，擁有叫人大笑的力量。雖然我只是羊……”
唱完後，沈遲忍俊不禁，笑出了聲來。
他順手打開車門，坐到駕駛位上。
“你不是一隻羊，你是一隻貓，小野貓。”沈遲沒有停住笑。
修長的雙腿收進駕駛位，他關上了車門。
車裡很暖和，帶着溶溶香氣。
“無家可歸的小貓當然就是小野貓。”許朝暮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