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警察局找白曼之前，沈遲先去了一趟白家。
白宣還是老樣子，沈遲對他的戒備鬆了很多，不管怎麼說，他都是許朝暮的親生父親。
有時候沈遲是允許白宣出去走走的，但白宣也不大願意了，一個人呆在屋子裡。
也許是年紀大了，也許是天氣冷了，白宣總喜歡一個人靜靜呆着，連花園都懶得去。
沈遲過來的時候，他正在屋子裡寫毛筆字。
沈遲進來時，白宣意識到了，但他還是將這幅字寫完。
屋子裡滿是濃濃的墨香，不知何時，牆上的那幅全家福不見了。
沈遲走近一看，白宣寫的是一首詞，蔣捷的《虞美人·聽雨》。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爐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字體雖然鏗鏘有力，但也飽含了無限落寞和無奈。
沈遲默默站在一旁，等着白宣將這一幅字寫完。
直到最後一筆落下，白宣才擱下毛筆，淡淡道：“沈總，見笑了。”
“白總的字還是一如既往的千金難求，改天有空來跟白總交流交流。”
“沈總您謙虛了。”白宣語氣很謙恭。
“不過，既然切磋字畫是改天的事，那麼今天，我還是有事要跟您商量的。”
“沈總，您太客氣。”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白宣知道，每一次沈遲過來，都會有重要的事，而不是簡簡單單找他說話。
當然，沈遲也不會找他聊天，雖然他是許朝暮的父親，沈遲的岳父。
沈遲也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從口袋裡拿出一隻小型的播放器。
播放器上錄的是那天爆炸發生時的場景，沈遲找人做了剪切。
當白宣看到白曼的時候，吃了一驚：“曼曼！”
沈遲不語，靜靜站在一旁，打量着白宣臉上的神情。
一直以來，白宣都相信白曼會悔改，相信白曼會重新做人。今天這段視頻，無疑是打臉。
在白宣的心中，白曼就是個乖乖女，又聽話又乖巧，還很能幹。
以前確實也是，白曼給白家帶來的無限榮光，當然，白家也給了白曼強有力的支持。
但現在呢，什麼都變了。
白宣緊緊盯着屏幕，眼睛瞪大了，嘴巴微微張開，十分吃驚。
有些話，有些事，他根本不相信是自己女兒做出來的。
然而，視頻裡是他的女兒，從小看着長大的女兒。
“曼曼……”白宣又喊了一聲，一臉的悲痛和沉鬱。
沈遲仍舊不開口，他在等着白宣看完。
看到白曼說有定時炸彈的時候，白宣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這些天他沒有看新聞，炸彈？那有沒有傷到誰？！
沒有等他有所思考，視頻中傳來“轟隆”一聲，只見許朝暮撕心裂肺地在喊着沈遲和小寶。
白宣的心抽痛了，許朝暮也是他的女兒……
看着自己親生的兩個女兒在自相殘殺，他的心不比誰舒服。
瞳孔緊縮，白宣的手在劇烈顫抖。
視頻到這裡，戛然而止。
因爲是阿羽口袋裡的監測器拍的，因而後面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了。
白宣放下播放器，捂着心口，心內久久無法平靜。
他懊惱地托住腦袋，有一種想哭卻哭不出來的心情。
沈遲默默收好東西，淡淡道：“沒有什麼其他的目的，只是想給你看一看。”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前一段時間。”
“小寶呢？小寶有沒有事？”白宣帶着渴求的目光看着他。
“沒事，被我救出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白宣點點頭，聲音沉痛。
如果小寶出事了，他恐怕是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小寶那小傢伙很可愛，許朝暮帶他來過一次，他一直都忘不掉小傢伙跟他說話時的場景。
“沈總，對不起。”白宣抱歉道，“我沒有想到曼曼會變成這樣……她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白宣痛心疾首，心口真得很痛。
“她以前也是這個樣子的，只不過，你太不瞭解她。或者，你不願意相信她不美好的樣子。”
沈遲字字珠璣，說得白宣啞口無言。
是，沈遲說的沒有錯。
白曼除去美好的樣子，還有很多並不美好的模樣，比如，有一次家裡有一個新來的傭人忘記給她的貓喂吃的，白曼就下令一個星期不準給這個傭人吃飯。
大家都以爲大小姐是在開玩笑，結果，是真的。
後來那個傭人就餓死了，白宣還是出差回來聽說的，那時候，白曼還小，不過五六歲的年紀。
白宣也沒有當回事，畢竟孩子小，沒有什麼責任，不懂事。
現在想想，真得是他太過溺愛，太過放縱。
“之前我和朝暮一直讓你把白曼的地址給我，你不肯。”沈遲道，“還好這次沒有遲，你知不知道，她已經在c市盯了很久了，一直在伺機報復。”
白宣搖搖頭：“對不起，是我的錯……我真得沒有想到……”
“你是聰明人，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如果再遲一點，或者我的警惕稍微放鬆一些，朝暮和小寶都有生命危險。”
“我知道，我知道……”白宣痛苦不堪。
從剛剛的視頻上他就看出來了，千鈞一髮，如果沈遲沒有及時跑過去，也許……沈遲和小寶都沒命了。
而到了那時候，他就是罪人。
沈遲也沒有多說什麼了，他只需要白宣知道這個事實就好。
說再多的話也無濟於事，白宣以後也不會和白曼有相處的機會。
“對不起，對不起……”白宣將頭埋在雙臂裡，聲音哽咽。
千言萬語，他能說的，只有這四個字。
“你也許該慶幸你是朝暮的父親！”沈遲狠狠丟下一句話。
白宣沒有開口，他懂……
如果他不是許朝暮的父親，沈遲怎麼會放他一條生路。
白曼做出的事情十惡不赦，他這個父親脫離不了干係。
正所謂子不教父之過，他白宣就是一個罪人。
沈遲看着白宣，雖然心中有怨氣，但他也暫時放到了心底，畢竟，他是朝暮的親生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