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王爺的寵妃 浮生似夢(六)
翌日,儘管根本沒睡到兩個時辰,青鸞還是起了個大早,收拾停當一切之後,便帶了祈年,準備去探望太上皇,沒想到剛剛出了殿門,宮女華雲知悉她準備去的地方,冷不丁道:“太上皇如今不在宮中。”
“不在宮中?”青鸞微怔,“那他去了何處?”
“皇上登基的前兩日,北漠派了使臣前來,說是北漠皇后娘娘請太上皇過去小住,休養一段時日。”
“那念念如何會留在宮中?”青鸞微微有些詫異。太上皇向來珍視念念,如何會獨自遠行而將念念留在宮中?
“這奴婢便不知道了。”
青鸞一時間便失去了所有的興致,有些怏怏的抱着祈年回到了殿中,望着這再熟悉不過的殿堂,忽然之間翻飛出萬千感慨。
從前,她是半分也不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會成爲這惠安宮的主子,更不曾想過這樣的一天到來時,會是這樣的物是人非。菀姨不在了,皇帝也遠行了,甚至連無憂——自小,她在宮中熟悉的人,竟僅剩了花無暇一個。偏偏,此次回來,天翻地覆的變化之後,還只是匆匆與他會過一面。祈年已經來了幾日,祖父和父親一個都不曾見過,唯一見過的長輩,也許只有念念這一個小姑姑而已。
青鸞不知自己因何會在意這些,可是每每想到,便總覺得莫名心慌。這個她再熟悉不過的皇宮,忽然前所未有的讓她覺得壓抑。
既然誰也見不着,青鸞索性就呆在惠安宮中,讓人取了大大小小的物什來,一件件的教口齒尚不清楚的祈年辨認與說話。因其中有很多青鸞幼時的玩意,祈年倒也不覺悶,每拿起一件,總要把玩半天才捨得丟。而青鸞教着教着,心思卻愈發的混亂起來。這些大小物什,有太多太多都是從花無憂處得來,往事一幕幕浮現,青鸞幾乎難以自持,終於放任祈年獨自玩耍,自己則陷入了沉思。
如此竟然就緩緩的度過了一整日,待到天色昏暗下來時,青鸞這纔想起花無暇答應了自己今日早些過來,忙的招呼宮女幫自己沐浴妝扮。然而剛剛忙碌到一半,外間卻忽然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隨後華雲走了進來:“娘娘,徐公公奉旨前來。”
青鸞一聽,便隨意挽了髻,走出寢殿,果見徐安候在外面。徐安見了她,忙的行禮:“奴才見過華妃娘娘。娘娘,皇上今夜宴請諸位親王,正到興頭上,囑咐奴才過來將皇長子接過去,也好見一見各位皇叔伯。”
青鸞聲音之中不覺便產生一絲緊繃:“他……叫你將祈年接過去?”
“是。”
青鸞望了望仍舊在一堆小玩意當中玩得興起的祈年,心緒不知翻飛到了哪裡,許久之後,方纔道:“如此,快些去吧。”
徐安讓奶孃抱了祈年,正欲跨出殿門,青鸞心中忽然一動,道:“今日的宴會,都有哪些人出席?”
徐安一怔,緩緩吐出了幾位親王的封號,青鸞也不清楚誰是誰,直到他說,還有淑妃娘娘作陪,青鸞神情微微一凝,到底還是沒能藏得住。
夜深,惠安宮中一片寂靜,除了檐下的燈籠,四周圍都已經熄了燈,彷彿所有人都已經安歇。
一行人在寂靜的夜色裡悄然而來,並未驚動任何人。
花無暇抱着祈年,揮退了身後跟着的衆人,跨進了殿中。
青鸞的寢殿之中亦是一片漆黑,有宮女爲花無暇掌了燈,悄然走進裡間去。
緩緩將熟睡的祈年放進小牀裡,又垂眸看了這個與自己極像的兒子許久,花無暇這才擡頭,看向那帷幔低垂的大牀。
撩起牀帳,青鸞卻是背對着他,面朝裡面靜靜地躺着,彷彿是已經睡着了。
花無暇坐在牀邊,靜靜地看了她的背影良久,忽然俯身上前,扳過青鸞的半個身子。
青鸞猛地一掙,將臉埋進軟枕之中。
花無暇的手觸到軟枕,一片冰涼的溼意。微微一皺眉,到底還是沒有強迫她,只在牀邊坐着,聲音低醇:“怎麼了?”
青鸞咬着自己的手,彷彿沒有聽到他的問話。
“你不說,那我走了?”
以退爲進,他慣常使的手法。青鸞從前常常上當,今日卻半分不受動搖,一顆心彷彿浸在冰窟之中,半絲起伏也無。
花無暇見她仍然不說話,果真起身便朝殿門走去。
清晰的開關門聲音傳來,青鸞依然不爲所動,任其離去。
三更時分,遠處清楚的傳來梆子聲,青鸞聽得分明,腦海中的回憶正蔓延至京郊山中閣樓的日子,這時,殿門再次被人推開來。
此次傳來的卻是女子的腳步聲,青鸞轉過身,看向小心翼翼走過來的華雲。
華雲見她醒着,倒是吃了一驚,又見她眼眶微紅,一時便有些拿不定主意了,猶豫了片刻,終於不待青鸞開口便道:“娘娘,皇上還在殿中坐着呢。原本不讓奴婢驚動娘娘,可是徐公公擔心皇上身子,偷偷讓奴婢進來告訴娘娘。”
他竟然還在?青鸞愣了片刻,披衣起身。
大殿之中,只點了幾隻蠟燭,並不足以照明,整個大殿都顯得有絲昏暗,唯暖榻處放了取暖的火盆,映出不大不小的一圈紅光,堪堪將正倚在榻上自斟自酌的那人圈在其間。
擡頭,見青鸞緩步而來,他微微頓了頓,仍舊沒有起身,卻緩緩向她伸出了手。
青鸞將手放進他手心,低頭坐到榻邊,垂了眼眸盯着眼前的火盆,卻在下一瞬,被身後的人圈進了懷中。
他的指尖染了淡淡的酒香,緩緩拂上她的臉,燻人欲醉。
她大約是真的醉了,竟然清清楚楚的低聲道:“你變了。”本站永久網址-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