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平原上的破敗房屋內,白翎染悠悠轉醒,他的頭很沉,睡了一天一夜,他的頭還是很重。他扶着牀起了身,用力揉了揉頭,很重,很疼,還很悶,自己怎麼會睡這麼長時間?梨兒一定餓了,還有她該如廁了。
這樣想着,他習慣性的先掛上一抹溫和的笑看向牀邊,那笑容還未完全成型便僵在嘴角,倒抽了口冷氣,連鞋子都顧不得穿就朝門外奔去……“梨兒,梨兒……”
白翎染很快跑了出來,入眼處所見一片狼藉,這裡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已經破敗成如此模樣……他並不認爲是喬梨醒來自己離開,這幾乎是不可能……
同樣認爲不可能的還有越皇,彼時的越皇正瞪大眼睛見鬼一樣的看着喬梨。
喬梨微微偏頭,似乎很難受,也很納悶。她瞪大眼睛臉紅紅的看着越皇,低聲道:“那個,哥哥,你能讓我洗洗澡嗎?”
越皇瞪大眼睛,嘴巴也張的大大的,似乎還在震驚之中沒有回過神兒。喬梨見他不說話,粉嫩的小臉越發的紅了,頭也埋的更低,又將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
“能、能、能!”一連回答了三個能,他才僵硬的轉過頭,朝地圖上最近的一個鎮子上走去。
而平原上意識到喬梨被人帶走的白翎染,仰頭大吼一聲,那血色的眸子一下就變成墨色……他嚎叫着,一聲一聲呼喚着喬梨的名字……口中無意識的呢喃着:“梨兒……你去了哪裡,你去了哪裡……”他奔馳在蒼茫無際的平原之中,赤着腳狂奔着……
白翎染,瘋了!
失去喬梨的白翎染,瘋了,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接到信件的離末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臨江池,在仙女廟前,他看見闊別幾個月的白翎染,一身粗布衣裳髒的不能再髒,赤着腳,腳上密佈細小的傷口,有的已經結痂,有的還在流血,有的已經成爲傷疤。
而他站在路邊,那血色的鳳眸不在是鮮紅的血色,而是近乎墨色,若是不仔細看,一點都看不出那是深血紅色。
逢人便問:“你看見我的梨兒沒?”所有人都同情的看着他,而他似乎能感覺到百姓們的悲傷,也或許是他有一瞬間的明白,他會仰着頭流淚……口中喃喃着喬梨的名字。
“梨兒……梨兒……”
離末走上前去,白翎染立刻攔住他,一臉緊張的問:“你看見我的梨兒沒?”
離末神色複雜的看着白翎染,那樣一個意氣風發的白翎染王,如今竟然變成一個連人都不認識的瘋子。誰會想到會有這樣一天?他曾經那樣高高在上,曾經連喬梨都不在乎,如今爲了她,竟然放棄唾手可得的江山,竟然變成一個無意識的瘋子……
他所遇見每一個人,都會認真的問他:“你看見我的梨兒沒?”
“你看見我的梨兒沒?”每一次的期待,每一次都不意外的變成泡影,但下一次,他還會滿臉期待,潛意識裡,他覺得,喬梨還活着,還在這個世界上,等待着他去尋找。
廟祝走上前來,看了拉着離
末的手不停問話的白翎染輕嘆一聲說道:“那日有人認出是染王爺,他一直拉着那人問王妃的去向……那人覺得王爺這個樣子太不安全,便撒謊說在這裡能找到王妃,因此王爺就一直在這裡,怎麼讓他進去都不進,他說要在這裡一個一個的問下去,直到找到王妃爲止。”
“可是他永遠都找不到。”離末伸手打掉白翎染的手,淡淡說道:“我知道梨兒在哪裡。”
“哪裡?哪裡?”聽到離末的話,白翎染將無神的雙眼放在他的臉上,滿臉期待的等待他的回答,目光是那樣殷切,像是被點燃的燈籠,亮的晃眼。
離末道:“跟我走,我帶你去找她。”
離末將白翎染帶回了白翎染城,那裡有徐先生還有喬垣之夫婦,還有他跟喬梨的女兒白若然。在途中,他又寫信給道天,讓無塵師父過來一趟,無論如何都要將白翎染救治好。
可是如今失去了喬梨的白翎染,真的願意醒來嗎?或是醒來之後,他能活下去嗎?他有心活下去嗎?
千里外的小鎮上,一個早點攤前,裡裡外外圍了一層又一層的百姓,都在聚精會神的看着一個桌子前對面而坐的兩人。確切的說在看向那少女。
喬梨又吃了一碗瘦肉粥將碗遞給盛飯的大嬸,甜甜一笑說:“麻煩再給我來一碗。”小鎮上哪裡見過這樣漂亮的女孩子,喬梨剛剛下馬車就有人圍過來,那乾淨的氣質讓所有人都心情舒暢,就是恨不得對喬梨扒皮拆骨的越皇都神奇的對她發不出任何脾氣,這一路上竟被她牽着鼻子走。
越皇很沒形象的咬着筷子瞪着喬梨,他真的沒想到,就那被他失手砸爛的紅果子竟然陰差陽錯的將喬梨救醒了,她的脣邊只是被濺上少許汁液就醒來了,可見那東西又多麼神奇,可只得了一顆還被他失手弄碎了。
碎就碎吧,竟然還將這女人給救活了,弄的他現在打也不是罵也不是。不過好歹不用他給餵飯擦臉了,更是避免許多尷尬。
喬梨又一連吃了兩碗才放下筷子,她一臉好奇的看着越皇,偏頭疑惑道:“哥哥,你怎麼了?”
越皇放下手中的筷子,皺着眉道:“我不是你哥哥。”這句話他已經重複無數遍了,可對面的少女像是聽不懂話一樣,稱呼他的時候依舊叫哥哥。
喬梨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但馬上就可憐兮兮的看着越皇,好像他是要遺棄寵物的壞主人,神情全是控訴。周圍看熱鬧的人心都碎了,有人忍不住埋怨道:“你這人怎會如此狠心對待自己的妹妹。”
喬梨忙不迭的點頭,滿臉委屈的看向衆人,好像在說他就是要遺棄她一樣。
越皇捏緊拳頭,恨不得衝上去將喬梨捏死,可一對上她的眼神,竟是下不去狠手。真是禍水,這女人絕對不能讓她活着。越皇咬牙道:“好,我帶你走,你別在叫我哥哥了。”他已經超級無奈了。
喬梨眼神先是一亮,隨即暗淡下來。她扁着嘴點點頭,張口又要喚哥哥,可越皇一個凌厲的眼神看過來,她便將剩下的話咽回肚子裡,只是
委屈的看着他。
越皇付了錢,朝馬車中走去,喬梨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於此同時,白國大羅國由兩國帝都開始,大街小巷開始張貼喬梨的畫像。畫像是徐先生親自畫的,跟喬梨很相像。畫像上的女子微微垂目,像是睡着了一樣。人們因爲感念白翎染王妃,因此格外上心。
越皇帶着已經醒來的喬梨,竟是走些偏遠的小路。他曾經當過皇帝,自然知道喬梨失蹤之後一定這兩國一定會出動人馬來尋找喬梨,可他們絕對萬萬都想不到,喬梨已經醒來。
而佈告上說的,喬梨是昏迷中的,是受了詛咒的王妃,是一個假死人。
帶走喬梨的人爲了延續喬梨的生命,一定會在各大藥房採買藥材來吊住喬梨的性命,只要那人出現在任何一個藥房,都會被抓到。
喬梨坐在馬車之內,靠在窗子前看着慢慢倒退成過去的風景,心中又茫然起來。自從她醒來,總覺得失去了很多東西,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她只記得自己有一個哥哥……一個很疼愛她的哥哥,可眼前的人總說不是她的哥哥。
她不知道越皇是不是她的哥哥,總覺得他不喜歡她,那種感覺很不舒服。甚至有種感覺,自己再呆在他身邊,他很有可能會做出過分的事情,或是殺了自己……每次想到這個可能,她就不受控制的打着寒顫,直覺告訴她這個人非常的危險。
可是她現在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並且她還能感覺到,自己不能離開這個人,他也不會允許自己離開。所以她要表現的很依賴他,讓他放心,然後找個機會逃跑。
越是心思純潔的人,越是對潛在的危險有清楚的感應,所以她要小心再小心,一定不能讓那人發現她已經察覺到不對。
喬梨雖然將一切都忘記了,可潛意識中,她昔日的小聰明還存在着。
靜靜坐了一會兒,喬梨估摸時間,便躡手躡腳的爬到馬車外面,一臉天真笑嘻嘻的看着越皇,脆聲喊了一聲哥哥,越皇嚇了一跳,差點沒從馬車上摔下去。
不由橫眉倒豎,怒喝喬梨:“喂,你這女人是要幹什麼,神經病啊!”
喬梨聞言偏頭疑惑的想了想,嘟囔道:“這是不好的話嗎?好嚴厲。”說着扁扁嘴,大眼中立刻蓄滿淚水,委屈的坐下,嚶嚶哭了起來。
她這一哭越皇更是煩心,恨不得一掌將喬梨劈死。他怒喝道:“別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最好離我遠點,若不然我殺了你。”說實話,他有時不得不感嘆,幸好喬梨失去記憶,若不然他還真不好將她帶走。
快了,快了!自己只需要再忍耐她些時日就可以了,只要到了皇陵邊境,到時候就可以將她打昏抗進去,只要帶進裡面去,這天下任何人都找不到他們。
道天啊道天,我一定會讓你後悔,一定會讓你內疚……讓你們都失去至親至愛,這一輩子都不能安生……一輩子都心中內疚,一輩子都惶惶不安。等這女人一死,我會潛進皇宮,將你們的人全部殺死……全部都給我死!死!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