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首之人顯然是秋月的侍衛,那人聞言湊近馬車簾子處小聲嘀咕幾句,方纔擡頭說道:“我家主子說要見禾王妃。”
沈譽冷笑道:“既然是見禾王妃,王妃豈是你們說見就見的!”沈譽此時一點也不像他平時的樣子,此時的他騎在馬上,背脊挺的倍兒直,微微高臺着下巴,神情很是倨傲。倒不像一個平民,而是一個慣常發號施令的將軍。
那人聞言冷笑說道:“我家主子說了,此番若是禾王妃出來見面,就拿出王爺的休妻書。”
聽聞那侍衛的話,馬車內的喬梨再難保持鎮定。她猛地挑起簾子,雙眼噴火的看着秋月的馬車怒喝道:“秋月,你非要趕盡殺絕嗎?”
豪華馬車的簾子被婢女輕輕挑了起來,秋月誇張的捂着肚子從裡面探出頭來,笑的一臉燦爛的說道:“禾王妃,休妻書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怎麼?反悔了?還是捨不得白翎染王妃之位了?那晚了!”她說着,伸出手,身旁的婢女便從衣袖中拿出一封信件放在秋月手上。
秋月將信件拿出來輕輕展開,擡眼一臉勝利姿態的看了一眼喬梨說道:“休妻書,今日吾王休王妃喬氏女,原因有三:目無尊長,荒淫,無後,陰狠……”
喬梨聽到這些話,身子不可控制的晃了晃,林錦亭伸手扶住喬梨,咬牙說道:“你這惡毒的女人,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存在,我要殺了你!”說罷竟是衝了出去。
她又沒有武功,剛剛踏出馬車便被沈譽攔了回來。沈譽冷着臉對秋月說道:“你說是白翎染王親筆手書,那便與我們瞧上一瞧。”
“拿來,我識得王爺的字。”馬車內的喬垣之說話了,聲音壓的很沉。他這樣的聲音,只有喬梨知道,喬垣之已經要爆發了!
喬梨在內心輕輕嘆了口氣,有時候真想衝過去將秋月殺了,可是若是殺了她,那便是真的讓白翎染恨死了!怕是這一生都不會原諒她了!可是她一想,白翎染又怎麼可能原諒她啊!她罪大惡極,罪無可赦啊!殺了秋月傷了她孩兒不過是又增添了恨意而已。
秋月冷冷的哼了一聲說道:“本王妃還騙你們不成,真是智力低下的一羣人。”說罷一臉厭惡的將手中的休妻書扔了出去,喬梨以爲沈譽接不住,但他卻一腳從馬兒身上一踏,腳尖輕輕一點,在馬兒身上來了一個漂亮的轉身,將休妻書準確的抓在手中。他這樣的動作漂亮而快速,便是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之下,衆人都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誰都沒有發現,坐在簾子旁的喬梨在看到沈譽那一連串漂亮的動作的時候,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他。而沈譽接到休妻書之後,低頭認真看了起來。
喬垣之在馬車內看不到外面的情況,聽到沒有了聲音,疑惑問道:“休妻書呢!”他說這三個字的時候,儘管聲音壓的極低,可是還從那聲音之中聽到些許顫抖,他在害怕,害怕秋月說的都是真的。
他不怕白翎染會對他怎麼樣,不怕白翎染會對喬家怎麼樣,他只是怕喬梨離開白
翎染會身體恢復到以前,只能常年伴着藥,那股藥味都深入骨髓裡。而彼時的喬梨還是一個如花的少女,才十五歲,甚至還未行及笄禮。便是他日後能供養起喬梨,喬梨這樣的性子,怕也不會開心了去。
沈譽蹙眉將休妻書遞給喬垣之,他低着頭,緊緊的皺着眉頭,就在這時候,他聽見喬梨說道:“沈譽,如果休妻書是真的,那我便籤了,然後嫁給你。”她這句話說完,包括沈譽在內的,所有人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喬梨。
沈譽的眼睛也在那一瞬間瞪大老大,他張了長嘴,張了張嘴,最後卻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喬梨,一句話未說。
倒是喬垣之在聽到喬梨這句話之後,斥罵了聲胡鬧,但馬上又沒了聲音。
秋月見喬梨那邊沉默下來,知道他們現在已經信以爲真,只要簽了休書,喬梨便只是喬梨了,日後同白翎染一點關係都沒有。若是白翎染回來問起,她只消得一個媚眼兒,一個溫柔軟語便將白翎染給拿下了,反正喬梨他也不在乎。
“你們到底看沒看完?籤還是不籤?”秋月不耐煩的說道。
等了一會兒,只聽見一陣馬蹄聲響起,卻是剛剛走遠的天道折返回來。他打馬停在喬梨馬車身邊,見這場景不用問就知道是秋月又來給喬梨添堵。
他心中已經打定主意,給喬梨添堵的人他都不會放過。反正剛纔走遠的時候他已經跟離末商量過了,於是天道走喬梨馬車旁大聲說道:“你們是不是還有很多話要說,不如我們都下來好好說說。”
喬梨搖頭說道:“不用了!”
喬垣之卻是道:“那就下來吧!”喬垣之的聲音之中有着深深的疲倦。
喬梨聽得心中不是滋味,她說道:“真的不用了,我這就簽了。”既然喬垣之都沒有說話,反正她已經發現問題所在,那便籤了!沒什麼了不起的,她倒是想要看看,他到底想要玩到什麼時候。已經出現了一個,那另外一個呢?看來他們的行蹤早已經暴露了。只是讓喬梨奇怪的是,那人竟然沒有出現。
沈譽並不知道剛纔一個細微的小動作已經讓喬梨察覺到不對,甚至已經猜出他是誰。所以在聽到喬梨說要簽字的時候,簡直是又驚又怒,但他卻無可奈何,因爲他現在是沈譽啊!所以只能看着小廝將馬車靠着路邊停下,然後喬垣之等人下了馬車,有小廝殷勤的放上凳子跟小几,奉上茶水跟點心。
秋月很是納悶的蹙了蹙眉,她身旁的婢女將喬垣之等人的架勢瞧在眼裡,有些不以爲然的說道:“不就是籤個休妻書嗎,用得着那麼正式嗎?”
秋月聞言冷笑說道:“怎麼能不正式,這可關係到未來喬家的榮譽,但這榮譽也只能走到這裡。”若說秋月之前還有些懷疑喬垣之等人的爲何要下來再籤,怕是他們要對她不利,此時聽到那婢女如此說,便顧慮打消,捧着並不凸顯的肚子慢悠悠的下了馬車。
喬垣之等人也不催,待秋月在他們對面坐下,又等秋月的侍衛都在一旁站
的滿了,喬垣之方纔慢慢將那封休妻書放在小几上。
喬垣之說道:“是誰讓你送來的。”語氣很是不客氣,絲毫沒有將秋月放在眼中,甚至還有些質問的意味。
秋月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尤其是看得林錦亭朝她冷笑的時候,不知是不是想起林錦亭上次用石子絆倒她的事情,狠狠的剜了一眼她之後方纔收回目光,臉上不掩飾嘲諷之色,說道:“自是王爺讓本王妃送來的,若不然本王妃怎麼會千里迢迢追上禾王妃呢!”
喬垣之聞言臉上的線條繃的緊緊的,他道:“你不是說你懷孕了嗎?那王爺怎麼還會讓你來,他就不怕你肚子裡的孩子這一路上長途顛簸的給顛簸沒了?”這樣的話若是由宦官人家的男人說出,那絕對是丟臉的。但商人之家卻是沒那麼多講究,所以秋月的臉漲的通紅的聽完,便是天道的臉都有些發紅。
“本王妃的孩子還沒那麼嬌弱。”秋月揚起下巴,傲然說道:“趕快簽了,本王妃還想早點回去睡覺。要知道這懷了孩子之後,特別愛睡覺,甚至心情還不好。王爺心疼我,我再一央求,此事便成了!要說,還是我家王爺疼愛我!”說罷示威性的看了一眼喬梨。
喬梨卻像是沒有看見一樣,微垂着頭,她的手在緊緊的攥着,她在拼命的剋制自己,她很怕,怕自己忍不住從上去殺了秋月,她怕自己若是殺了秋月之後白翎染回更加恨她。
可是,她恨啊!恨秋月那般殘忍,她的孩子是孩子,她的孩子便什麼也不是了嗎?
休妻書上是要她簽字的,她明明很想籤,甚至她還曾經逼過白翎染在那上面簽字,可是那時候地勇氣,此時卻全部跑光了,就像是赤裸裸的嘲笑一樣,讓她無處遁形,無路可逃。
喬梨此時呆呆的看着地下被踩的雜亂的野草,她不知道她此時的神情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對於即將失去的一切,沒有任何反抗地能力,只能眼睜睜的任由那些東西悄然離開她,而她卻不能挽回。
她還想知道,若是簽了,沈譽會不會露出本來面目,可是那狼毫筆拿在手中,明明很輕,卻宛若千斤重。她纖細的手在輕輕顫抖着,墨汁四濺卻一滴沒有落在休妻書上。
喬梨拿着筆,所有人都屏氣屏聲,都不說話,緊緊盯着喬梨的手。秋月更是一臉興奮,雙眼放光,她心中忍不住雀躍,快點籤!快點籤!
林錦亭見喬梨猶豫,走上前來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道:“若是不想籤便不籤,那白翎染王不是想要休你嗎?讓他自己來。”天可見憐,估計林錦亭還不曉得白翎染王是什麼身份,他們爲何要顧慮重重。
“錦亭,回去!”喬垣之的聲音很冷,冷的幾乎要將人凍結。
林錦亭一向最聽喬垣之說話的,此時雖然有些不情願,卻還是退到了喬垣之身後。喬梨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又蘸了些墨汁,剛要落筆,只聽見沈譽咬牙說道:“梨兒,你可要想好了!”他這樣的聲音,竟是又添了幾分熟悉,喬梨幾乎能確定沈譽的身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