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黑手黨和教會勢力火拼,楊公館便被毀壞。
如今只剩下斷壁殘垣。
中央休息區還算完好,鬱可燃決定這些天就住在這裡,讓蘇韻西爲她看病。
她先回到這裡,沙子鷗離開墓地便不知去向,或許某個時刻,他應該還會出現。
而馬蒂斯立刻回到家,通知在他家等待的蘇韻西等人去楊公館找鬱可燃。
半個小時後,一羣人闖入了楊公館。
鬱可燃靜靜地坐在客廳裡,驚訝地發現,來人很多,清一色的華人,帶頭的人竟然是凰北玥。然而,蘇韻西並不在。難道被凰北玥軟禁了?
凰北玥俊逸的臉上一貫地淡漠,居高臨下看着她。
他們已經絕交。
可是,他似乎還在記恨她?!
鬱可燃心底有愧,此刻她像是喪家之犬,無論如何都不能搖尾乞憐。
她只是擔心蘇韻西的下落。
她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他走到了她身邊。
凰北玥冷笑一聲,忽然出人意料地揚起手,毫不留情地給了她一巴掌。
鬱可燃臉頰捱了重重一個耳光,又驚又痛,摔倒在沙發上,捂着燒紅的臉,慢慢地爬起來。
在他的意識裡,害的他喝了毒酒的人是上官非池,而她則是上官非池的幫兇。
他恨她!
事到如今,鬱可燃才驚恐地發現,他竟然恨上了她!
“北玥哥……”鬱可燃想象過很多次跟他重逢的情景,想過很多種可能,可是萬萬沒想到他剛見她,就給了她一巴掌。
她想象過他會過怎樣的生活,會對她厭惡成什麼樣子,可是絕沒想到,他竟然恨上了她!
鬱可燃心底哀嘆,這是自己應得的報應。
如果他打了她,心裡就痛快了,她願意再挨一巴掌。
凰北玥這一巴掌無疑是極狠的,他抽完鬱可燃之後,手掌都在疼痛。
但是這一巴掌之後,他的憤懣卻得到紓解。
他忽然發現,懲罰她,打了她,其實在掩飾他愛她的真實心思。
越打得厲害,他就越覺得愛她。
如果不是這一巴掌,他或許永遠都不會原諒她。
而這一巴掌,讓他的仇恨得到了紓解,他覺得,自己似乎不是那麼恨她了。
他一向自控力超常,可是今天他實在控制不住自己暴力的傾向。
打了鬱可燃,他居高臨下指着沙發上的女人,“你怎麼自己在這裡等死?你的愛人呢?你一心向往的他呢?”
鬱可燃咬了咬脣,想到離開上官非池的原因,不過是因爲他的舉棋不定,搖搖頭:“我不要他了!”
凰北玥忽然慘笑一聲,“不要他了?!是他不要你了吧!”對身後的凰山喊道:“把她帶回去……”
“不……”鬱可燃立刻道:“北玥哥,我可能沒辦法抗拒你,但是我必須表明我的態度,我,絕對不會跟你再回獨島……我們……”她一字一字,平靜而決絕地說道:“絕交的茶已經喝過,便再無關係!”
“好!”凰北玥冷漠地冷笑一聲,那付冰冷的樣子,是鬱可燃從未見過的:“那就留在米蘭吧,不過我可以把蘇韻西帶回獨島,來一趟意大利,總得帶點什麼回去,否則豈不是白來!”
鬱可燃瞳孔緊緊收縮,不由伸出手,纖細的手抓住他的衣袖,抓地緊緊的:“你把蘇韻西怎麼了?”
凰北玥側臉看向窗外,窗外陽光明媚,可是他的內心卻被陰雲籠罩。
腦中不斷迴旋的卻是她決絕的臉,她的絕交茶,她和上官非池雙宿雙棲,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的冷漠和無情。
最近,他犯病的次數越來越多,性子也大不如前。
現在的他時而暴怒,時而冰冷,時而殘忍,連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
可是,一想到鬱可燃背叛他,一眼都不願意看他,他就覺得恐懼、憤怒……
曾經,他會把所有的憤怒隱藏在平靜的外表下。
現在,這些憤怒積攢了太久,忽然有一天就衝破了他的皮相,溢於言表。
凰北玥不回答鬱可燃的話,只是甩開鬱可燃緊緊抓住他衣袖的手,轉身便走。
如果他走了,她或許真的見不到蘇韻西了!
蘇醫生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他怎能剝奪她的希望?
他明知道她生病了,他應該也能猜出來她找蘇韻西是爲了治病。
“不……不要……”鬱可燃跟上他:“他對我很重要,如果你傷害他,我不會原諒你……”
凰北玥身子頓了下,指着外面:“鬱可燃,在你心中,那麼多男人都對你很重要,唯獨你卻捨棄我,三番四次地捨棄我……原來,在你心裡,我連一個蘇韻西都比不上……”
鬱可燃卻淡淡苦笑:“我想活下去,所以我離不開蘇韻西……他得爲我治病……”
凰北玥這才豁然想起鬱可燃手掌上還有奇怪的斷掌紋。
他閉上眼睛,又睜開:“既然我們已經絕交,你的病,跟我有關麼?我想抓個人回去威脅唐北臣,我非抓蘇醫生不可,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鬱可燃心底一痛。
“是,我死活跟你無關……好吧,”她安靜地後退了一步:“我永遠不會去獨島的。如果你想我死,那就把蘇韻西帶走殺了吧,沒有他,我最慘也就是獨自等死……死亡對我鬱可燃來說,沒什麼大不了……”
凰北玥居高臨下,睨着她,長久地睇着她。
半晌,他細長眼角似乎沾了一絲淚痕,冷冷地閉上眼睛,道:“把那個男人帶進來,給這個女人看病……”
話畢,他大步走出去。
鬱可燃這才喘了一口氣,跌倒在沙發上。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力氣全無。
可是凰北玥卻站在院子外,被衆多手下圍着。
房檐下,他抽出一根菸點燃。鬱可燃只能看到他蕭索的背影和夾着煙的手指,他的手指有些顫抖,似乎內心也很掙扎……
鬱可燃轉過頭,壓抑下心底的痛和無能爲力的心酸。
然後,一個人影在兩個中忍的挾持下,走了進來,正是蘇韻西。
“看到你的郵件了,所以我馬不停蹄趕了過來,誰知道剛下飛機,就被凰北玥的人抓住。他竟然也來了米蘭,我想,一定是馬蒂斯告的密……馬蒂斯最近特別奇怪,一面跟上官世家往來,一面又拉攏凰北玥……沒人看得透,他到底站在哪一方的陣營……可笑,意大利教會難道也想插手遠東的戰爭?”蘇韻西邊說,便拉過鬱可燃的手腕,翻開她的手心,只見紅色的斷掌紋路鮮豔欲滴,已經佔據了半個手掌。
“我會死麼?”鬱可燃笑笑:“我別的都不關心,我只想知道我這病,能否治得好。”
“我前一段時間前往各個國家尋找醫治辦法,我準備先給你調理兩天,再做兩次血透和化療……如果效果好,那就這麼繼續下去……如果效果不好……”蘇韻西聲音低緩,蒼白:“那就沒救了。不過事情或許不會變得那麼壞……一切都應該往好的方向看,是不是?”
“蘇醫生,我心裡很平靜,你放心給我醫治吧……”鬱可燃臉色蒼白,更顯得她瞳仁明亮漆黑,這樣漂亮的眼睛,誰能想到從來沒有從裡面看得到過幸福,她的眼底歷經滄桑。
這棟別墅在馬蒂斯的授意下,似乎完全交給了凰北玥。
兩天來,蘇韻西和鬱可燃被凰北玥的人,包圍了。
有人爲他們送飯,有人看守,高精尖的化療和血透儀器也搬了進來。凰北玥爲蘇韻西配備了兩個醫護助手。
鬱可燃透過窗子,總是看到凰北玥在檐廊下抽菸。
可是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從沒見過他走進來過。
他在楊公館安營紮寨,似乎沒有撤走的跡象。
血透的前一天,鬱可燃親手燒了一桌子菜,當然也都是魚,跟蘇韻西和兩個助手吃了一頓不算豐盛的晚餐。
她沒見到凰北玥。
血透第二天,鬱可燃正坐在梳妝鏡前,穿着白大褂的護士遞給她一把剪刀:“鬱小姐……您得把頭髮給剪了……”
鬱可燃怔怔地握着剪刀。
原來,她要剪了這頭光鮮亮麗的頭髮麼?
“不用剪乾淨,只要剪成短髮就行……否則長髮太過礙事……”
鬱可燃哦了一聲,正要揮動剪刀,忽然從鏡子裡看到一個人影,凰北玥忽然出現在廳裡,語氣有些奇怪地說:“上官非池也來到米蘭……不過我和馬蒂斯都沒告訴他你在這裡……”
砰然一聲,剪刀從鬱可燃手裡滑落在地,差點戳到她的腳。她站起來,後退了一大步,臉色慘白,額頭都是冷汗。
“鬱小姐,嚇着了吧?”護士慌忙過來扶她。
她又重新坐在凳子上,神色已經恢復平靜。
淡淡地,不含一絲感情地問:“十七少來不來米蘭,跟我沒關係!”
凰北玥此刻不知道心情是喜悅還是難過,他臉色有些彷徨,道:“他遲早會找到這裡。”
鬱可燃在他聲音落下的那一刻,卻毫不留情地揮動剪刀,乾脆利落地剪斷了頭髮。
一頭青絲掉落在地板上,小護士單膝跪在地板上,將頭髮一根一根收好:“鬱小姐的頭髮真漂亮……要好好收藏!”
鬱可燃抓住那束頭髮,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錦盒,裝了進去,又把裝了頭髮的錦盒,鄭重地放入了抽屜,對凰北玥恍惚一笑:“那就讓他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