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的宴會,充其量只是爲了娛樂那些並不重要的貴族皇親們的,而今日的主角也早早的離去了,因爲洞房不能誤了吉時。只是兩位主角都不在了,這宴會還有什麼可呆的呢?
楚君桓和昭容被二公主叫着過去說着旁的事,而畫黛卻是找了個藉口出來透透氣。
晚風習習,涼徹心扉。
畫黛從熱鬧不已的宮殿獨自脫身,走到相對而言十分僻靜的花園,晚風不斷,但是冰冷的感覺卻能讓她有些發昏的頭腦清醒。
她獨自沿着波光粼粼的湖邊走着,滿頭的金玉珠簪琳琅,風擦過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她愣愣的看着湖面,眼前突然被水霧模糊了,她閉上眼睛,立刻感覺到一行溫溫潤潤的東西滑過自己的臉頰,伸手去擦,手背上居然溼了一大片,盡是苦澀無奈的味道。
離涯成親了,她應該是替他高興的,可是爲何卻滿心的愁緒和無奈。她不是自私的想要他一輩子留在她身邊,若是此時此刻,他是與一個普通人家的姑娘成親,看着他滿目幸福的走進洞房,她會是多麼的高興啊,以後男耕女織過着普通人的那種幸福的生活,那該有多好,可是如今,她看不到他的幸福,看不到他開心的笑,看到的只是他的怒氣和不計後果的任性。
她靠在沿湖的一棵樹下,望着被宮燈照的波光粼粼的湖面莫名的發呆。
“碰!”只聽瓷器被摔爛的聲音遠遠的響起。
畫黛驀然一驚,手掌按在村幹上,慢慢的轉過身去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片黑暗之中,在不遠處的村枝上頹廢的儔坐着的人影顯得更爲孤寂落寞,而地上正有被摔成碎片的瓷瓶,看來是個酒罐子。
定睛一看,赫然看清楚了那人一身紅綢似火,雖然沒有直接看到容貌,不過她也能猜得出是誰。
怎麼會……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洞房裡陪着新娘子麼?
曾經也曾好幾個月沒有見過面,但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
只見他就這般斜靠在大樹幹上,手中拿着一大罈子的酒,一個勁的往他的喉嚨裡灌,夜色之下,他顯得是這般的頹廢,可是或許是沒有那些刺眼的燈火,畫黛看着有些微醉的離涯,頓時有了一種的熟悉感。
當看見離涯再次給自己灌酒,畫黛竟大步的走上前,一把奪過了酒罈,看着離涯,“太子殿下不是此時應該在洞房內陪伴新娘的嗎?爲何在這裡給自己灌酒?”
離涯聞聲,漠然擡起頭看向畫黛,看着,看着,就這麼一直看着,終於沉默了許久只聽他一聲苦笑,伸出手,“還給我。”
畫黛沒有聽離涯的話,而是繼續道,“她遠道而來,對這裡非常陌生,殿下不該如此冷落她,回去吧,別喝了。”
離涯有些顫顫巍巍的站起身,苦笑着將臉側過去,慢慢閉上眼睛,纖長的睫毛落滿月光,沉默了許久之後,離涯淡淡開口道,“我後悔了,我真的不想娶她,我,真的後悔了。”
畫黛看着離涯,心嫣的一疼,眼淚莫名的在眼眶中打轉,“離涯。”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這不是他想要的,她就知道,這些對他來說是枷鎖,是束縛,是一輩子的束縛。
離涯回過眼眸,看着畫黛,依舊還帶着一絲的怨氣,“我不是離涯,我是芄月的太子,我不是……離涯。”
“離涯,你是離涯。”畫黛清楚的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已經哽咽住了,“爲什麼你這麼傻呢?就因爲和我賭氣,怪我不守信用,你就要搭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和自由嗎?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或者你很早就已經知道了你自己是誰,可是我只知道你不會喜歡這樣的生活,這樣的一切。這個皇宮就是一個用金子做成的大牢籠,你何苦,何苦要往裡面鑽呢?你有沒有想過後果?你知不知道你將面臨什麼?做一個自由自在的劍客,不好嗎?娶一個自己愛的女人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不好嗎?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被滿身的榮光所包圍着,我有痛心嗎?我擔心,我害怕,我害怕突然有一天醒過來,你不再是離涯,我害怕有一天你會迷失在權利的鬥爭中。”
離涯不語,只是一直看着畫黛,一直都這麼看着,終於,他伸手輕輕的撫摸着畫黛臉頰,苦澀的輕笑道,“可是,可是隻有這樣,我才能離你近一點。”
聞言,畫黛的眼淚終究還是忍不住的往外涌,“離,離涯。”這,這就是他的理由嗎?這就是他爲什麼要不顧一切回來的理由嗎?突然之間,她的心就好似被什麼遏止住一般的疼痛。
這就是他的理由,簡單的就如同一個孩子想要留住自己心愛的東西一樣,哪怕看着,知道還在就可以了。
離涯的單純,讓畫黛心疼。可是就是因爲這個單純的理由,他卻要付出一輩子所有最珍貴的東西。
可是,值得嗎?
或許對離涯來說,是值得的吧……
離涯慢慢的垂下眼眸,只聽他帶着一絲的醉意,笑道,“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三年前抓着快要死的我說永遠不放手,你說過,我們永遠都是家人。我知道在你的心裡根深蒂固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楚君桓,我知道,在你心裡只能是單單的把我當成家人而已,可是我卻你一樣,我的心中根深蒂固一個人,那就是你,可是我不貪心,我只是想,想呆在你身邊而已,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和你說那麼可惡的話,去激怒你,我只是害怕我會失去你,害怕你會因爲楚君桓遠離我。我害怕一個人,所以……”
“傻瓜……”畫黛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努力的不讓自己哭出聲,“我怎麼可能遠離你呢?怎麼可能,你在我心裡的位置,是沒有人能取代的,沒有人。你知道嗎?”
離涯看着畫黛,心疼的用雙手捧住畫黛臉頰,用指尖輕輕的爲她擦去她臉頰上淚水,“我真的錯了,原本以爲這樣我可以離你近一點,只是我發現如今我們卻越來越遠了。我,真的後悔了。”
可是很快的,離涯卻笑了,“可是有一件事,我還是放心了,他如今對你很好,我也聽說你們我要西山,希望你能開心一點,別再爲我擔心,我會好好的,我不會迷失,我會好好對我的妻子的,我不會讓你擔心的。”
這一切的一切已經無法改變了,於是他選擇了去面對,因爲他要對自己所做出的決定而負責。
“閉上眼睛好不好?”離涯看着畫黛,笑道。
畫黛看看離涯,沒有多想,很聽話的把眼睛閉上,突然只覺得自己的臉頰被一雙溫柔的雙脣小心的觸碰了一下,但也只是很小心很小心的觸碰了一下,而後聽到離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希望你不要在意我對你的感情,我愛你只是我的一個人的事,與你無關,這輩子,我不想接受一顆殘缺的心,你就安心的把你的這顆完整的心交給楚君桓,黛兒,希望我們一輩子都是家人。”
漸漸的……她感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慢慢的鬆開手,聽着輕微的腳步聲一點點的遠去,最後消失……可是畫黛卻依然閉着眼睛。
眼淚早已經不聽話流滿了整張臉。
直到離涯走得很遠很遠的時候,畫黛才輕聲開口,“好,我們一輩子都是家人,一輩子都是……”
慢慢把眼睛睜開,淚水垂直而落……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楚君桓從身後將畫黛抱住,“以後,我來保護你。”
畫黛回眸看着的楚君桓。
楚君桓似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有些愧疚道,“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我擔心你纔出來尋你的。”
畫黛伸手撫摸了一下楚君桓的臉頰,“離涯以後要保護他的妻子了,就沒空管我了,王爺可要說話算數。”
楚君桓垂眸輕笑道,“本王怎麼敢說話不算數呢?”……
夜深了,因爲擔心畫黛來回奔波,就留在了宮中過夜。
第二天,畫黛很是滿足的醒過來,她看了一眼,房間內沒有人,楚君桓不在,伺候他們的宮女也沒有,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赤着腳走下牀,把門給推開。
楚君桓就站在門外的欄杆前,一直看着樓下的風景,聽到身後有開門聲響起,他說道:“醒了?”
“恩。”畫黛點點頭走到他的身邊,也向下看去:“看什麼?”
“沒什麼。”楚君桓淡淡道。
畫黛頓了頓,而後上前一步,只見在欄杆之下的花園小路上,一名年老的宮人捧着一個大紅的盤子,徑直的朝皇后的寢宮走去,而在她手中的盤子上,放着一條白色綢緞,白綢的正中央,正是星星點點的花瓣般的血跡。
新娘*,必須要把證據呈給皇后。
畫黛看着那羣人遠去,若有所思的看着離涯寢宮的方向,最後,畫黛不由的暗暗嘆了口氣。
因爲之前從未見面的新婚夫妻,洞房之後感情會如此之好麼,立刻可以在一起遊山玩水,談笑風生嗎?畫黛從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