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月年輪,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青絲芳華,似箭如梭,琉璃光年,不復初始。
京都涪澈,街道兩旁店肆林立,茶樓、酒館、當鋪、作坊錯落有致,大街上人頭攢動,來往的人羣中穿插着各式各樣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季婠婠一襲白衣,烏黑柔順的長髮被盤成了漂亮的髮髻,那小指大小的明珠,瑩亮如雪,星星點點在發間閃爍,幾縷碎髮披散下來,隨步履浮動,帶出幾分飄逸靈動。淡粉色的繡花長袍外罩了同色的半透明紗衣,長及曳地,楚腰婀娜,柔橈輕曼,嫵媚纖弱。一雙鳳眼媚意天成,翠彩發蛾眉,臉上未施粉黛,豔陽初照將彈指可破的肌膚襯得更加湛白,鮮花一映更是粲然生光,清新動人。
即便傾城的容貌被面紗隱去大半,但出塵的氣質仍引得路人頻頻回頭。
有道是,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傾國傾城貌!驚爲天下人!
這段時日以來,沒有楚霈珩的惡語相加,也沒有女人間的爭風吃醋,季婠婠總算得了幾天安寧日子。
一閒下來,她便坐在房中埋頭刺繡,極爲專注。一連幾天下來,原本爲數不多的絲線綢緞已經所剩無幾了,季婠婠萌生了出府的念頭,想來錦繡天下買些布匹綢緞回去。
錦繡天下,涪澈城中最大的一家老字號繡坊。以往相府每年的衣服都是由錦繡天下負責裁剪製作,十幾年如一日,爹爹與錦繡天下的老闆是老相識。錦繡天下會接收外來的繡件,季婠婠每每都會將繡好的成品拿到那寄賣,可以說季婠婠的成名有一半是源於老闆的賞識。
今早出門時恰巧楚霈珩早朝未歸,她們並未打草驚蛇,避開了一切閒雜人等,悄悄出了府。一路上,她們也沒有乘坐馬車,太子府到錦繡天下,步行約莫半個時辰,說遠倒也不遠。
許是隔了段時日沒出過遠門,又正值初夏時節,行至半道,季婠婠額間沁出一層薄薄的汗珠,小臉兒微微泛紅,不由得細細喘了起來。
見狀,蜀黎立馬停下了腳步,關切道:“小姐,要不要歇一會?”說着,拿出手帕爲她拂去額間細汗。
“無礙。”眼看也沒剩多少路了,季婠婠也不矯情,準備繼續趕路。
欲走之際,原本熱鬧祥和的大街,陡然間一陣騷動,“嘚嘚”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鋪天蓋地般席捲而來。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不知是哪個高門大戶家的紈絝子弟帶隊,嚇得街上百姓四散而逃,街邊的小攤鋪盡數傾倒,雜七雜八的東西散落一地,四下一片狼藉,躲閃不及的季婠婠和蜀黎瞬間被慌亂的人羣衝散。
“小姐!小姐……”一身白衣的季婠婠在人羣中格外顯眼,可蜀黎嬌小的身段被越推越遠,眼睜睜地看着季婠婠快被擠到馬路中央,蜀黎心急如焚。
“蜀黎……”一眼望去,周遭盡是陌生面孔,季婠婠孤立無援,心下一片驚慌失措。然,嬌軀無力,硬生生被擠出了人羣,腳下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尚來不及驚呼,只聽得一陣馬匹“嘶鳴”聲,驚得季婠婠一個猛擡頭,只見正前方一匹馬正高舉馬蹄,眼看便要踏在季婠婠身上,但此時的季婠婠被嚇得魂不附體,身體似是被定住了一般,怔愣着,竟忘了要躲開。
“小姐……”見狀,蜀黎花容失色,驚呼出聲。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大家以爲這麼美的人兒即將香消玉殞之際,突地一道白影閃過,迅疾得讓人辨清不得,眨眼的功夫地上的季婠婠便不見了蹤影。
疑惑不得解時,才見半空中一名男子,白衣黑髮,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長眉若柳,目若朗星,藏着星河,鼻樑高挺,衣袂翻飛,丰姿如玉,仿若天人。
此時的他,正一瞬不瞬地鎖着懷中的軟玉溫香,目光灼灼,毫不避諱。
適才情急,救人要緊,但男子尚未料到所救之人居然僅憑一雙眸就將他深深吸引住。
明眸善睞,清澈如溪,即便現下她素紗蒙面,但直覺告訴他,她定然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兒!
此時,好不容易從驚慌中回過神來的季婠婠,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竟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齣英雄救美的戲碼,不禁叫人看癡了!
良久,待馬隊呼嘯而過,留下一片喧囂後的安寧,白衣男子才施展輕功,緩緩落地。
剛一落地,蜀黎便一路小跑,來至季婠婠身邊,一臉擔憂地喚道:“小姐……”隨即又被面前的男子吸引住了,堂堂七尺男兒,相貌不凡,身軀凜凜,關鍵他還救了自家小姐,蜀黎對其好感陡增。
可男子完全被季婠婠奪了心魄,兩人依舊保持着當時的動作,季婠婠不覺有些尷尬。
“多謝公子搭救之恩。”腰間的鐵臂如烙鐵般熾熱,季婠婠小臉兒緋紅一片,雙眸翦水,垂頭回避。
聞言,男子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失了態,趕忙鬆手,笑得坦然,浩浩中不失文雅秀氣:“舉手之勞,姑娘客氣了。這街上雜亂得很,姑娘出門可要小心些。”
“多謝公子提醒。我二人還有要事在身,便不打擾公子了。”方纔受了驚嚇耽誤了不少時間,季婠婠亦不想與他人多做糾纏,以免多生禍端。
卻不想剛準備轉身離開,手腕被男子倏地握住,不知季婠婠姓甚名誰,只急急地喚了聲:“姑娘。”
皓腕被一股力道牽制住,季婠婠驚詫回頭,俯首,尋着那力道的來源,眉間蹙然,下意識想要掙脫。
感受到她的抗拒,男子倏然放手,趕忙賠禮道歉:“在下魯莽,情急之下冒犯了姑娘,還望姑娘見諒。”說着,不自然地撓了撓耳後,笑得無害且傻氣。
“不知公子還有何事?”見他態度真誠,季婠婠駐足詢問,倒沒在意其他。
“在下斗膽,敢問姑娘芳名?”今日初見,雖只是白紗半遮面,未得真面容,男子仍被季婠婠深深地吸引,不爲別的,只因那雙水眸,澄澈不含雜質,似涓涓細流,浸潤人心。
聞言,季婠婠心尖兒一顫,這男子未免太大膽。
“名字不過一個代號罷了,公子何必深究。”拒絕之意脫口而出,隨後,季婠婠便拉着蜀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留下男子一人在原地。
名字不過一個代號罷了?季婠婠的話縈繞在耳畔,男子黑亮的眸子浮現一抹淺淺的笑。
真是個有趣的女子!
他想……他們一定還會再見的!
走了幾步,蜀黎用餘光瞟一眼身後的男子,見他仍在原地一動不動,眸光始終未離開小姐的背影,心下不由詫然:“小姐,那位公子還未離開。”
雖說她對自家小姐的容貌很是自信,但卻從未見過這般直接的男子,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小姐的愛慕。
真有意思!
“走吧!”季婠婠沒過多的放在心上,想來今後也沒有機會再見了。
殊不知,這一幕被剛下早朝的楚霈珩盡收眼底。原本他並不路經此地,但聽聞這條街道突生意外,他匆匆忙趕過來看一眼,卻不想收穫頗豐。
不遠處的男人,冰冷孤傲的眸深黯一片,宛若無間煉獄裡的主宰者,周遭盡是冷傲的氣息,讓人望塵莫及。
呵!英雄救美!季婠婠果真好樣的!
堂堂太子妃,不顧道德禮法,在外拋頭露面,還與陌生男子如此曖昧,當真是不把他這個夫君放在眼裡!
然,楚霈珩復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白衣男子遠去的背影,英目閃過一抹精光,若有所思。
他不是還有兩日纔到楚北嗎?怎會突然旁若無人地出現在這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