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夜色,朔月皎潔,纖細的流雲伴着星光使夜分外迷離。
浮嵐閣中,燈火通明,女子窈窕的身影投射在窗戶上。只見季婠婠手執針線,小臉微垂,一針一線地繡着,雪白的紗衣裹着玲瓏身段,優美的曲線展露無遺。
“小姐,你怎麼還在繡?”一進門,蜀黎杏眼圓睜,自蕭秋伊走後,季婠婠也沒什麼事兒,索性就繡起了帕子,這都繡了一下午了,怎的也不休息一下?出於關心,語氣也稍稍重了些。
夜間光線昏暗,這些針線活兒做久了,眼睛難免會酸澀,對其傷害之大也是不言而喻的。
轉過身來,季婠婠便見蜀黎叉着腰兒,兇巴巴地瞪着她,氣呼呼的模樣煞是惹人愛,不禁掩住櫻脣,秀眉彎如柳葉翠枝飄動,嬌顏上抹起朵朵燦爛,輕聲道:“我沒事啦,反正一時半會也睡不着。”
見狀,蜀黎只得無奈擺首,走近一看,才見那絲帕上繡着的兩隻大雁,並排雙飛,相偎相依,栩栩如生,只差一隻翅膀便大功告成了。
“小姐,人家都愛在手帕上繡鴛鴦,你怎麼就愛這大雁呢?”季婠婠獨愛大雁,蜀黎對此一直抱有疑問。出雙入對的鴛鴦不是愛情的象徵嗎?爲何她不繡鴛鴦反而繡這歸雁呢?
聞言,季婠婠淡淡一笑,並未接話。
古往今來,人們皆愛鴛鴦的忠貞不渝,更有“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名言流傳於世,鴛鴦被視作最忠貞的愛情鳥,可他們卻不知大雁纔是愛情忠貞的使者!
不知不覺間,已是亥時,季婠婠揉了揉發酸的脖頸,許是坐得太久,身子乏得厲害。明明答應了蜀黎要儘早歇息的,卻不想又忙活到這麼晚,若被那小丫頭知曉了,定會將她罵得狗血淋頭。
思及此,季婠婠不禁笑了笑,剛起身準備將桌上的東西收拾收拾去睡覺,房門卻不期然被大力推開。
逆光而立的男子身軀凜凜,身穿繡綠紋的水墨色錦袍,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劍眉上挑英氣逼人,周身縈繞着冰冷的氣息,如黑夜殘酷的撒旦般,令人不寒而慄。
楚霈珩!
面對出現得過於突兀的男人,季婠婠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妾身見過太子殿下。”消失了好些時日的男子,深更半夜造訪,季婠婠不由得緊張起來,整顆心緊緊楸住。
“太子妃這麼晚不睡,莫不是在等本太子?”輕佻的言語,赤裸裸的眼神,楚霈珩微微勾脣,卻勾勒出一抹譏誚之意。
……
季婠婠有些無措地看着他:“不知殿下深夜到訪有何要事?”成婚當晚他來去匆匆,此番是他二次登門。
無事不登三寶殿,若非有事,他不會來。
“季婠婠,母后交代於你的話,你是不是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楚霈珩一步步逼近她,黑眸無比森冷。
冷不丁的一句話,季婠婠錯愕,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文英皇后?
少頃,才恍然大悟,該是那句——守規矩,安本分,不要落人口實,污了太子府名聲。
見她垂首默然,楚霈珩突地伸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冷冷道:“你真以爲坐上太子妃之位,今後便高枕無憂了?”
原來……
季婠婠瞬間明白他今日前來所爲何事,無懼地迎上他凌厲逼人的黑眸,眸色凜然,不卑不亢道:“皇后之言,婠婠熟記於心,殿下又何必拐彎抹角?殿下若是聽到些散言碎語,信也好,不信也罷,婠婠自知無愧於心。”
蕭秋伊下午剛走,他晚上就迫不及待來教訓她。她無意招惹蕭秋伊,可她卻處處與她作對。眼前的男子不辨是非,直截了當地給她判了刑,他早已認定她是個爲工於心計的女子,不是嗎?
“好,很好!”楚霈珩突然鬆開手,笑了起來,可笑聲卻沒有半點暖意。
“既然你大方承認,那本太子也跟你挑明瞭說。你不過是本太子不要的女人,太子府容不得你興風作浪,從今往後你要是再爲非作歹,本太子不會手下留情。”涼薄的脣吐露出最殘忍的威脅,自始至終他都不曾在乎過她的死活。
他說,她是他不要的女人。
呵呵……
季婠婠清眸一黯,心中不禁冷笑:“太子何不休了婠婠?”
休了她,就沒有這無休止的折磨。
再一次,她自請下堂。
楚霈珩的黑眸中燃着熊熊烈火,睨着她的波瀾不驚的眼睛,不禁怒從中來:“季婠婠,三番兩次要本太子休了你,還是說你早已找好了下家,迫不及待與你的姦夫雙宿雙飛?”
毫無根據的曲解,令季婠婠怔忪無言。
他要這般想,她也懶得解釋:“太子殿下請回吧!”喏喏開口,拒絕之詞脫口而出。
見她不爲自己做絲毫辯解,還趕他走,楚霈珩怒極,狠狠眯起眼眸:“收起你那朝秦暮楚的心思,若被本太子發現你有任何不檢點的行爲,那便是你的死期。”
話音剛落,盛怒中的男子猛一甩袖,大步離開。
耳畔蕩着他冰寒如刀刃的言語,季婠婠沉靜如水,漠然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