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睿陷入自己的回憶中。對於突如其來的一陣沉默,方晨不免感到有些困惑。
“怎麼了?”方晨直覺是她剛纔的某句話或某個舉動出了問題,纔會使得韓睿以一種近乎幽深難測的神情看着她。
他在看她,似乎是前所未有的專注,又彷彿是在看着另一個人,想着自己的心事。
自從有接觸以來,方晨從未見過韓睿這副表情,心中正自微微一動,結果韓睿已然開口道:“沒事。”
果然是沒事,因爲就連聲音都一如往常的清冷平靜。
方晨不想耽誤韓睿太多的時間,又待了一會兒便預備打道回府。
半途中再次經過那座小教堂,方晨要求,“可不可以停一下?”
她下了車走進去。
暮色四合,又處在郊外,周圍的景緻早已陷入一片昏暗模糊之中,叢生的樹木枝丫伸出奇怪的角度,頗有些幽暗詭異的感覺。
教堂裡還有燈光,暈黃而溫暖,一圈一圈投映在斑斕的玻璃上,彷彿隔出另一個光明的世界。
因爲是挑高的建築設計,條形座椅也擺得疏落,兩人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房間裡似有迴響。
韓睿不緊不慢地跟在方晨的身後,他驚詫於自己無條件地配合方晨的舉動,在她叫他停車的時候,他甚至連理由都沒有問便隨了她,很自然地踩了剎車,並且跟了進來。
他對她的興趣正變得越來越濃厚,就像偶然發現了一個新奇的世界,每多接近一步,便會多一分出其不意的新鮮感。
這在他過去近三十年的時間裡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方晨在受難耶穌的像前停了下來。
她仰起頭望着巨大的十字架,十分虔誠。
韓睿站在她的身旁,“你信基督?”
“不信。”她連目光都不曾偏移一下,只是反問,“你呢?”
“雖然是在國外長大,但我是無神論者。”
這是韓睿第一次主動提起他自己的事,方晨聽了之後稍稍靜默了兩秒鐘,才問:“哪個國家?是不是意大利?”
她笑了一下,脣角輕揚,像是在猜一道有趣的謎題,“那邊的黑手黨比較有名。”
“不是,美國。”
韓睿的話音落下,方晨不再吭聲,只是點了點頭。
他微微眯起眼睛,彷彿打量了她一下,徑直問:“怎麼了?”
或許只是短短几秒的時間,她無意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誰知道他竟然能夠這樣敏銳,一眼看穿。
她搖頭,“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的英語口語一定十分流利。”
這是個有些拙劣可笑的藉口,可韓睿並沒有拆穿她。
他問:“要不要回去?”
“好。”
她跟在他身後,錯開兩三步的距離。
她發現自己根本摸不清這個男人的心思,有時候分明強勢迫人,容不得別人在他面前有任何一點的欺瞞和狡辯,可是有時候卻又彷彿紳士十足,雖能敏銳地洞察到旁人的內心,卻偏偏不點破。
和這樣的人相處,每分每秒都彷彿蘊藏着無盡的刺激。
當然,還有危險。
她不願去想,最終會出現怎樣的局面,只知道,心中某個一直存在着的執念使得她沒辦法再讓一切從頭來過,或者重新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