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這雙清澈明媚的眼睛,近在咫尺,可是自從分手決裂之後她便似乎不肯再正眼看他。
他還清楚記得她那天說過的話,那樣低沉的語氣,那樣強烈的譴責,一字一句都讓他無從反駁。
最後她離開之前看了他一眼,目光裡竟然飽含着失望與鄙夷,那個瞬間就如同有一條蛇鑽進他的心裡去,用尖利的毒齒猝不及防地咬了一口,令心口隱隱作痛。
爲達目的,他曾經以爲自己可以放棄甚至犧牲掉所有東西,可以踩着萬人的肩膀一步步毫無愧疚地走向自己人生的最頂端,可以將任何人的唾棄都視若無物。
可是在那天之後他才發現,原來還有一個例外。
或許任何事情都有例外。
而她,就是他的那個例外。
他擁有金錢、地位、權力,當然也不乏女人,可是他卻只想得到她。
那樣的佔有慾竟與年少時對權力的渴望來得一樣強烈。
他想,對於他的所作所爲,別人認不認同根本沒有關係,但只有她不行。
他發現自己受不了,一想到她懷疑他、鄙視他的樣子,他就受不了。
她能夠重新回到他的身邊,哪怕只是短暫的片刻,也是那樣令他感到舒服。
她待在他的視線範圍裡,讓他覺得莫名的安心。
有生以來僅有的一次,他居然會去思考如何讓一個女人開心起來,如何才能看見她的笑容。
因爲她笑起來的樣子十分好看,明媚奪目,彷彿春末夏初的陽光,燦爛得令人心情愉悅。
他向來不做慈善,甚至某些時候根本漠視人的生死,可是他知道,這樣的舉動應該會讓她高興。
當他決定這樣做的時候,包括謝少偉在內的一衆人等全都大爲吃驚。看來,這確實顛覆了他一貫的形象。
捐贈儀式正式結束了,遠處人羣裡爆發出最後一輪熱烈的掌聲。
應邀前來的各界人士紛紛站起來,開始四下參觀瞭解孤兒院的現狀。
“方晨。”他從沒有這樣鄭重地叫過她的名字,高大的身影籠罩着她,讓她不得不仰起頭來與他對視。
“那件事我向你道歉。只不過,希望你能重新再信任我一次,同樣的事情以後都不會再發生了。”
方晨微仰着下巴,近距離地看着面前這個男人,有好一陣,她似乎都是靜止不動的。
她沒想到他會講出這樣一番話,這甚至比看見他捐款還要令她覺得難以置信。
這樣冷酷高傲的一個人,當初在她的臥室裡捏住她的臉,發出不容拒絕的邀請讓她成爲他的女人,恐怕那個時候誰都沒有想到還會有今天這一幕。
不知是瞬間失了神,抑或是在想些別的什麼。
過了片刻,她才面色平靜地緩緩開口說:“你應該知道,這很難。”
韓睿微微挑了挑眉,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我需要時間考慮。”
“考慮是否能還能相信我?”
“對。”
“可以。”韓睿放開她,將雙手插在長褲口袋中,淡淡地點頭,“你想要多長時間都行。不過,現在你是不是應該先過去和院長打個招呼?”
果然張院長已經看見了他們,正朝這邊招手。
方晨問:“那你呢?”
“有少偉做代表就可以了。”他側過頭去給自己點了支菸,對她說,“我到外面打個電話,你們慢慢聊。”
這天稍晚一點的時候,兩個人有了一次近段時間以來最爲愉快的用餐經歷。
餐中開了一瓶紅酒,方晨分掉了小半瓶。屋頂細碎的燈光盛在她的眼眸裡,彷彿是搖曳的粼粼水波。
她的樣子看起來很放鬆,懶懶地靠在柔軟的單人沙發座椅中,與韓睿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最後也不知話題跳到了哪裡,她十分隨意地提議道:“講講你在美國的生活吧。”
韓睿揚眉,“你開始對我的過去感興趣了?”
“隨便問的,你可以不說。”她眨眨眼睛,玻璃杯湊到嘴脣邊,因此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含糊。
“想知道哪方面?”
“你殺過人嗎?”
半明半寐之中,英俊的男人沒說話,有一瞬間眼神變得越發深邃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