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在我耳邊響起。我只覺得耳朵‘嗡’的一聲。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槍聲。從未想過會有這麼大的聲響,腦中一直回想着嗡嗡聲,就像小時候放鞭炮沒扔好在耳朵旁炸開後的感覺。
那隻東西的腦袋被老闆手裡的槍豁開了一個大窟窿,濺了芋頭一身黑色的液體。芋頭臉色蒼白的趕忙脫掉衣服,穿上了揹包裡的塑料衣。林老卻怒目而視老闆說:“你瘋了!這東西不知道有沒有毒,萬一有什麼毒性在這墓裡散開,咱們都活不了!”芋頭一聽林老這話,原本蒼白的臉倒是紅潤了起來,氣的眉頭糾成一團,看着林老冷冷說道:“那好唄。不嘣它我一個人掛,嘣了它咱們剛好做個伴兒。”老闆忙擺擺手,朝那怪物看去,隨口說道:“放心,我從最開始就發現這墓裡有風,就算有毒也毒不死你。”手電筒照着那怪物,我湊到了老闆身後,纔算看清了那東西的樣子。只剩下半張大耳朵臉,身體倒是人形,不過卻長着許多白毛,周邊佈滿了黑色的液體,看着實在噁心。“這應該是隻白僵,不過......嘖,這怕是個無鼻眼之人,被人設局養成了白僵。”林老看着這白毛怪物說道。白僵我倒明白是什麼東西,《子不語》中,移屍分爲了多個級別,歷史中許多奇聞異事或民間傳聞都用此名。且移屍都是由人而便,或藏位特別,或由人設局養之。聽林老意思,這東西應該是古時候的一個生長畸形的人,被人設局養來看護此墓。老闆頓了頓,轉頭問向林老:“我記得白殭屍血是有毒的吧...?”林老楞了一下,便看向芋頭。我也轉動手電跟着回頭看芋頭有事沒。
回頭的一瞬間,我的手電照在了一張無法形容的臉上。
我只覺得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背後站着芋頭,但他的臉...卻已溶成了一團,看不見五官。而露在塑料衣外面的脖子,像是蓋了一層白毛般。一動不動的站在我的面前。我不敢亂動,腦子卻亂成一團。想邁開腿就跑,卻發現腳不聽使喚。我又擔心背後槍響,那我豈不是成了下一個芋頭。
腦子短路的時間,卻感覺背後有人猛的將我扯到了後面。而在我動了的瞬間,面前的芋頭也靠了過來。手電一晃動,就看到老闆一腳踹到芋頭肚子上,竟然沒有我意料之中的將他踹的後退,而是使得芋頭停了一下。身後的林老一手將我拉到身旁,另一隻手從揹包裡扯出塑料衣擋在了我們面前。而老闆則順着踹的那一腳,人順勢後跳翻到了我們旁邊,只聽‘嘣’一聲,我的耳朵裡又是‘嗡’的一聲。擡頭看去,芋頭被老闆打中了肚子,整個身體倒飛了出去。沒有意料之中的一塑料衣的黑血。正疑惑着,老闆便起身拉着我跑向了墓道,而林老則緊跟在後面。老闆邊跑邊鬆開了我,從揹包裡拿出兩發子彈裝彈,同時說道:“不要停!跑快!”我回頭瞥見林老緊跟在我後面跑着,腳下沒停,卻不明白的問:“不是打中他了嗎?還有別的東西?”林老在後面說道:“打到肚子上了,肯定沒打穿,無論紅黑,打穿能沒有血嗎?老趙手裡的傢伙威力是不錯,但只有兩發子彈。就那白僵的勢頭,不跑咱們最少還得再死一個。好傢伙,這地方太邪氣,光靠白僵那點血,肯定不可能這麼快讓好好的一個人成了大糉子。這地方不是咱們想的那麼簡單。”我一想剛纔面前的那張臉,不禁感覺一陣反胃。回頭看向林老,手電一甩,卻看到了讓我毛骨悚然的一個畫面。
在林老身後不遠處,沒有五官的芋頭全身貼在地上,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極快的跟在我們後面爬行着。
“那貨在後面跟上來啦!”我忍不住大喊道。林老邊跑邊回頭甩了一眼,便聽他喊道:“這樣不成的。咱們跑不過它!咱們應該快到那樞紐處了,得配合好。那墓門是向外開的。這大糉子應該不會開門。咱們過會兒直接不要停,跑到對面。然後小董和我一人一扇門,速度往回關上,老趙手裡兩發子彈拖延一會兒,要是能直接幹掉他就省勁兒了!”林老話說完,老闆氣喘吁吁的在前面回答道:“別想直接把他幹掉,你們得速度關門。我剛纔那一槍肯定打中了,但這娃娃跟沒事人兒一樣還能追着咱們跑。”我回頭又瞥了一眼,見芋頭爬行的速度似乎比剛纔更快,離林老不過十來米的距離了。手電照向前面,看到了墓門的輪廓,我卻突然想起我們剛纔明明朝對面西方走去,爲什麼會又走回了這個墓室,便問道:“咱們剛纔明明進了對面西邊墓室的墓道,爲什麼又回到了最開始的這個墓室。”林老在後面喘大氣的回答說:“差點把這茬兒忘了我去!現在也想不透,我估摸着要麼是中間那臺子有問題,要麼是有什麼毒氣或者幻覺讓咱們都以爲走到了對面,實際只是原路返回。咱們這次快速的衝過去,我就不信還能着了道兒!”我一想有林老他們,定然有辦法解決。他們要是也解決不了,我也就等死吧。
我們快速的跑過了墓門,我和林老不停的繼續向對面的墓道衝去,老闆突然轉過身瞄向了後面的芋頭,我就聽見‘嘣’的一聲。正想回頭看老闆幹掉它沒,卻聽見林老喊道:“不要停,趕緊關門!”心裡一抖,來不及喘幾口大氣,趕忙使出全身勁兒搬動那石門,本以爲會沉重無比,沒想還能勉強搬動。我和林老將門關到了剩個半米多點的樣子,我趕忙喊老闆。老闆略胖的身軀一下子鑽了進來,朝着門外又開了第二槍。我估計我的耳朵應該是聽力下降了,沒有之前的震耳欲聾的感覺。和林老使出最後一點勁兒,將門向內搬,就見那張擰成一團的臉一躍到門前,我本能的鬆開了手。那芋頭撞向了石門,倒是將這門撞的關的嚴嚴實實的。我一愣神,本能的心中開心了下,沒想到這東西智商這麼低。轉頭看向老闆,卻見他上了子彈瞄着門,而林老猛的後退到老闆身後,看向我們身後的墓道說:“小心點別忘了,這門是會自動往外開的,外面那東西要是不貼着門,門也就開了。咱們還是得趕緊撤離。”我一聽林老這話,心裡打了個激靈。倒是忘了這一點,高興的太早。林老擺擺手,我和老闆便跟着走了進去。“我覺得有點問題。”林老看着周圍說道。我看向了他,卻聽見老闆說道:“咱們剛纔從那墓道出來,少了樣東西。”林老點點頭說:“我也有注意,確實不見那東西。而且我和小董剛纔關這門,我就覺得有點太輕了,這三米多的石門,而且本來就是向外開。怎麼會那麼輕鬆讓我倆搬進來。我估摸着這門,並不會自動向外開去。要麼就是這門壞了,要麼就是咱們碰見的第一個門壞了。”我一聽林老的話,一想確實是這樣。剛纔太過急忙都忘了思考,三米多的石門,就我個人那勁兒,我竟然都覺得不太費勁!不過他們說的少了樣東西是什麼?便看向老闆。老闆看向我說道:“咱們第一次從墓道里走出來,門被十子用石頭卡住。打開門後本想走到對面,卻怎知又走了回去。但剛纔跑出來的時候我注意了一下,那塊兒被林老扔在門旁邊的石頭,不見了......”
剛纔只想着怎麼跑,我倒是沒有閒心去注意一塊兒石頭。不過聽他們這麼一說,那之前林老推測我們是中了毒氣或者看到什麼亂想產生了幻覺,才走了回去。“那咱們出來的時候,就應該看的見那塊兒石頭。如果沒有那塊兒石頭,就說明咱們走的墓道並不是最開始的那條。但咱們明明是回到了那墓室裡啊。”我不禁問道。老闆頓了頓回答說:“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有人拿掉了這塊兒石頭。如果是有人拿掉了這塊兒石頭,那就說明消息傳出去咱們被跟單了。有人跟着咱們來了這兒。”老闆話剛說完,前面的林老突然猛的停住,回頭照向了我們身後的墓門,我還以爲身後有什麼東西,他卻快速的走了過去。我和老闆互相看了一眼,正不明所以。只見林老在那彎腰低頭看了一通,而後走了回來,臉色蒼白的看着我們,手裡拿了一個東西給我們看,並說道:“這石頭......在這...”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驚呼道。林老卻直接坐在了地上,拿出了包長白山,扔給我們後點了根菸說:“咱們來排除一下。如果是毒氣或者幻覺,那咱們剛從那墓道出來的時候,這石頭是肯定在那兒的。可是沒有,對吧。”我和老闆點了點頭,林老接着說:“那還有可能,像老趙說的,有人跟着咱們下來。但如果咱們是因爲幻覺自己又走了回去,我想這跟下來的人,先不說會不會和咱們一樣中招繞路。跟着咱們進來,十有八九是從那水下來的,我不覺得能完好無損的而且不幹掉第一隻白僵的情況下從那墓道里走出來,然後把石頭撿起來扔對面。閒的慌?”林老猛吸了口煙,我覺得林老說的也有道理,便問道:“那會不會是鬼打牆?”誰知老闆連連擺手說:“我們幹倒斗的這麼些年從沒見過鬼打牆,再者,鬼打牆是讓你走不出去沒錯。但那小鬼的能力不至於能在咱們幹掉一隻白僵,又讓芋頭追着的情況下還能讓咱迷糊。有那能力了還扯得着看咱們轉悠?”林老點點頭,說:“所以,還有最後一種可能,就是機關。我雖說沒遇見過,但也聽師傅說過,有些奇墓裡,機關可不是什麼射個箭放個毒,那都是哄小孩兒的。而是根據奇門八卦來設的一個地形機關。我估摸着這墓道應該是會變換,我之前一直在想,這底下沒蓋兒光有土,不符合這墓的規模。但如果這墓的墓道,是根據中心樞紐處的一個軌道,來變換對接到墓室的情況。那咱們這遇到的問題就解釋的通了。咱們第一次是從東邊走到樞紐,然後進到了西邊的墓道。再看東邊墓道的門兒,被十子用石頭卡着,用來防止外面的東西進了東邊的墓室,好讓自己第二次進來安全些。但他沒想到這墓道會轉換,所以在他出去以後,這關着門的墓道被轉到了其他地方,所以那隻白僵才能跑進去窩棺材裡。咱們要麼是在東墓道里的時候,就已經被轉到了西邊,所以咱們直接進了對面,其實還是回到東墓室。要麼是進了西邊的墓道,才被轉到了東邊,所以往前走就還是東墓室。但無論是哪個情況,這機關都是東西對倒,在那樞紐處肯定有機關,圓盤軌,這墓道也夠長,所以轉動起來咱們在裡面也就沒有發覺。不過這種機關能力,咱們是沒法理解古人的智慧了。”林老滅了煙,站了起來接着說:“所以,咱們沒法確定這機關多久轉一次。得趕緊,要不然還得再回到東墓室去,我估摸着如果這次機關還沒有轉動,咱們速度往前跑,就是西墓室了!”
我和老闆連忙起身,跟着林老向前跑去。好傢伙,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這樣一來,我們碰見的一切問題也就解釋的通了。也就解釋了爲什麼十子所認爲的空棺材會多了個大糉子。
我們跑了約十分鐘,終於看到了手電筒的光照在了物體的輪廓上。而且看向四周,這次周邊的牆壁卻沒有再變成白色,而是些略微赤紅的顏色。看來我們在死了兩個隊友後,終於是能拿到東西出去了。
跑出墓道,眼前一下子寬闊許多。
當我看清了眼前的墓室,或者不應該說墓室的這麼一個看不見四周邊際的地方,我心裡突然有一股從未有過的震撼!
震撼卻未持續多久,便是一股極度的疲憊感。腦中似乎凝着一團火,充斥着些許憤怒和失望。
這是個說不出有多大的一大片空間,手電筒找不到除墓道外的任何巖壁。
看不到頂。墓道出口的巖壁一直延向了四周。我知道是因爲這裡太大了。
大到我無法看清離我不遠的黑暗裡的危險。
地上是那些踩了一路的埋人的土。
土上,是看不見盡頭的數不清數量的棺材。
南面!百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