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登基大典

大牢裡的人救出來之後並沒有去破廟那裡集合, 因爲司徒不願走,沒人帶路,於是一夥人被帶去了南宮家的別院。雖說司徒世家是武林盟主, 可是論起財力來, 還是南宮世家略勝一籌, 別院就有好幾個(俗話說的狡兔三窟吧)。

一羣人在大牢裡並沒有受到什麼虐待, 就是精神壓力大了點, 一到安全地方都放鬆休息去了。

鬼宮主三人到了別院,小鬼已經昏睡了兩個時辰,房間裡鐵無敵兄妹照料着。

他推開門, 見鐵無敵在椅子上打坐,聽到聲響就睜開眼暗示噤聲, 原來無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累了, 我帶她回去休息。鐵無敵用脣語說着。

他側了個身, 司徒和南宮紛紛退了幾步,給鐵無敵橫行無阻地離開。

見人影消失在黑夜中, 南宮才拍拍胸口說:

“你交的朋友真是千奇百怪,這個特別危險啊……”

跟他一向意見不合的司徒居然也連連點頭。

他拉了張椅子,坐在牀邊給無憂整理被子。奇怪地看他們一眼,鐵無敵身爲異教教主,不管是性格還是人格都變態了一點, 不過他們兄妹對無憂照顧有加, 對他也沒惡意, 如何稱得上是危險呢?

“我和小鬼剛到大牢, 他突然暈倒過去, 不小心給巡邏的侍衛發現了,幸好他們趕過來幫忙, 可是……”司徒想起什麼,臉色有點發白。

“我們剛出大牢,”南宮接着補充,表情嚴峻。“眼睛剛看到天日,卻被眼前的腥風血雨給嚇暈了幾個膽小的。你那個朋友,也不知使的是什麼邪功,一伸手就抓爆一個人頭,手法快速殘暴,猶如惡鬼附身。見到我們時手裡正抓着一個士兵,剛擰下人頭,捏爆了,在無頭屍身上擦掉滿手的鮮血,再擡起那隻手笑眯眯地跟我們打招呼……”

南宮搖搖欲墜,喃喃自語:“當時空氣中都是血腥味兒,不知呼吸的時候有沒有吸進人肉渣子……”

他吞下口水,聽起來確實挺恐怖的,想不到鐵無敵的殺人手段這麼殘忍。

“你這個朋友,還是離遠點吧,要是不小心發起瘋來……”

“咳,我跟鐵無敵其實沒什麼交情。”他心裡嘟囔,人家根本就不甩他面子,這次到了中原肯定是無畏提議來看他的,鐵無敵纔不想多一個電燈泡。想到無畏,心裡的內疚更深了,他怎麼可以把這麼可愛的綿羊推給鐵無敵這隻可怕的狼呢?“他的妹妹倒是跟我一見如故,很好說話……”

“我們說的就是那個女的啊!”南宮和司徒瞪大眼,異口同聲道。“鐵無敵根本沒出手,就在旁邊看着,那女的把幾百個官兵都打爆頭了!”

……

鐵無敵的妹妹,果然是物以類聚啊。

南宮和司徒識相離開,留給他們父子一片小天地。

他摸摸兒子的臉,嗯,彈性不錯……年輕真好啊。除了那些個胎記,其他地方都滑嫩得像塊豆腐似的。他拿出地圖,對照着無憂臉上的胎記。

是塊圓圈啊……啥地方啊?就這麼塊紅紅的圓一點提示都沒有!不過這形狀……

“要是兩邊對稱都有塊紅餅的話,不就成了腮紅了?”

“你跟着我進來幹什麼!”

司徒走進小雅間,一回頭,南宮那條尾巴還在後面叼着。

“毒蠍子啊,”南宮笑嘻嘻地拍拍屁股坐下來,故作委屈地說:“你對夜輝那麼親熱,怎麼對我這麼冷淡呢?”

司徒拍拍身上的雞毛疙瘩,不客氣地說:“你跟他怎麼比?”最後還是忍不住加一句:“別夜輝夜輝地叫!”

“嘖嘖嘖,某人又打翻醋桶子咯。”南宮嘴裡在說笑,臉上的表情可一點都不嬉鬧。“你恢復記憶了吧?”

一陣陰風吹過,萬籟無聲。

“什……”司徒清清喉嚨,額上的刀疤像條蜈蚣般扭曲。“你這是什麼意思?”

“別裝蒜了!你稱呼無憂‘小鬼’,什麼‘又昏睡’了,我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你要不是恢復記憶怎麼知道這些東西!”南宮一步步逼進,滿意地看到總是騎在他頭上拉屎的毒蠍子頻頻後退。“呵呵,或者說,你根本就沒有失去記憶呢?喔,這可是大事啊,夜輝肯定很感興趣!”

“別!”司徒喘着粗氣拉住他,兩人眼對眼鼻對鼻,近得可以感覺到對方呼出的熱氣。這樣曖昧的親密場景卻被兩人如狼似虎的眼神破壞了。“別去!你敢說,我就……”

南宮一巴掌推開他,整整衣領,將他的威脅當作耳邊風。司徒狼狽地退開幾步,胸脯起伏不定。

“啥時候恢復記憶的?”

“玉心走了之後突然就想起來了。”司徒識時務爲俊傑,乖如波斯貓。

“不打算告訴夜輝?”

“……別告訴他。”

“你啊,”南宮突然語重心長地告誡道:“也該學着長大了。你今年都二十歲了,別人家像你這麼大孩子都幾歲了(呃……雖然你是不太可能有孩子)。三年前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管那件事你有沒有摻和在內,可是夜輝受傷了,你絕對要負責任。他是你的情人,你應該要保護他的,而不是放任危險靠近他。”

司徒垂下頭,心情難受。

無敵的鬼宮主在他們心目中卻是一個需要呵護的人,可能這就是愛情的緣故吧。南宮自認失去了跟心中人相處一世的機會,不過他還是希望司徒能代替他走完這段路,畢竟……司徒雖然脾氣臭得像萬年糞坑石,讓人見一遍就想扁三遍,但是在鬼宮主面前就乖得像扯線木偶,叫他往東不敢往西、叫他往西絕對追着落日,百年難得見毒蠍子這麼乖的模樣,怎能不讓見者欣慰啊!更重要的是,他偶爾見見夜輝一解相思之苦,毒蠍子肯定是敢怒不敢言,換做別人可就說不定了。所以還是那句老話——肥水不流外人田哪。

“你說夜輝會不會也恢復記憶了呢?”丟下一個炸彈,滿意地看到司徒驚懼的撐大眼,摸摸自己的心臟——喔,良心還在。

“哎呀,忘了跟你說個好消息了!”南宮拍掌大叫,又丟下一個炸彈:“聽說當初跟着夜輝的那羣影衛也過來了呢。”

司徒咬着牙,小小聲地抱怨:“這也叫好消息?”

“當然啦!”南宮本想拍拍司徒小朋友的頭以示疼愛,可是見到對方握緊的雙拳還是決定放棄。“他們知道你也在這裡,眉頭都沒皺一下。”他笑一個,嘴巴快裂到耳朵上了,補上一句:

“他們都笑了。”

南宮拍拍屁股,神清氣爽地拜別。司徒立刻將門栓緊。

他坐下來,扶着額頭,頭痛……那些影衛怎麼又來了,我可得小心點……

摸摸額上的傷疤,有點高興。

“這傷,值得。”

原本以爲太后那晚說的是客氣話,可不想真的就有太監一大早就來傳旨——宣鬼宮主一干人進宮參加新皇的登基大典。

一干人穿着正式的朝服,呵欠連連地跟着太監魚貫穿入大殿。因爲他們只是平民,大殿上連處站腳的方寸都沒有,太后給他們安排了個隔間,文武百官既看不到他們,又能將他們與大殿外拜觀的老百姓區別對待。

太后根本沒出現,就安排了宮女端茶遞水。鬼宮主趴在桌子上補眠,司徒瞪着熊貓眼與南宮脈脈無語,南宮搖晃着繪製精美的紙扇踱着小步,時不時跟司徒拋一下媚眼。

大殿上文武百官肅穆地位列兩排,一個老太監宣佈:“皇上駕到——”

新皇帝板着臉坐到王位上,瘦瘦弱弱的身子怎麼看怎麼像個文弱書生。

對這個奇蹟般登上萬物之尊的三十七皇子他還是有點好奇的,睜開眼皮看了一眼,揉揉眼,怎麼……

“怎麼看起來有點眼熟啊?”南宮一收紙扇,摸着下巴。

對啊對啊,你認得嗎?他期待地望向南宮,這人認人的本領一絕的,你看當初的王靈兒就給他認出來了。

“恕罪恕罪,我只認得美女。”南宮不好意思地擺擺手,換來司徒鄙視的一眼。

“奉天承運……”老太監噼裡啪啦一大堆,對新皇帝如天神般頌揚了一大番,對才坐了幾天龍椅的罷黜皇帝絕口不提。大殿上的百官們心中有喜有憂,不過臉上都沒顯露出來,只看到對皇位的絕對忠誠。

眼看登基大典就要勝利落幕,一個不識相的聲音插進來。

“萬壽你這個殺千刀的混蛋!我他媽的□□祖宗十八代!”一開口的問候了歷代皇帝,把一班朝臣嚇得眼睛都突出來了。

“萬受?”他怎麼聽到個很敏感的字眼。

南宮攤開扇子,遮住嘴,小小聲地說:“新皇名號萬壽,取萬壽無疆的寓意。”

“噢……”這些皇帝的名字真有意思。

來人是個小小少年,明顯就武藝超羣,看他手裡原本應該在侍衛手裡的刀劍就知道了。眼大有神,脣紅齒白,四肢修長,柔韌有力,靜如處子,動如脫兔……有些不良嗜好的大官已經陷入遐想中,等這個少年下了大牢,準定得好好嚐嚐味道……

新皇帝面露喜色,顫抖地伸出手,差點就摔下臺階。

“五弟,你來啦……”

“啊,我想起來了!”南宮一拍掌,“當年武林盟主選舉大會,我見臺下就有這個少年,他身邊還跟着三十七皇子。”

司徒低頭苦想,三年前的武林大會、三年前的武林大會……怎麼想不起有這個人!臺下的人少說都上萬啊!

“你不是說只記得美女嗎?”司徒不屑地說。

南宮轉向鬼宮主,故意含情脈脈地說:“自從認識了你,我又開始欣賞美男子了。”

立刻換來司徒一把癢癢粉。

少年將兵器“哐哐聲”丟到地上,衝上去一腳將好不容易站穩的皇帝踢下臺階,居高臨下罵道:

“好你個萬禽獸!你有種,你吃了狼心豹子膽了,啊?還是腦袋被屎糊住了?!上了我就跑來做皇帝,好娶一大堆女人是不是?!告訴你,別以爲我稀罕你,就算你全身掛滿金磚銀磚送給我也不要!我、我現在就回家,娶很多很多男人!你就做你的皇帝去吧!”

聽到這些罵人的話,他纔想起來:就是那天去客棧找鐵無敵兄妹時遇到的那對旅客。

少年罵得狠,哭得更狠,一把鼻涕一把淚全抹到龍椅上。

“五弟,五弟,你別哭啊,你這不是把我心疼死嗎?”

新皇在衆人掉下巴的表情下,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圍着少年打轉。少年臉色一黑,開罵:

“是我錯,是我瞎了眼,相信你這個禽獸!你給我滾開!”

一把推開黃袍皇帝,如龍捲風般衝出大殿,一瞬間大臣們落葉般倒地。

“五弟,我的五弟啊,你別走啊——等等我啊——”皇帝發出撕聲竭地的呼喊聲,就要衝出去追人,被一羣大臣緊緊抱住。“放開我,我要去找我的五弟……”

“你們還愣着做什麼!沒看到皇上身體不舒服嗎,還不快扶皇上回去!”

太后站出來鎮住大局,把個哭鬧的皇帝強行拉走。

“退朝!”

隔間的三人若有所思,南宮發出一聲感嘆:

“真是一出鬧劇。”

二人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