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雲山,凌雲宮,
此刻,紫薇峰上一片狼藉,那氣勢恢宏的星辰大殿早已化爲虛無,無盡的斷壁殘垣林立,夾雜着幾聲傷員的哀嚎
歐陽廣面沉似水,在高地上組織着後續工作。
“阿彌陀佛,”卻聽一聲佛號,慧海神僧來到他身邊,歐陽廣忙回身回禮道,“慧海大師,”
“歐陽掌門,”卻聽慧海道,“如今這番模樣,明日兩位愛徒的婚禮勢必難以舉行,此番下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老衲想先行一步,回山裡與諸位師兄弟商量一番,待得來日,再行祝賀,可好。”
“阿彌陀佛,”歐陽廣豎掌回禮道,“大師客氣了,在下請大師前來本意一享兩位小徒的婚禮,卻不想風嘯天竟會襲上山來,若非有大師在此,今日之事勢必難以善了,我又豈敢強留大師,待到星辰殿再建之時,在下一定第一個請大師前來一敘。”
“有勞歐陽掌門了,”慧海神僧合十行禮道,“既然如此,老衲便先告辭了,說罷,率着一幫玉水寺僧人而去、
其後,又有各門各派紛紛道別,卻見碧玉華從遠超乎匆匆忙忙跑來,歐陽廣眉頭一皺,“玉華,怎麼了?”
碧玉華急切地回答道,“師父,我在傲雲山間尋了個遍,可是還是有三位師弟和兩位師妹被風嘯天的那陣狂風吹走了,”
她說着,頓了一頓,面現憂色,“凌師弟,還有白師妹,似乎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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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劍——驚鴻,”那文士看着上官冷霖,淡淡道,
冷霖面色一變,“爲什麼他會在你手上?!”
當年天涯峰一戰,血魔死於天刑之下,灰飛煙滅,屍骨無存,而其原本隨身的天下第一劍——“驚鴻”天劍亦是無處可尋,卻不想竟出現在了眼前的這個男子手中。
只見那男子淡淡看了手中的驚鴻天劍一眼,淡淡道,“驚鴻,上古時女媧爲保護人族而降下五大天劍,黃帝與蚩尤一戰中,五大天劍有四柄遭受重創,唯有驚鴻留了下來,被你爹機緣巧合下得到了,”
他說着,將那驚鴻天劍一拋,冷霖伸手接過,但見那晶瑩剔透的薄薄劍刃上淡淡的紫光流轉開來,彷彿透明一般,只聽那文士淡淡道,“驚鴻劍,在於一個‘快’字,劍出無形,素來有紫色閻羅之稱。”
冷霖看着他,問道,“爲什麼它會在你手中?”
“是你爹親手給我的,”那文士淡淡道,“他讓我轉交給你,”
“我爹,”上官冷霖咬了咬牙,隨即想起碧水仙霖中楊痕的話來,不由得吶吶想道,爹真的早就猜到他會被人害死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紫劍,擡頭望向那男子,心裡卻是已然信了他的話。
卻見那男子走到圓石桌邊,輕輕地撫了撫紫電青霜那冰冷的劍刃,紫電青霜隨之一顫,在他身邊騰起淡淡光芒地旋轉起來,他微微一笑,忽地轉頭對着上官冷霖道,“小兄弟,我與你商量個事,”
冷霖望着他,問道,“什麼,”
只聽那文士嘆了一口氣,幽幽的道,“小紫和青兒,原是當年我與我愛妻攜遊天下的夥伴,二十年已過,在下睹物思人,想把它們要回來,如何?”
“既是你的,拿去就是,”冷霖淡淡答道,
那文士微微愣了愣,沒想到冷霖答得這麼爽快,對着上官冷霖道,“小紫和青兒雖未列入十大至寶,怎麼說也是神劍,更何況還算是你爹孃的遺物,你就這般還給我了嗎?”
“本來就是你的,我拿來有什麼用,更何況……”冷霖看了看手中的驚鴻劍,淡淡道,“驚鴻乃是天劍,十大至寶之首,你都還我了,又有《天書》天篇,我又何必貪圖他們,”
“這可不大一樣,”那文士淡淡笑道,“你爹將驚鴻交給我,並非送我,而是讓我轉交給你,而小紫和青兒,是我送給你爹孃的,便是你爹孃的東西了,這兩者可大不相同。”
冷霖淡淡一笑,道,“你若是不說出來,誰知道驚鴻在你手裡?”
那文士聞言,愣了一愣,隨即淡
淡一笑,不置可否,他忽地嘆了一口氣,對着冷霖道,“小兄弟,恕我直言,你與你爹一樣,其實都不適合用劍,”
冷霖一愣,問道,“爲什麼,”
文士淡淡道,“君子劍,君子劍,劍,素來都有‘百兵之君’的美稱,唯君子與之相合,可是恕我直言,小兄弟,令尊,還有尊師雖然修爲超絕,但皆非君子。”
他說着,望了一眼冷霖,淡淡道,“你師兄楊痕溫文爾雅,心繫天下,可謂‘君子’;那天下第一的‘寒龍’浪跡天下,豪邁仁義,可謂‘遊俠’;玉水寺的慧空大慈大悲,不惜以一身修爲相救萍水相逢之人,可謂是‘高僧’;而百毒宗的‘毒尊’獨孤溢,雖然差了一線,但他謀定後動,性情堅忍,可謂‘謀士’,當今中原人族,能稱得上人傑的,唯有這四人!”
“至於你三人,”那文士看向上官冷霖,淡淡道,“爲人放蕩不羈,行事素來只憑喜好,說不得,三個‘浪子’罷了。”
“浪子……”上官冷霖默唸了一遍,冷笑一聲。
“是啊,浪子,”那文士淡淡微笑道,“三個能左右天下局勢的浪子。”
“那你呢?”冷霖忽然看着他,問道,“你算什麼?”
“我,”那文士淡淡一笑,“一個隱士罷了,”
冷霖接口道,“一個能顛覆天下的隱士!”
那文士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言歸正傳,你既非君子,便無法發揮出驚鴻的最強威力,他在你手裡,不過比其他神器強了一線罷了。”
“那麼,我該用什麼呢,”冷霖問道,
“它,”文士臉上微笑着,忽然一跺腳,頓時整片草地顫動起來,一道道裂縫向着四周龜裂開來,一道燦燦的銀光衝地底下射出,隨即“砰”地一聲,一槓銀色的長槍從地下鑽出,槍長七尺,槍桿銀白色,點點的銀光閃耀間有如顆顆的星辰,槍頭則通體暗黑,森然的黑光閃爍間,顯得煞氣襲人。
“槍?”冷霖望着那杆長槍,吶吶道,
“不錯,”那文士一把握住長槍,頓時一股排山倒海的氣勢向着冷霖迎面而來,“槍,百兵之王,正似合你那孤傲冰冷的性子,再加上你身上又有一股銳氣,而槍正是衝鋒陷陣的最好選擇,由你來使這杆‘游龍槍’,正是最好,”
他說着,將手中長槍向着冷霖扔去。
“游龍槍,”冷霖凝望着那杆長槍,伸手接過,只聽“當”的一聲,長槍一端立在地上,冷霖微微變色,“好重,”
那文士微微一笑,“淨重三千六百斤。”
冷霖聞言,不由得深深看了他一眼,手中用力,將那游龍槍握起,心中卻不由得更是驚異,這杆槍帶在身上,莫說是臨陣殺敵,便是身形步法也要慢上許多,不由得望向那文士。
只聽那文士淡淡道,“游龍槍,乃是東海海底萬年龍鐵之精凝鑄而成,極重無比,而且龍鐵身爲天下金屬之王,沉落海底不見天日,是以其上煞氣極重,出則欲飲血,雖從未出世,但在十大至寶也可位列前幾,你要駕馭他,實在難得很。”
他說着,微微思索了片刻,“這樣吧,我再教你一套似合它的槍法,”他說着,從冷霖手中接過游龍槍,眼中精芒一閃而過,游龍槍上,頓時有灰氣迴旋開來,有若一道漩渦,
“吼,”一聲龍吟,那游龍槍上,槍頭猛地脫離開來,用烏黑的鐵鏈鎖着,盤旋而起,無盡的灰氣迴旋間,有若一頭灰長的狂龍,向着遠處呼嘯而去。
風聲呼嘯,有如蛟龍出海,天地撼動,
隨即,槍勢一變,那文士一躍而起,淡淡的銀白光芒從灰起中閃耀而起,頓時銀光大盛,烏黑槍鎖在那文士身旁呼嘯盤旋着,有如一頭神聖的銀龍在水中游曳戲水,時不時地發出一兩聲吼嘯,愜意無暇,氣勢恢宏。
冷霖不由得望着那騰飛在空中的黑色槍鎖,但見鎖鏈飛旋間,勁風吹襲,銀龍騰嘯,將四面八方都護住,而且隨時便可向着任何一個方向衝出,不由得驚歎了一聲,
卻聽“索索”的一聲輕響,鎖鏈有如長鯨吸水地倒飛會槍桿間
,霎時只餘下那一杆銀黑分明的長槍,那文士宛若仙人般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向着上官冷霖淡淡道,“我要教你的《皇極御龍訣》共有九式,方纔這兩式是起手式,名爲‘潛龍嘯海’和‘游龍戲水’,你莫要看他們看似簡單,但對於氣勁的操縱要求卻是極好,否則難以控制其方向。你先帶回去好好練練,等學會了這兩式,我再教你其他的,”
冷霖愣了愣,搖了搖頭,嘆道,“我現在身中夢仙遊,最多活不過七日,學會了又能如何,”
那文士微微愣了一下,“怎麼,你不知道嗎?”
“什麼,”冷霖一愣,
那文士微帶驚訝地看着他,“你爹當年中的就是夢仙遊,”
“那又如何,鬼醫已……”冷霖一愣,開口就道,隨即猛然想起碧水仙霖中楊痕的話。
解藥,有兩份!
只聽那文士道,“以上官軒遙和鬼醫的關係,死靈門絕不會袖手旁觀,若我沒猜錯,那份解藥已然在你師父手裡了,你只要回去,一切便皆可迎刃而解了。”
冷霖愣了一愣,卻聽那文士忽然微微皺眉,道,“你聽着,服下解藥時一定要小心,那解藥雖能解毒,但其中亦含劇毒,屆時會有鑽心之痛,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否則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
冷霖看着他,忽地一抱拳,道,“前輩爲家父家母轉交遺物,又贈以游龍槍這般神器,並相授絕世槍法,如今又爲晚輩設身處地着想,大恩大德,晚輩沒齒難忘!”
要知他素來孤傲,對人從不假以辭色,這一聲前輩叫出,便是從心底裡真正認同了他的身份。
那文士看着他,微微一笑,淡淡地點了點頭,伸手將游龍槍交與他。
冷霖伸手接過,但見他手中一動,驚鴻劍與游龍槍便要消失於無形。
“等等,”文士忽然眉頭一揚,道
冷霖應聲停下,望着他問道,“前輩,”
卻見他淡淡一笑,“小兄弟,你可知爲何,小紫和青兒明明在你手中,卻要保護我嗎?”
冷霖愣了愣,問道,“莫非是因爲他們是前輩早年所使?”
“不錯,”蕭安淡淡道,“天下萬物,皆有其靈,如這兩柄劍之中,便藏有靈。”
“天下仙寶,仙劍中雖有靈,但其勢太弱,而神器的靈比之仙劍要強上許多,是以能於虛空顯化,”他說着,望着冷霖,道,“但你可知,萬物既皆有靈性,你若不能充分接觸瞭解,便無法發揮其最大威力。”
他說着,嘆了一口氣,“正如所謂的‘順手’與‘不順手’,關鍵還是看在劍與人的默契,若是靈不喜歡你,那麼縱使神鋒無雙,只怕也比不過一堆廢鐵。”
“那要怎樣培養默契?”冷霖不由問道,
“把它日夜帶在身上,”文士淡淡道,“你不能把他當作兵器,而是要把他當作朋友,唯有這樣,它纔會高興與你並肩。”
冷霖聞言,沉下頭默默思索開來,卻聽那他長嘆了一口氣,“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若是不小心錯過了服藥的期限,可就不好了。”
“是,”冷霖一抱拳,“晚輩告辭,”說着回身便走,
驀地,冷霖轉身,忽又回過頭來,向着這文士問道,“晚輩斗膽,不知前輩名姓?”
那文士一愣,隨即目光忽然變得悠遠起來,“多少年啦,連我自己差點也忘了自己叫什麼也……”
他說着,望向冷霖,淡淡道,“我姓蕭,名爲蕭安。”
“蕭安……”上官冷霖默默地腦海中想了一遍,未曾聽說過這個名號,他一抱拳,“前輩,晚輩告辭了,”
“走吧,”蕭安淡淡道,“出了門,便能回去了,”
冷霖轉身,蕭安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輕輕一嘆,他以手扶額,咳嗽了兩聲,“這‘夢道’奇術果然玄妙莫測,不愧爲天下第一仙術,只可惜我一直未能領悟,否則又何須依仗他……”
他說着,手中輕輕一旋,一下子握緊開來,四圍的庭院立時消散一空,連帶着他的身形也消失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