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竹峰,
天機七峰中,洛竹峰獨佔一個“清”字,翠竹斑斑,簇擁着環護在一起,有風吹過,浮蕩出一片“沙沙”聲響,彷彿琴絃嘶喑,微微搖盪着,飄奏出一片連綿的綠浪,在這幽幽的山麓之中,隱現出一片碧色。
只是此刻正值洛竹劍會,這以“清幽”聞名的峰巒上,卻也是再無法護持住他的寧靜了,
竹林中,有熙熙擾擾的人羣作響聲傳來,不時地有那年輕的弟子化作一道霞光沖天而起,而後向着自己的對手猛地俯衝而下,璀璨的霞光中,他們那年輕的臉上,是那樣的意氣風發,那樣的英氣襲人。
遠處,飛瀑似龍,從數十丈高的高崖上俯衝而下,激起那碧清的水潭中的水波盪漾,五個男子望着竹林中的熙熙擾擾,默然不語,
這五人中,有僧有道,俱是威武凝重的中年人,赫然正是正道兩巨派,三大派的各個住持與掌門,當今天下正道的領袖人物。
“楊痕怎麼還不來?”五人之中,那威武的中年僧人——當今玉水寺住持——慧海神僧最先開口問道,慧海神僧當年本是魔道中的成名人物,後來被玉水寺前輩僧人感化,如今雖然皈依我佛,但那一身性子仍是極爲火爆,再加上他的面容威嚴恰似佛寺裡的託塔金剛,讓人一見氣勢便不由得泄了。
“楊門主許是有事耽擱了,”三大派中,清流宗的掌門,莫揚心俊俏的臉上微微一笑道,
“有事耽擱了?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吧,”冷冷的聲音傳來,凌雲宮掌門歐陽廣面無表情,陰沉地道,“莫忘了,他原本可是魔道,而且還是那個人的弟子!”
莫揚心聞言,書生般白皙的臉上微微笑着,卻不再說話,正道人盡皆知玄鬼門素來與凌雲宮不和,只是內裡原因卻少有人知曉,然他身爲正道高層之一,自是知道兩人之間的仇怨,說穿了還是因爲十七年前殞命的那個人。
只聽歐陽廣繼續冷聲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當年楊痕那傢伙投入正道時,我就一直反對,他無緣無故地向我們示弱,但內裡實力卻未必比我們任何一派弱上多少,倘若到時他和那百毒宗裡應外合,只怕我們自顧不暇了!”
其餘四人愣了愣,皺眉思索着他的話,卻聽樑峰莊掌門——樑雨簫淡淡道,“歐陽掌門的話雖然有理,但這幾年來,衆所周知,玄鬼門再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種話,最好還是不要當面說,”
樑雨簫身爲樑峰莊掌門,素來面容冷峻,不苟言笑,又因其神器——碧蕭,被人冠以‘冷麪鐵蕭’的稱號,是以他的話語雖然冷淡,衆人也未覺有異,若是喚了別人說,只怕便有了些諷刺意味
“話雖如此,還是不可不防!”五人中,唯一的那名道人上前一步,卻正是雲德觀掌門——天雲真人,只聽他道,“楊痕終究曾是魔道中人,防人之心不可無,倘若正道中事事爲他知曉,他日防範,只怕來不及了,”
卻聽有朗笑聲從山崖下傳來傳來,“大老遠的就聽你們背後議論,”
五人面色俱是一變,俯首望去,卻見一點點淡白的星影在山岩上縱橫,那一個白衣身形翩然落在無人面前的地上,飄逸如仙,卻正是楊痕
“
咫尺天涯,哼,”歐陽廣冷哼了一聲,“,好本事,唯恐知道你身份的人太少嗎?”
楊痕微微一笑,不去理他,“怎麼,諸位不相信我,又何必要找我來呢?”
“楊門主說笑了,”莫揚心上前,微微一笑道,“他們不過是玩笑罷了,門主何必較真,”
“是嗎?”楊痕微微一笑,卻轉身望向歐陽廣,“那麼,歐陽廣,你請我來是爲了什麼呢?”
他故意將請字拖高了音,歐陽廣聽了,頓時面色一沉,喝道,“楊痕,你莫要太放肆了!”
“不敢,”楊痕微微冷笑,
“哼,”歐陽廣重重怒哼了一聲,對他絲毫不假以辭色。
“好了!”慧海神僧忽地皺眉,喝道,“有什麼好吵的,這次我們借洛竹劍會在此齊聚,本是爲了百毒宗的事,結果還沒開始談,你們便先吵上了,像什麼話!”
楊痕微微冷笑不言,歐陽廣卻是望了慧海一眼,眼中隱澀的一道異芒劃過,只聽慧海神僧繼續道,“諸位都知道,百毒宗自出世以來,處處與我正道做對,如今魔道中,百毒宗獨大之勢已經無可避免,到時候,正魔兩道一場血戰在所難免,就是如今,百毒宗也已然是越發肆無忌憚起來,聽歐陽掌門說,百毒宗半月前還對凌雲宮出手了,是嗎?”
“不錯,”歐陽廣沉着臉,道,“半月前,在下令門中四位弟子前往彭蠡降服異獸血蛟,當時他們正在虛雲殿休息,卻未想百毒宗妖人竟然攻上山來,而虛雲殿竟然早已歸順百毒宗,若非幾位小徒機警,只怕在劫難逃,饒是如此,我那徒兒邱宇還是死在妖人手上,”
“啊,”如此大事,衆人顯然早已知道了,故而只啊了一聲,臉上卻沒有太多的驚異,只是一個勁地嘆息,臉上做出悲痛之色,至於內裡究竟如何想,卻是不知道的了,
卻聽一聲冷笑,楊痕淡淡道,“只是不知,那虛雲殿爲什麼要反叛正道呢?”
衆人聞言,目光齊齊向着歐陽廣望去,卻見他臉色發紫,顯然對楊痕怒極,只聽他哼了一聲,道,“魔道之人,妖言惑衆,陰謀詭計層出不窮,雲師弟不幸被他們迷惑,也是難免,說不定……”他說着,冷笑了一聲,“我們正道之中裡,指不定還有魔道的奸細呢,”他說着,目光卻是望向楊痕,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慧海神僧知道他們又要吵起,急忙沉聲制止道,“正因如此,我和歐陽掌門商談許久,認爲討伐百毒宗一戰勢在必行,我二派願爲先鋒,還望諸位爲了天下百姓,能奮起殺敵,除魔衛道,集結我正道之力,將百毒宗一舉殲滅。”
“討伐百毒宗?”衆人俱是一愣,只聽樑雨簫淡淡道,“除魔衛道,本是我正道中人本分,我等自然不會落於人後,只是……”他說着,望向衆人,“百毒宗人神出鬼沒,到現在還未能發現其地址所在,這討伐,從何說起,”
“這個,諸位不必擔心,”歐陽廣道,“根據我和大師的商談,以及這十幾年來收集的跡象來看,百毒宗總壇大致是位於南方的崎雲山脈內,”
“崎雲山?”衆人俱是一驚,崎雲山位於中原極南,再過去便是南荒十萬大山,裡面妖魔肆虐,兇險萬分。
“不錯,”歐陽廣沉聲道,“只要我們將崎雲山脈細細收索,必然可以找到百毒宗所在。”
“話雖如此,”只聽莫揚心微微笑道,“崎雲山脈那麼大,倘若當真一處處搜過去,等我們找到,只怕已是精疲力竭,人疲馬勞,到時候就不是我們討伐百毒宗,而是送上去讓人砍了。”
“那莫宗主言下之意呢?”歐陽廣望着他,眼中一絲精光閃過,沉聲道,
莫揚心微微一笑,“首先,百毒宗雖然在魔道獨大,但要知當年正魔大戰間魔道已然元氣大傷,光憑這一點無法評判百毒宗內力勢力如何,再加上敵暗我明,我們若是不明所以地衝上去,只怕縱然能剿滅百毒宗,我正道也要再元氣大傷一次了,以我之見,還是按兵不動的好。”
“按兵不動?”慧海神僧眉頭一皺,歐陽廣已經冷聲喝道,“這麼說,就任憑那些魔道賊子傷天害理嗎?”
“話不是這麼說,”莫揚心淡淡笑道,“要知我們乃是天下百姓最後的依靠,倘若我們一時衝動,只會導致這天下蒼生萬劫不復,還是謹慎些爲妙,”
歐陽廣盯着他,“好,好,好啊,”他連說了三個好字,顯是是怒極,連帶着方纔與楊痕的口角一起爆發出來,只聽他冷聲道,“哼,百毒宗沒有對你們動手,所以你們樂得袖手旁觀是吧,”
“歐陽掌門,”衆人俱是面色一變,連慧海神僧也忍不住叫出聲來,倘若當真這般撕破臉皮,只怕以後正道就要四分五裂,給了百毒宗可乘之機,
“歐陽掌門,”莫揚心淡淡道,“在下並非這個意思,只是如今我們連百毒宗具體下落也不知道,倘若貿然行動,損兵折將事小,天下百姓的安危事大,說不得,還是等打探好了再行動的好。”
“罷了罷了。”卻聽一聲長嘆,慧海神僧忽然寒暄了一句佛號,淡淡道,“既然幾位掌門不願輕易出手,那麼討伐百毒宗之事還是先放一放吧,不過,”
他頓了頓,深深道,“無論如何,當年我慧一師弟在獨孤溢手上殞命,這份仇怨,卻是無論如何不能了的了。我玉水寺衆僧人必然會在崎雲山脈間盡力一探,倘若當真搜尋到百毒宗所在,說不得,縱是玉石俱焚也要爲天下百姓除了這禍患的!”
“啊彌陀佛,”衆人忙回禮,只聽樑雨簫淡淡道,“大師高義如此,讓人着實佩服,倘若大師當真能找到百毒宗所在,其他門派在下不敢說,但樑峰莊必然遣門下弟子前往,一則也爲慧一大師報那仇怨,二則也爲天下百姓盡一份綿薄之力。”
慧海神僧知他“冷麪鐵蕭”素來說一不二,但到了如今的局面,卻也只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如此,老衲先代天下百姓先謝過樑掌門了,”說着,他又嘆了一口氣,“老衲先告辭了”,說罷,卻是沿着山道一步步遠去。
他這一走,餘下衆人便也紛紛做鳥獸散了,
山崖上,獨獨楊痕白衣翩翩地迎風而立,望着竹林中正熱火朝天的比試,輕嘆了一聲,“正道,這就是正道,其實正魔二道,說穿了又有多少區別呢……”
驀地,他目光一凝,透過叢叢的林葉,落在一個黑衣身形上,身子猛地一顫,露出了震驚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