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寒用自己的木葫蘆從洞壁上接了些山泉水,遞給略顯不安的雲若雪。雲若雪滿臉詫異,眼前的男子劍眉星目,一臉的浩然之氣。深邃的眸子淡泊得仿若山澗之水,沉而清澈,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世外之人的道骨仙風之質。雖談不上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卻也是氣宇軒昂,霸氣昂藏。她從來沒有見過他,莫非?
“姑娘,這是人間,你活着。”淡淡的幾個字,不悲不喜,不緊不慢,卻是莫名的讓她心安。
雲若雪舉起木葫蘆,咕咚了幾口,“敢問公子,是你救了我?”
“是姑娘命不該絕。”林千寒從他的太極八卦袋裡拿出一本書,盤腿坐在一方巨石上,安靜的翻看着。
雲若雪站起來,緩緩走到他身前,看他的相貌衣着,尤其是手中端着的那本書《老子想爾注》,想必他乃修道之人。那他一定算得出自己的身世,是人是妖。只是,不知爲什麼,她一靠近他,心就不由自主跳得厲害,並且伴有面紅耳赤之感。本想開口尋問,卻緊張得不知所措。
此間,雲符揹着一隻大囊氣喘吁吁的走了進來,
“若雪?你醒了?”激動之下,他丟下大囊,喜極而泣,奔過去,擁住雲若雪,“太好了,你醒了。”
“哥哥,村民們不是要燒死我嗎?”雲若雪緩緩推開他,回頭瞧了眼靜坐在一旁的林千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來,你坐下來,聽我慢慢跟你講。”
本就虛弱的雲若雪沒走兩步,就眼前一黑,顯些應聲倒地。林千寒箭步如飛,穩穩的接住了她。扶手相助間,四目相對,雲若雪竟被林千寒深邃的眸光深深吸引了。目不轉睛的盯着林千寒,林千寒微愣,將雲若雪扶正,
“姑娘,不妨先吃些東西,添些衣衫,如今天寒地凍,需要補充些體力。”
雲若雪這纔回過神來,刷的一下臉紅了,輕移蓮步,行至一塊石邊。接過雲符遞給她的糕點,細嚼慢嚥起來。很想多看林千寒幾眼,卻又不敢看,只好將頭低埋。
幕色迷茫,夜色將近。老林裡各種野獸嚎叫,聽得雲若雪心驚膽戰。雲符將她攬進懷中,輕輕的安撫着她。
“哥哥,爲什麼我們不回去呢?這麼晚了,爹孃一定很擔心我們。”
雲符聽罷,不免悲從中來,他要如何解釋這一切,如何將真相告訴她?良久,他眼眶溼潤,極認真的看着雲若雪,
“若雪,你聽着,不論你是否是爹孃親生的,你都是我雲符此生最愛的人。”
雲若雪雙眉緊擰,不可思議的看着雲符,“哥哥,你在說什麼?”
雲符只好將雲若雪的身世告訴了她,雲若雪並未因此而悲,更未因此而恨養父母,相反,她心存感恩之心。若不是雲家夫婦,說不定她早已經成了孤魂野鬼。
林千寒恍然,雲若雪並非雲家夫婦所生,是在溪邊拾得。桃花溪上游源頭乃是西羅境地,難道她是西羅人?十八年前,西羅曾狐妖橫行,天師吳三德聯合其師父三清道人將其消滅。莫非?他微微搖頭,不,她不是狐妖,她分明是人。可是要怎麼解釋她身上的狐靈呢?
“若雪,你不要怪爹孃,他們只是太自私而已。”雲符心情頗爲沉重。
雲若雪很平靜的搖了搖頭,“生育之恩,大於養育之恩,我不怪他們。他們讓我活下來,給了我十五年的快樂時光,爹孃的恩情我會謹記不一輩子。更何況,我是......”雖不願承認,可是所發生的一切已是不爭的事實。在心裡,雲若雪早已經認定自己是妖。
雲符忙用食指抵住她的雙脣,“你是我妹妹,雲若雪。”
洞外,兇禽猛獸,妖魔鬼怪,處處流動着着不安份的氣息。
洞內卻安靜若世外,有云符在身旁,再加上林千寒的守護,雲若雪漸漸睡去。很奇怪,她沒有惡夢連連,相反,睡得極其安穩。
清晨,洞外的陽光透過林蔭,斑駁的照射進洞內,雲若雪從美夢中醒來。她揉了揉朦朧雙眼,本能的望向那塊方石,甚好的心情陡落千丈。那塊兒石上空空如也,林
千寒竟然不在。細細一看,方石上有一紙箋。
她緩緩起身,躊躇半天,才心情沉重的走了過去。
雲兄,令妹之事,我也不便多說,一切皆請你務必轉告於她。因負重任,恕不辭而別。林千寒敬上。
原來,自己在他心中毫無痕跡,就連書信中也是他稱。悄無聲息的離開,竟連絲毫的希望也不留與她。雲若雪的心,一陣陣抽痛。啪嗒,一滴眼淚不爭氣的滴落在紙箋上,既而被風乾。
雲符側了個身,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身旁,是冰冷的乾草,不禁從驚嚇中醒來,
“若雪,若雪!”
雲若雪淡淡的回頭,
“哥哥,我在呢。”隧將紙箋遞與雲符,雲符看罷,長嘆一聲。看着雲若雪欲言又止,此事比她的身世還要難以啓齒。更何況,他並不希望是如此結果。看着雲符一臉的爲難之色,雲若雪早已作好心裡準備,“哥哥,有話不妨直說,生死都經歷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千寒兄乃世外之人,你也是他救下的,不過......他說你不能再留在這裡了。”雲符知道雲若雪是聰明人,便沒有再往下說。
儘管早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可是面對這個結果,雲若雪心中依舊不是滋味。她是妖,始終是個妖,怎能與人類爲伍。
心裡空落落的,天意弄人,讓她活了下來,卻要面對如此殘忍的結局。一瞬間,人世間的浮華轉眼成空,如煙消逝。人間親情難享,成了人人避而不及的妖。
“我明白,哥哥,你切勿傷心,一切皆是命,不怨天,不怨地,我會好好的活着。”她轉身,移動着淒涼的步子,雲符的心都碎了。這十五年的相處,十五年的親情,早已化作了濃濃的愛意。儘管他心如刀絞,千般萬般不捨,可是總好過她留在這裡受盡白眼,甚至於朝不保夕。
千萬句話堵在胸口,末了,卻只是一句,“若雪,這些衣物與銀兩你拿着,路上用得着。”
莫不是爹孃健在,他一定隨她浪跡天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