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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噬情 91

不大的圈子裡,四周密集的韃靼軍士們長矛橫出,一排排矛尖交錯疊加,形成一片宛如猛獸利齒的鋼鐵之牆!

一張張搭了利箭的長弓緊隨矛牆之後,且一步步地縮小着灰衣男人可以騰挪的空間。

臉面不愉的六王子端坐馬上,有氣無力地揮動着手中的馬刀,左一刀右一刀地劈砍着閃躲越來越顯艱難的男人。

一旁的六名將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是出來一人,陪了小心,道:“六王子,那邊漢人已衝過了第一層阻攔,身手比起這人只高不底……”

那六王子無趣地劈出一刀,看着馬前的男人在身後長矛的逼迫之下,僅僅只能扭動腰身閃避,喪氣地道:“罷了,本王子如何不明,這人你們拿下吧,本王子也累了。”

說罷,馬刀虛劈了幾下,輕挾馬腹,那俊馬載着六王子緩步向後退去。

離傷眉頭一緊,揉身跟着,在如此多的長矛、弓箭威逼之下,哪敢讓這護身保命的六王子退走?當下顧不得左右刺來,意圖逼退自己的利矛,玄冰劍圈出一道碧光,纏向那六王子馬腹旁的腿腳。

‘嘶嘶……’幾聲衣裳撕裂的聲響,儘管離傷已然側身避讓,腰側兩邊依然被那鋒利的矛尖劃出數道血痕,但玄冰劍的碧芒也如願將那六王子一人一馬留在了圈中。

六名將領眉頭大皺,相互對視一會,一人高舉了右手,雙眼緊盯着那糾纏一起,打得密不可分的兩人。

六王子雖滿心不願,自覺得族中勇武第一,要軍士相助擒殺一人太過有損自身的威名,可也知曉,另一個漢人能衝出三千軍士的圍殺,衝破手下大將親領攔截的第一層防線,自是不可小窺!雖說他並不怎麼認可祭師們在韃靼國過高的地位,卻也不願惹起那些人的反感,這對日後的將來,可也是能讓人頭痛的麻煩。

馬刀揮動,六王子已失了繼續打鬥的興趣,只待將這男人逼開一瞬,自有身後的將領下令,軍士們當可生擒了此人,過後再來逼問武藝也是無妨。

離傷身形一閃,貼着一旁的長矛,險險避過這突然一刀。

那將領眼睛一亮,高舉的右手猛然揮落!

六王子瞬間自馬背上一躍而起,倒退飛落入幾名將領之中。

“殺!”數百上千韃靼軍士齊聲大喝,長矛猛的刺出。

被突然響起的殺聲驚得心頭一跳,手中玄冰劍慢卻半分,眼見那六王子脫出自己的劍勢範圍,離傷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長矛一片,卻並未傷到離傷分毫,堪堪抵在衣裳之外,更有幾柄直直指在脖頸頭面之上……

離傷面色慘變,如被點穴,定在了原地。身前身後無數的利矛尖處透來的寒氣,教他不敢再動彈分毫。

落穩地面的六王子擡眼看了看,無趣地揮了揮手,道:“捆了,帶下去。”

“是。”兩名韃靼軍士應聲走上前來,方纔抖開了手中的繩索,還未及繞上灰衣男人,只聽空中一聲狂怒的厲喝:

“誰敢動本宮的人一下?想找死的本宮成全他!”

一道血影自天而降,韃靼軍隊的制式長矛帶出一片淡紅血色,快如鬼魅地瞬間連刺數十下……

“啊啊……”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離傷身周的長矛紛紛落地,而持矛的韃靼軍士或是手捂咽喉,或是手捧着臉面,連帶着他們身週一些未指着離傷的軍士頹然倒地。

“宮……”聞得這熟悉得不能太熟悉的狂怒之聲,曾經聽來心驚膽顫,此刻卻是這般暖入心脾,離傷喜不自禁地轉頭望去……

“主……”驚喜的聲音急轉直下,變成了隱隱含着惶急的驚憂……

眼前的慕白,俊美依舊,像徵着身份的紫衫不知何時去了哪裡,此刻一身原本雪白的裡衣已被染成了深暗的血色,雙臂與雙腿處只餘幾絲布條,道道傷口淹沒在暗紅的血流之下,也不知那究竟是他自己的血液,還是旁人的!

被血液染紅的髮絲微微揚起,一張血洗過後的臉龐早已沒了半絲青澀,微翹的脣角露出顆顆森白的利齒,寒光四溢的雙眼配合着臉上那一絲不合時宜的微笑看起來是如此的陰森詭異。

“很好!敢傷本宮下屬,錯過今日,你們最好晚上睡覺也安派上人守着……”充滿殺氣地視線在離傷身上數道傷痕間一轉,落到了人羣之中的六王子與趕將過來的八名將領身上,慕白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眼中的寒意卻越來越深。

“哼!甕中之鱉還敢大言不慚!”一名將領雙目一瞪,上前一步,正待說話,卻被斜次裡一隻攔過的手臂阻住。

“本宮?宮主?閣下是誰?”六王子眉頭一皺,心頭瞬間將明國暗探傳來的消息梳理了一遍,心頭‘喀噔’一響,一個傳聞浮上心間,攔住了手下將領的狠話,六王子緩了緩口氣,看向全身血紅的慕白。

“本宮慕白,怎麼,六王子帶了這大軍來對付本宮,卻連你要對付的人是誰都不知曉?”慕白嘲諷地笑了笑,也不理四周蠢蠢欲動的韃靼軍士,大步走向呆立原處的離傷。

“慕白?碧心宮?”相比這些完全不懂得中原情形的軍士們,六王子顯然知曉得極多,眼神複雜地望向那千軍叢中優如自家後院的血色人影一眼,不由頭痛了起來……

真的……是他……離傷直直地望着滿身鮮血,卻混不在意的慕白,心中又是感動,又是羞愧。

我的宮主……衝破韃靼王軍的包圍,卻沒有獨自逃走,反而冒着生命的危險前來救助自己……可是……原本應該擒下韃靼六王子,以爲人質援助宮主的自己,卻反而半天沒有寸進,還連累得本可以逃走的宮主再度身陷重圍……

望着眼前越走越近的身影,離傷心底悄悄升起一股濃濃的滿足……如此,足夠了!宮主,便是要離傷用一生去等,離傷也心甘情願……

動作絕不溫柔地將癡癡望着自己的男人轉了圈,眼睛在男人傷痕累累的身體上一掃,慕白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柔和,眼中的寒氣卻越顯陰鳩。

“廢物!捉個人也能傷成這樣,是不是做了護法便覺得可以享受清福了?”慕白平平淡淡,和和氣氣,彷彿是在說今天的天氣怎麼樣了之類的話語,可這話語的內容,卻是將正覺得心中的溫暖即將溢了出來的離傷驚醒回神。

“屬下知錯,請宮主責罰!”條件反射般的請責之語脫口而出,離傷嚴肅了臉色,單膝跪地。

“起來罷!”冷哼一聲,不再理會低頭站起的男人,慕白轉身看向人羣中的六王子,道:“六王子殿下,本宮自認並未招惹韃靼國,六王子爲何突然大軍相圍?”

碧心宮,這一任宮主慕白,年不過二十,單身獨人,無緣無故,卻在青城山上大殺四方,殺退了青城招集的萬餘名武林人士。中原武林傳聞,就連青城上一任掌門,亦死在了這人手上……這樣的人……若能招入麾下……不行!他殺了天神的祭師,國內各部落的祭師皆已傳出話來,要他的性命,若是招了他,只怕會將衆祭師推向對面……雖然自己對那些祭師並不太以爲然,但在韃靼國內,祭師的地位……若是那些祭師都反對自己,只怕各個部落的人,都會跟着反對,那自己想要登上王位,卻是想也不用想了……

六王子心中爭扎,臉色變幻了數次,終於沉靜了下來,擡頭,看向那在四周軍士包圍之中,依然泰然自若的血色人影,道:“本王子還未問慕宮主爲何來我草原,殺我祭師,慕宮主倒是質問起本王子來了?此處可不比你們中原!慕宮主血染青城山,明國朝廷不敢過問,可在我韃靼國,卻不是慕宮主你能撒野的地方!”

八名將領,皆是六王子心腹,聞言哪能不知六王子心思,立時上前一步,護在六王子身前,厲聲喝道:“衆軍士,殺!”

“殺!”四周的韃靼王軍齊聲喝應,雪亮的長矛瞬間刺向包圍圈中的慕白與離傷。

脣角一挑,一縷似有似無的嘲笑一現,慕白單手扯住了男人,往背上一甩,手中奪來的長矛紅光隱現,手臂一展一揮,血光乍現!

四周刺出的長矛尚未碰到慕白手中的矛身,便被那紅血一切而斷,幾名衝得較快的軍士,被那長矛四周浮現的紅光掃過胸腹,血泉噴射……

慕白感覺到識趣的男人已然抱緊了自己,鬆開了左手,雙手一錯,轉動着長矛,向着六王子等人所在之處飛射而去。

那六王子雙眼一亮,這可是中原武林公認的天下第一宮宮主啊!握着馬刀的手不由得緊了緊,便要上前拼鬥。

可是,亦聽聞過中原青城消息的八名將領,哪裡敢再讓六王子上前搏鬥?青城山的消息他們並未親眼所見,自是不信,覺得中原人誇大其詞,但這個渾身上下染滿了鮮血的漢人,卻是在他們的眼前硬生生地從三千王軍的包圍中衝了出來的,就連一千人馬的防禦方陣,也不過是轉眼之間,便被他一人衝破……

八名將領死死的包圍住了六王子,裹了他,拼命地向後退去,一面後退,一面大喊:“殺了他們,不能讓他們傷到六王子,否則,此處所有軍士皆斬!”

一衆韃靼王軍聽得命令,皆是心中驚懼,個個奮不顧身,拼力向前,只是……他們的將領與六王子皆在前方,誰也不敢放箭射殺,只能緊握着手中的長矛,刺向背了一人的慕白。

慕白陰陰冷笑,也不管身後的長矛,身形忽然加快,直奔八名將領牢牢護着的六王子而去。

‘嗡嗡’金鐵交鳴之聲一片,卻是慕白背上的離傷,手持玄冰劍,擋開了幾柄刺近兩人的長矛,卻是對那些因慕白突然加速而落後一節的不理不睬。

一翻你退我趕,你追我殺,前方的王軍自然不敢阻攔自家的將軍與王子,左右後方的王軍又不敢弓箭射殺,竟是生生地讓慕白衝到了七千餘王軍包圍的邊緣!

“哈哈哈……”慕白雙足一點,不理轉向再退出軍隊中的六王子等人,長矛一揮,瞬間刺穿了前方五、六名韃靼軍士,手腕一抖,串了數人的長矛左右一擺,又將數十人劈下馬來,慕白縱身一躍,人在空中,身形一扭,將背後的男人甩到身前,同時落到一匹馬上。

瞬間變故,令得離傷一驚,卻是心有靈犀的一把抓了馬繮,落到馬背的瞬間,雙腿一夾馬腹,那馬長嘶一聲,甩開了四蹄,狂奔而去。

“不能放他們跑了,放箭!放箭!!!”身後傳來一名將領嘶聲大喝。

‘噝噝……’弦響之聲,箭疾之音,緊接着響起。

慕白單手環抱着男人的腰腹,右手長矛一轉,故計重使的來到了身後,旋出一片紅芒……

“得得得……”急促的馬蹄聲,在無邊的草原上奔響。

離傷專心地控制得馬匹,身後的韃靼王軍卻是越追越近!

如雨的箭疾紛紛落在了身後,偶有幾枝,落在左右。方纔還一直呼嘯着的護住身後馬臀的勁風之聲,悄悄停止。若不是頸後灼熱急促的呼吸,離傷還真擔心背後的慕白是不是出了事。

宮主的武功那麼好,應該不會有事罷?!心中忐忑難安,離傷還是忍不住回了頭。

不知何時,早已力盡的慕白卻在離傷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之下,搭在男人肩頸上的頭一歪,身子軟軟地倒向飛奔的馬下……

“宮主!”這一驚,非同小可!離傷額間汗珠瞬間冒出,急一伸手,反抱住背後的慕白,手尖掠過悄無聲息的慕白腕脈,長長吐出口氣——還好!只不過是內力、體力耗盡昏厥……

可剛剛放鬆下來的心神,在手臂環住背後的慕白背部之際,騰的一下,提上了咽喉——箭疾!

慕白的背上竟有箭疾?!可……他直到暈厥,亦是哼也未哼上一聲……是……怕自己擔心了麼?宮主……

離傷咬牙切齒,小心翼翼地將人摟緊在背後,轉眼掃過身後緊追不捨的韃靼王軍,雙腿猛地夾緊了馬腹,鬆開了持繮的右手……早先沒敢用藥,不過是因着四周遠處的韃靼軍士手中有弓箭!此時麼……哼……

一揚手,白色的粉未自手間散開,隨着馬匹飛奔帶起的勁風,飄飄揚揚罩向了後方的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