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噬情 84
碧血噬情 84
“爲什麼？你來做什麼？慕宮主，之前你放了我，天陣子亦不是不識好歹之人……”天陣子方一落地，便猛地推開了離傷，懸吊太久無力的四肢艱難地支撐着身體，背靠着石壁站了起來，咬着牙道：“之前被人誤解，天陣子自認倒黴。可慕宮主，天陣子自認沒什麼值得您涉險相救的！天陣子已然連累了師父受罪，還請慕宮主您高擡貴手，放過我吧……”
慕白聞言，眼神一黯，心知天陣子必是初聞無心子爲其受累，心情激盪所致，卻也不免有些黯然神傷——天陣子可以爲了師父，明知不是自己的對手依然怒言以對，可是……自己呢……
原本勃然大怒的離傷，見了慕白的眼神，不由一陣酸澀。還道是與天陣子什麼不同？再是欣賞，也不值得你冒險潛入崆峒山門，卻落個被人埋怨，若真是對他無意，又怎會難過？堂堂碧心宮主，何曾如此軟弱？！
挺了挺胸膛，離傷怒視着天陣子，道：“照你這麼說，宮主當初放了你還錯了不是？聽聞你被崆峒關下地牢，宮主不遠千里前來相救，倒是反惹你怨恨？”
天陣子一梗，閉了嘴，沉默不語。
“離傷……”慕白心情複雜地低喚一聲，示意他不要再說。
離傷卻是不肯罷休，轉身看着慕白，道：“宮主，你道他品性善良，守言守信，方冒險來救。可如今，卻也不過如此……”
“離傷！”慕白皺眉，男人向來識得好歹，便是從前，亦不會在人前與自己相抗，今天卻是怎麼了？便說是爲自己不平，也無需這樣罷？轉眼掃過低垂着頭顱的天陣子，想起他對師父的一片忠孝，心底一痛，再看離傷，便不是那麼的順眼了：“你這是在教訓本宮？”
離傷一驚，心頭大震！有多久不再聽得這般重的話語？再看看紫衣少年陰沉的眼神，離傷身不由已，倒退了兩步，臉上血色盡失，晃了晃，單膝跪地，道：“屬下知錯，請宮主責罰。”
“起來。”慕白眉頭皺得更緊，看着男人這般模樣，另一種疼痛又泛上了心頭。甩了甩頭，轉向天陣子，慕白平穩下心情，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天陣子，說倒底，也算是本宮連累了你。你可願跟本宮走？”
方站起身來的離傷急急低了頭，掩住了臉上驚疑的錯愕。
“走？”天陣子茫然地望向慕白，道：“去哪裡？”
“碧心宮！”慕白眼見天陣子神色大變，來不及理會一旁的男人那痛楚的目光，道：“如今崆峒已容不下你，何不救了你師父，一道去碧心宮中？難道你與你師父還想在這地牢裡等死不成？！本宮左右護法，如今只有左護法在位。”
天陣子渾身一顫，無神的雙眼終於有了神彩：“對，至少，也要救了師父出來……”
慕白點頭微笑，道：“如此，我們先去尋你師父。時辰不多，若是讓崆峒發現守衛的弟子失蹤了一名，只怕下山便就難了。”
讓離傷扶了天陣子，三人步出石室，在這幽暗的地道里一間間石屋尋覓了起來。
漆黑的地道不知有多長，兩旁的石屋一間間搜索，時間也在一點點逝去，即使是慕白，明知崆峒有着擊殺自己的決心手段，也不由皺起了眉頭，心情越漸沉重，崆峒的內門長老皆聚於一處，若是他們反映過來……
離傷推開了眼前的石門，天陣子亦知時間緊急，忙向內張望。
“師父！”突地一聲驚喜呼聲。
找到了？！慕白擡眼望去，正見天陣子掙脫了離傷的扶持，蹌踉着向裡撲去。
一個白髮灰衣的老者端坐在石室中，並無鎖鏈加身，乾淨的石室，擺放着酒菜的石機，這老者倒是不像坐牢，反而像是閉關一般。
“師父！”天陣子激動地撲到老者的石牀前，伸手抓住了老者的衣角，哽咽着道：“師父，都是弟子不好，害着師父受此磨難……”
老者看着天陣子一身縷爛的衣裳，傷痕累累的身體，泥血交錯的臉龐，不由一怔，老臉上頓時一陣抽搐，雙手扶住了天陣子，口中不敢至信地喃喃說道：“他們……怎麼會……他們……怎麼可以……”
慕白默默地靠在石門邊，靜靜的看着石室內兩人。
離傷卻是望了望慕白，上前兩步，說道：“兩位，時辰無多，先離開這裡，再慢慢敘舊不遲。”
天陣子猛地清醒過來，忙止了淚水，拉着老者的手站起身來，道：“不錯，師父，我們趕緊走吧。”
先前只顧得心疼徒弟的老者無心子卻是眼神一凝，也不管天陣子拉扶着自己的雙手，雙眼在掃過離傷，落到慕白身上時徒然凌厲了起來：“閣下是……”
“慕白。”慕白輕聲嘆息，先前的天陣子若不是爲了救他師父，只怕還不會答應跟自己走，其對崆峒的依戀可見一斑。如今，對上了這個教導出天陣子，在這崆峒山上幾乎已生活了一輩子的老人，只怕……
“碧心宮主慕白？！”無心子怒喝一聲，突地一動，原本被天陣子握在掌心的手掌猛然抽出，‘啪’的一聲，落在了天陣子的臉上：“小畜生，原來你真的勾結碧心魔宮，老夫卻是誤會了掌門師兄……”
“師、師父……”天陣子一手捂臉，錯愕地望向暴怒的無心子。
慕白眉頭一皺，靜靜地望着那又是心疼、又是悔恨的無心子。
無心子卻是突然掠起，直撲石室角落，手掌一揮，在那石壁上的一根細線上一彈，‘叮鈴鈴……’一串鈴鐺的脆響由近及遠……
“不好！”慕白急掠至天陣子身邊，一手拉着天陣子，一手拉着離傷，道：“快走！”
“本門警鈴已發，小魔頭，你還想往哪裡跑？”無心子獰笑一聲，飛身撲向已至石門的三人，呼的一掌，沉沉壓力向着慕白當頭罩下。
這無心子生在崆峒、長在崆峒，自己想要將他一道帶出去，卻是失了算計！慕白麪色一凝，雙臂一揮，將離傷、天陣子兩人推到身後，雙掌一翻，迎着從天而降的無心子對了上去。
離傷一個跨步，插進了天陣子與慕白的後背之間，隱隱的阻斷了天陣子所有攻擊慕白的可能。
“師父！”天陣子仰天急呼，又急又痛，卻是沒有注意到離傷那小小的動作。
‘砰’的一聲悶響，兩人掌心接實。
慕白長髮飄飛，紫衫被那迫散的勁力吹起。
無心子身形上翻，在石壁頂一個借力，落下地來，連退了幾步，直靠在了石牆，方纔停了下來。
“師父！”天陣子不由又是一聲驚呼，這一次，卻是擔憂的呼喊。
無心子怒哼一聲，身子一晃，攔在了三人的前方，手掌一揮，再度拍嚮慕白，口中說道：“畜生，崆峒從小把你養大，你便是如此來報答師門的？！還不與爲師聯手，將這兩個碧心宮的魔頭擒下，將功折罪。爲師還能幫你向掌門師兄求求情。”
慕白臉色一沉，卻沒出開口，只是左掌一拍，封住了無心子的一掌，右手一探，五指扣向無心子腕脈。
離傷霍然轉身，與慕白背背相靠，面對着天陣子，一臉警惕。
要說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但天陣子看了看依然背對着自己的慕白，與緊盯着自己的離傷，臉色一黯，道：“師父，弟子不是慕宮主的對手，承蒙慕宮主手下留情，幾次相放，弟子實在沒有臉面向他動手。”
“你……”無心子大怒，一面忙着讓過慕白的五指扣脈，一面喝道：“天陣子，你當真要背叛師門？”
“弟子……弟子……”天陣子滿面羞愧，答不出話來。
慕白輕舒了口氣，雙掌一劃，圈出層層掌勁，迫退了無心子，道：“我們走。”
雙袖一捲，鼓起一層勁力，拉了兩人往外掠去。
“可是……可是我師父……”天陣子掙扎着望着被迫退開去，卻又緊跟着追了上來的無心子。
慕白帶着兩個人，終是比不過無心子一人利落，不過兩、三個呼吸間，已被追上，無心子再度攔在了三人面前，冷笑道：“小魔頭，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我崆峒是什麼地方了？天陣子，掌門已招集了門內長老人衆，你如今反悔，還來及！只需助爲師將這魔頭拖在此地，不出一刻，掌門他們便會趕來。”
慕白停下了腳步，側臉望向天陣子。
天陣子臉上猶豫，看看無心子，又看看慕白，終是說道：“對不起師父，慕宮主幾次放我，這次又是想要救我出去，師父曾教導過弟子，做人須得知恩圖報，萬勿以怨報德……”
“笨蛋！”無心子氣極反笑，道：“知恩圖報，不是錯。卻也要看看圖報的對像是誰。你對着個魔頭報恩？什麼恩？沒有殺你是恩？那被他殺了的那麼多無辜之人算什麼？”
“可是……”難道人家手下留情沒有殺我，我卻要殺別人不成？天陣子一陣嘀咕，卻是不敢公然頂撞無心子。
“夠了！”慕白滿意的向着天陣子點了點頭，果然沒有看錯你：“無心子，本宮敬你是天陣子的師父，又爲了他身陷地牢，方纔救你，且處處忍讓。你即然決意要做崆峒之鬼，本宮不來攔你，看在天陣子的面上，本宮不傷你，你讓開。”
“魔頭，想教老夫讓開？有本事你便拿出來，老夫活了五十來年，卻未聽過需得哪個小輩相讓！”無心子怒火沖天，和身撲上，雙掌斜劃，如漫漫雲海，罩嚮慕白額頭與胸口。
慕白瞳孔一縮，迸出針刺般的銳意：“既然如此，本宮就憑本事闖了出去！”
慕白再度將離傷、天陣子兩人推到身後，右手兩指一併，淡青的白芒自指尖浮現，婉如一柄利劍，切開了漫漫的雲海，幾個攪動，將無心子的掌勁化着了無形，左掌不依不饒，在空中變化出幾個花招，晃過了無心子急急阻攔的雙掌，輕輕一掌，拍在無心子的左肩。
無心子臉上突的一片殷紅，身體被那雄厚的掌力拍得向後飛起，足足退了三、五尺，方纔停了下來。
“慕宮主。”天陣子一聲驚呼，想要撲向無心子，卻因慕白背後的離傷那警戒的目光，而不得不停住。
看着離傷那勁風鼓起的衣衫，天陣子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有一絲異動，離傷定然會暴起辣手。
慕白大步向前，身後的兩人亦步亦趨。
不料無心子肯見慕白走來，竟不避不讓，站在地道中間，不顧體內傷勢，再度鼓起內力，攔在了面前。
慕白頭痛地看着無心子，道：“無心子，你當本宮真不敢殺了你？”
“慕宮主！”天陣子急聲呼道。
慕白深深地吸了口氣：“讓開。”
“想走？便從老夫的屍體上踩過去！”無心子吐出帶着幾絲血沫的唾沫，雙掌一錯，竟是不顧生死地撲了上來。
慕白眼中流露出欣賞之色，紫袖一揮，捲住了無心子的雙掌，右手快若閃電，在無心子的身上連點數下。
無心子悶哼一聲，只覺全身內勁一泄，身體軟軟倒在一側。
“師父……”天陣子驚呼。
“無妨，本宮只是點了你師父幾處穴道，禁制了他的內力，並未傷他。”慕白回頭，安撫地笑笑，說道：“走罷，只怕崆峒的人也快要到了。”
天陣子鬆了口氣，卻依舊擔憂地不停望向蔞頓在地的無心子，跟着慕白向前走去。
無心子又氣又怒，掙扎了幾下，卻也站不起來，眼瞧着慕白等人便要走出地道，無心子撕聲大呼道：“老夫自小在崆峒長大，衣食武功，無一不得自崆峒，可老夫不但沒有一點功績，卻養出一個吃裡扒外、背叛師門的徒弟！老夫竟還爲了個叛徒，打傷了掌門師兄……老夫對不起崆峒，對不起歷代祖師……”
轟然怒吼聲中，無心子勉力站了起來，一頭撞向對面的石壁！
“師父！”天陣子心頭狂跳，猛地轉身，卻只聽‘砰’的一聲，無心子用盡了全力的一撞，立時腦漿迸裂，慘死當場！
“師父……”天陣子呆滯半響，突地一聲慘嚎：“師父，是弟子害死了您……您、您等等弟子……”
語畢，不等慕白、離傷反映過來，已是雙腿一蹬用盡全部功力，一頭撞在染滿了無心子血跡的石壁之上……
蠕動着蠕動着…………
歡快滴發覺離完結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