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之看見他那樣子就想笑, 卻又不大敢笑。他站起來,想要伸手去抱他,靠近他的動作卻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阻止了。
最後他只是尷尬地站在那裡, “陛下想把我怎麼樣, 向來是不問的。”
得了許可, 樑煥乾脆利落地把他抱到榻上, 自己也在他身邊趴下。
正是暑氣最重的時節, 偏偏屋裡放了一大缸冰塊,可以讓兩人放肆地擠在一起。
有一陣沒碰過,光是待在他身邊, 就已經讓樑煥興奮得臉紅。他矜持不下去了,露出本來面目, 一邊俯身啃咬着他的嘴脣, 一邊忙亂地去解他的衣帶。
此時, 躺在他身下的陳述之卻有一種怪異的感覺,自己的身體不但沒有被喚起, 反而覺得非常彆扭。他的口水黏黏膩膩的,很噁心。衣裳被他扯掉,□□地暴露在他面前,很羞恥。
他不知道這樣的感覺從何而來,但他知道不能將它表現出來。他繃緊身子, 配合他已經是不可能了, 只能盡力忍着。
樑煥非常着急, 沒做太多準備就打算開始。身下的人從頭到腳都僵着, 他試了好幾次才成功。
就在他開始享受的時候, 陳述之卻立即感到一陣強烈的痛苦涌上心頭。這一刻,他眼前忽然再次浮現了幻想中樑煥和吳鏡在一起的畫面。
他排斥他的靠近, 心裡的痛苦逐漸浮現在眼神上,他覺得就算再忍下去也會被他發現,索性用嘶啞的話音說着:“……不要……停一下……”
感知到他的神情和話語,樑煥一下子就慌了。他匆忙停了動作,在他身邊躺下,一隻手臂搭在他身上,撫摸着他的肩膀,擔憂地問:“你怎麼了?行離,是不舒服嗎?”
陳述之把他的手臂從自己身上拿下來,望着他汗溼的髮鬢和因□□而漲紅的臉龐,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是我太急了嗎?弄疼你了?還是隔了太久,一下子受不了?行離,你跟我說……”
陳述之漸漸低下頭去。
這怎麼說?真實的理由太過悖逆狂妄,他自己想來都羞愧,更不敢說。
樑煥等了好久他也沒反應,只得強忍下那股躁動,把他的衣裳蓋回他身上,無奈道:“我不碰你就是了。就是好久沒見你,太想你了。你起來陪陪我,我不動手,總行了吧?”
陳述之十分乖順地陪了他一晚上,看看書聊聊天吃吃東西,他雖然努力裝出開心的樣子,但身上那股子彆扭勁根本掩藏不去。
夜裡,二人雖然睡在一張牀上,卻離得遠遠的。陳述之乾脆背過身去,不自覺地蜷縮成一團。
自那之後,陳述之就不由自主地開始躲避。不僅是不去未央宮,他每天離開六部就立刻回家,絕不在路上停留;素隱堂的聚會上,他就一言不發地縮在角落。連江霽都看出他有問題,問他,他也不肯說。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躲,應該以適當的頻率主動去找他,卻不知道找他之後要怎麼辦。他控制不了自己身體的反應,總不能就這麼幹陪着他吧。
而樑煥在一個人呆了幾天之後覺得不能這樣下去,越不見,不就越生疏了麼?哪怕他不大願意,也得把他弄到身邊來。哪怕什麼都不做,每天能看看都好。
於是陳述之時不時就被叫到未央宮,一夜夜地陪他讀書寫字,幫他看奏摺,給他做飯,伺候他沐浴更衣,晚上就遠遠地睡在他身邊。
陳述之自己倒覺得沒什麼,但他看得出來,樑煥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狼看到肉,卻連舔一口都不敢。
終於有一日,他趁樑煥看書看得認真,到門口找了未央宮的大太監,悄悄說:“明天你們別來尋我了,就說我身子不舒服,沒法伺候陛下。”
見對方爲難地看着自己,他只得又問:“陛下晚上不翻妃嬪的牌子嗎?”
那太監答道:“從來不會。”
“那你明天去問問。”
“怎麼平白想起……”
陳述之連忙解釋:“我沒法伺候,總不能讓陛下一個人吧,那不就得別人來。”
那太監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個道理,但是……“您是哪不舒服啊?要是陛下問起來……”
陳述之掃他一眼道:“身子不舒服,懂麼?”
*
夜色漆黑,一個太監抱着個托盤走進未央宮。他自己也很奇怪,爲什麼陛下從來不翻牌子,只是偶爾去趟皇后或者林貴妃那裡。要不是提前看了看,他都回憶不起來後宮裡有哪幾位妃嬪。
他端着托盤在樑煥面前躬身,笑着道:“陛下今日可要去哪位娘娘那裡?”
等了好久都沒等到回覆,他疑惑地擡頭,卻對上了樑煥陰冷的目光。
“爲何給朕看這種東西?”這話音如同目光般冰涼。
他的笑容有些僵,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是陳主事說他沒法伺候您,讓奴才給您翻牌子。”
“什麼?”
那太監沒敢擡頭看他的表情,但從語氣也能聽出來,陛下生氣了。
“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你這麼聽他的話?”
太監只能跪下認錯。
沉默許久,樑煥嘆了口氣,淡淡道:“你讓盧隱去把他找來。”
還沒等他反應,樑煥又改了主意:“算了,讓盧隱去備車,朕去他家找他。”
門口的盧隱愣了愣,陛下要半夜出宮去找陳述之,這情境怎麼這麼眼熟?
*
樑煥這一路都不得安生,一邊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一邊在車廂裡拳打腳踢。
他很生氣,有些沮喪,甚至有些……害怕。
車停在陳述之家門口,他下了車,擡頭看見二樓書房的窗戶亮着燈,便愈發緊張了。
夏季的夜晚最是聒噪,田野間有蟲子在吵鬧。鼻子裡是宮中沒有的泥土味,這氣味將他帶回到崇景四年十二月三十日,他第一次住在這房子裡的那一天。
千萬感慨消散在脣舌之間,他被一股莫名的勇氣驅使,上前敲門。
開門的是陳歲寒,他在門口上上下下把樑煥打量了好久,到底也沒說什麼,只是側身放他進來,說了句“他在上面書房”,便回臥室去了。
桌上點着一盞微弱的燈火,陳述之正看書看得入迷,根本沒注意到家裡有人敲門,只有當自己房間的門被推開時,他才轉過頭去。
他愣愣地望着門口的人,不是給他翻牌子了麼,他怎麼會來這?
樑煥關上門,轉過身把他抓進懷裡。
自然而然就這樣做了,抱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這趟是來找他吵架的。
他把陳述之放在自己面前,雙手按着他的肩,瞪着他道:“你又要幹什麼?我哪裡慢待了你就直說,用不着拐彎抹角試探我。”
陳述之閉了閉眼,半晌才輕輕開口:“我沒有試探您,我不能伺候陛下,是該旁人來的。”
樑煥攥緊拳頭,“爲什麼不能?”
“身子不舒服。”
“是麼?哪裡不舒服?”樑煥的話音裡含着怒氣,一直把他推到旁邊的牀榻上,將他整個人按下去,開始扒他的衣裳。
“我倒要看看,你身子是哪裡不舒服?”
身下之人不敢反抗,他氣得一直把他扒了個精光。
發泄完怒氣,他才反應過來,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這樣想着,他便望向陳述之的面容,卻看見他眉頭攢成一團,雙眼緊閉,眼角閃着淚光。
這淚水將他一下子嚇蒙了,他手足無措地愣在那裡,想了想自己剛纔的樣子,有那麼可怕嗎?
樑煥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用衣裳蓋住他的身子,俯下身去親吻他的眼角。
陳述之忍受了一會兒他的吻,到底躲開了他,扶着牀邊一點點坐起來,垂着眼睫整理自己的衣裳。
燭光幽微下,清秀的眉目竟顯得有些可憐。
樑煥望着他的動作,自己也逐漸冷靜下來。他長呼一口氣,伸手摸了摸陳述之的後背,歉疚道:“是我不好。到底是什麼事,你別讓我猜謎了,我猜不到,你告訴我好不好?”
陳述之整理好衣裳,抹了一把眼睛,都沒有起身,便直接跪在他身邊。
他沒想到樑煥會直接來問他,所以也沒提前想好怎麼回答。斟酌良久,才緩緩開口:“我說這話,知道您一定會生氣……”
“陛下,我願意陪在您身邊,但我不能害了您。歷來君王專寵都是禍事,您有名正言順的後宮妃嬪,她們比我更應該侍奉您,而且還要靠她們生育子嗣。我這麼說並非想躲着,您偶爾見我就是了……”
“這話是我爹孃跟你說的麼?”
“是。”
“他們還管不着這事。”
“但我也是這麼想的。”
樑煥的手指摳着他的牀單,指節在微微地顫抖。
他的第一反應是反駁,可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該怎麼反駁。
他知道陳述之那性子,認了一套規矩便抓着不放。他當然想天天把他抓到身邊陪着,但這違反陳述之的規矩。不說他,就算自己看到有另一個君王天天和同一個人待在一起,那也是會勸的。
他想告訴他,即便見不到他,自己也不會去見什麼其他人,只會把那些時間用來思念他。
可說這個又有什麼用?這又反駁不了他的規矩。
他很快便明白過來,在這件事上,自己吵不贏他。
樑煥慢慢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頰,“你起來,我不生氣。就這麼辦吧。”
陳述之有些訝異,沒想到他會立即答應。他乖順地從地上爬起來,坐到他身邊去,低着頭道:“那陛下挑個日子,我每月的那天去找您。”
“每月?”
樑煥死死盯着他,眼裡像是要冒出火來。
陳述之聽出了他的情緒,沉默一會兒,話音裡藏着畏懼:“那……每旬,行麼?”
聽到這話,樑煥暗自嘆了口氣,這種事若要討價還價起來,也太傷感情了。反正自己從六月初到七月中都沒見過他,也沒覺得相思成疾,應該還受得住吧。
他握着陳述之的手說:“好,每逢九的日子來找我吧,晚上我在未央宮等你。”
今天是七月二十八日,能貪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