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之處,山河慟素縞。
直到所有的人都出了皇陵的那一刻,小官還在暈暈乎乎的。
姬無憂看着眼前明顯不怎麼在狀態的年輕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着雲霜告了罪便和小官吏一起離開。
直到走出了皇陵的大門,小官吏才深深的吐出來一口氣。
“哎呀,這就怕了?”姬無憂笑眯眯的轉頭看着這個年輕人,也不在意他官職低微,但是不見姬無憂有任何的架子。
年輕的小官吏看着滿臉皺紋笑眯眯的姬無憂,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這年紀輕輕的,就這般的唉聲嘆氣,這可了不得!”
“丞相大人!”
年輕人搖了搖嘴脣,看着姬無憂終於抿脣開口。
“嗯?”
“下官有一疑問,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看着那雙充滿着求知慾的眼神,姬無憂楞了一下,似乎又想起當年的那幾個孩子,眼角眉梢都是青春洋溢的光芒。
“說吧!”
難得正經的姬無憂歪了歪頭,看着年輕的小官吏的眼神裡充滿了慈愛。
慈愛……很多年前就已經沒有了的東西!
“今日本是鎮南王入皇陵的日子,人人都說,陛下和幾位王爺感情深厚,可是人人都傳言,無論是當初在西北還是抵達南楓,陛下和襄王皆是一身紅衣,這似乎不合禮制!”
看着年輕的小官吏小心翼翼的着詞用句,姬無憂輕笑出聲。
“你就直說皇帝穿着一身紅衣參加人家葬禮,感覺是在幸災樂禍得了!”姬無憂瞅了瞅連漲得通紅的年輕人,嗤笑了一聲。
看了一眼臉上窘迫的年輕小官吏,姬無憂收起了戲弄人的心思,只是靜靜的看着天邊的落日,輕輕的道。
“世上的傳言都沒錯,這一路走來,無論是百里青還是陛下,都是身着一身紅衣,一路走來的!”
姬無憂並沒有否認什麼,也沒有什麼好否認的,只是靜靜的看着遠方,眼神裡閃過一絲緬懷。
“這又是爲何?”
求知慾爆棚的年輕人沒有看到姬無憂臉上的悲傷,只是靜靜的等待着姬無憂的皆是。
“知道太多的人,總是命不長的,你不怕嗎?”
“下官的職責就是編纂史書,力求還原歷史所有的真相,若是怕,司馬遷也就不會寫出資治通鑑了!”
年輕人笑嘻嘻的,沒有理會姬無憂的威脅,姬無憂深深的看了一眼年輕人,點了點頭,:“老夫府中有上好的竹葉青,大人可願意前往和老夫一飲?”
看着姬無憂臉上的笑容,年輕人高興的點了點頭,忽然反應過來如此是有辱斯文,便順順當當的停下腳步,在姬無憂詫異的眼神裡,躬身行了一個大禮:“故我所願,不敢請爾!”
姬無憂看着年輕人這樣,不由得笑出聲來:“你這小子!”
看着一身青衣的年輕人,姬無憂終究是沒忍住感嘆道:“想當初,也有這樣五個人,身着鮮紅的衣服,於南山之巔,三跪九拜,皆爲異姓兄弟,那一日,滿山的花,都沒有這幾個人的笑臉好看!”
就算明知道那時有毒的罌粟,也是絲毫沒有戒心的靠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是終身不悔!
年輕的小官微微一愣,轉頭看相姬無憂忽然閉上的眼睛,終於開口,聲音戴上了一些低沉:“所以,陛下,纔會以兄弟之禮,送鎮南侯一程嗎?”
姬無憂睜開眼睛,:“是啊!”
當然,還在告訴他,無論你做了什麼,你都是她一輩子認定的兄弟,身爲帝王無法給予的,身爲雲霜卻可以,作爲朋友的她能爲他們做的,永遠要比一個帝王能做的多得多!
“活人無論做什麼終究是給死人看的,管他呢,你這小子對我胃口,走!今夜咱們不醉不歸!”
過去的事情從來都不曾忘記,只是想不起來而已。
夕陽的光影拉長這身後的影子,卻照不進御書房的屏風裡。
御書房裡的下人都被雲霜遣送了出去。
在御書房的書案上,放置着一幅畫,那幅畫,是從那西北承安太守府裡的閣樓的書房裡取來的。
那畫上,寥寥數筆,卻將一個腹部微微隆起,卻在煙火繚繞的廚房裡忙碌的白衣女子勾勒的格外豐滿動人。
女子眼角含笑,明媚晶亮。
輕輕的挪開自己的手,那畫紙上被鎮紙所壓的壓痕異常的明顯,雲霜手拂過畫紙毛躁的邊,以及畫頁上斑駁的淚痕,提醒着她。
也許是曾有一個人,在無數個夜晚,對着這幅畫,愴然淚下……
畫的最下角。一行細細的小字:
“此心獨鍾,雖強求而不得眷顧,但滄海萬頃,唯卿獨一瓢爾!”
我是晉王我是個無賴的分界線
五個月後,南楓皇宮裡人心惶惶,懷着身孕的帝王已經在幾位王爺的強制命令下不再上朝,安心待產。
今日腹部疼痛的雲霜終於明白,產期到了。
門外的人焦急的站立着,聽着房內傳出來的一聲聲呻吟聲。
饒是雲霜這般堅強的女子,都忍不住呻吟出身,百里青滿臉都是冷汗,只要是有丫鬟進出房間,他必定上千詢問一番。
“陛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有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百里青冷聲哼道,活生生的差點講一個小姑娘嚇哭。
周圍的幾位王妃看着這襄王記得就差要衝進去了,可着勁讓人攔着襄王,女子的產房,雖然陛下身份尊貴,也斷然沒有要讓別人入產房的道理。
“人呢?人呢?都死了嗎?”
百里青看着攔在自己的眼前的人,不由得怒從心起,一陣咆哮。
“王爺,王爺!”
後院裡連滾帶爬的爬進一個小太監,手中拿着一張紅色的賀單,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聽到百里青不耐煩的吼道:“準了,都準了,沒事就給我滾出去!”
小太監愕然的看着百里青,眨了眨眼睛,昔日襄王的脾氣是最好的,可今日跟吃了炸藥似的。
那人讓他告訴襄王,想要和襄王面談,這句準了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呢?
小太監拿着賀禮的膽子摸不着北的離開了院子。
走出院子大門的時候,猛然聽到一聲尖叫,冷不丁打了一個冷戰。
“不好不好,此地不宜久留!快跑快跑!”
小太監拔腿就跑,而院子裡的人也算是終於放下了心,看着懷中皺巴巴的小娃娃,百里青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幾日神經弦蹦的有點緊,這回有點暈。
樂呵呵的將懷裡的娃娃交給奶孃,交代好好照顧雲霜,百里青終於鬆了一口氣,往御書房走去,今日他留在後宮本就是不合禮制,只因爲事出有因,外人也不好說什麼,要是再呆下去,那明天等待他的就是無數彈劾的奏摺了。
只是……
站在御書房大殿外的臺階上,看着那個熟悉的聲音站在一邊,司儀一聲接一聲整耳欲聾的喊聲讓百里青幾乎要昏過去。
“呔,你要幹嘛!”
洛雲瑾轉頭,看着黑着一張臉的百里青,忽然溫文爾雅的笑出聲來:“求娶南楓陛下!”
“滾粗,你這樣幹,誰給你的權利?”
看着百里青暴跳如雷的樣子,洛雲瑾騷包額甩了甩自己的腦袋,輕飄飄的道:“襄王剛纔說的準了,這還沒有一炷香,都全忘了?”
百里青看着洛雲瑾,嚥了一口口水:“本王什麼時候答應的?”
他是真的死活想不起啥時候說的。
“王爺真是說了!”接到洛雲瑾眼神暗示的小太監,看着百里青幾乎要發飆的樣子,站上前去,委屈着一張臉:“王爺說,準了!”
看着這傢伙吃裡爬外的樣子,百里長風幾乎背過氣去。
“你……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我……您答應了!”
看着洛雲瑾無賴的樣子,百里青白眼一翻,多日以來的勞累讓他再也撐不住,往後兜頭就倒了下去。臨昏迷的前一刻,那長長的禮單終於唸到了最後:“……傾國以聘!”聽起來還不錯,這也是百里青睡前最後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