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半,陵海預備役營“代表團”早早的趕到了北湖軍區預備役舟橋團臨時營地,在安公縣武裝部副部長的陪同下參觀學習。
人家的動力舟大多幫着去轉運搶險物資了,只有兩條停在大堤下。
在臨時營地留守的副團長很熱情,帶着衆人蔘觀動力舟,甚至陪同衆人乘動力舟去參觀昨晚剛架的橋。
此行受益匪淺,連韓渝都大開眼界。
人家是真正的老大哥,早在1984年就組建了,主要任務是戰時遂行漢江流域北湖段渡江工程保障、平時擔負江漢地區應急搶險救援。
相比搶險救災,構築浮橋渡場人家更專業。
能在短短几個小時內構築一條浮橋,保證遇到江河阻礙的部隊快速通過,並且能通過坦克、自行火炮等重達三四十噸的重型裝備。
動力舟很結實,水上航行的穩定性也好。
執行搜救任務一條動力舟能頂五至六條衝鋒舟,執行構築浮橋渡場任務時,一條條動力舟就會變成“鋼浮箱”,在江上排好隊架上特製的橋板,便能將天塹變通途。
不過長江中上游的江面沒濱江水域那麼寬,風浪也沒濱江水域那麼大。
濱江水域位於航經船隻衆多的長江尾,即使風浪不大、江面不寬,一樣不可能像人家那樣進行構築跨江浮橋的訓練。
更重要的,有特色的預備役部隊都有依託單位。
陵海預備役營主要依託陵海路橋公司、長航系統各單位和濱江的幾家港航企業。而人家主要依託的是一家專門設計製造舟橋裝備的軍工企業。
也就是說舟橋裝備就是人家自個兒生產的,怎麼設計製造、怎麼根據實際情況進行改進和怎麼操作,人家本就是行家,這不是陵海預備役營想學就能學成的。
正因爲如此,人家的專業程度超乎預料。
舟橋裝備都是制式的,甚至有現役部隊都沒能裝備上的,反觀陵海預備役營清一色的民用工程機械和民營工程船隻。可見雖然同時被上級點了名,但事實上跟人家尚有很大差距,要虛心跟人家學習。
讓衆人更震撼的是,這裡屬於真正的災區。
大堤兩側一片汪洋,堤上搭滿了窩棚,劫後餘生的老百姓愁容滿面,孩子們無憂無慮,光着膀子,甚至光着屁股在追逐打鬧。
地方上的同志說,還有很多羣衆困在汪洋裡的堤壩上。
有些正在往安全區域轉移的,但更多的不願意轉移,那些老百姓不只是缺醫少藥,甚至缺最基本的糧食和乾淨飲水。
看着被洪水吞噬的孟溪,望着在漫漫無邊的大水中偶爾冒出尖兒的屋頂,洪水造成的災難,韓渝等人感同身受。
當看到一輛輛掛着“一方有難、四方支援”標語運送救災物資的車輛呼嘯而來,絡繹不絕地送到這兒。韓渝心中又升騰希望和信心,洪水無情人有情,人間只要真情在,大愛定能勝大災!
北湖省軍區預備役舟橋團的主要任務,就是把社會各級送到救災物資轉運進“洪泛區”,分發到急需物資的老百姓手裡。
洪魔雖無情,人間有大愛。
接收救災物資的災區幹部羣衆,激動地爭相握各位單位、各企業來送救災物資的人員的手,久久不願鬆開,噙着淚一個勁兒道謝,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賑災車隊卸下物資要返程的時候,他們的手揮了又揮,他們送了又送。
回“基地”的路上,竟遇到了安公縣水利局的嚴工。
韓渝通過對講機讓沈副市長和李副部長等人先走,他和非要跟來的鼕鼕一起下車跟嚴工打招呼。
嚴工欣喜地問:“韓書記,你怎麼會來這兒的!”
“上午去孟溪那邊看了看,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你。”
“去那邊看什麼?”
“看看北湖省軍區預備役舟橋團,順便去看看災情的。”
提到孟溪垸嚴工心裡就不是滋味兒,沉默了片刻凝重地說:“嚴防死守,守來守去還是沒守住,不該潰的地方潰口,造成那麼大經濟損失,既對不起垸內的十幾萬羣衆,也對不起你們這些來支援我們抗洪的朋友。”
韓渝示意鼕鼕去車上拿來一瓶礦泉水,遞到嚴工面前:“嚴工,這不關你的事。”
“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啊。”
嚴工接過礦泉水擰開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了大半瓶,指着前面的堤段哽咽着說:“在這一個多月的高水位汛期裡,堤段上每一個哨位、每一處險點、每一座閘站都駐守着一個幹部,羣衆可以輪換、他們不能換,哪怕穀子泡在水裡爛掉、哪怕孩子病在牀上,他們都要在堤上堅守。
嚴家臺那邊的幹部不負責任,麻痹大意,釀成大禍,不但給羣衆造成了那麼大經濟損失,讓十幾萬羣衆無家可歸,也敗壞了我們全縣幹部的名聲!那天夜裡要不是幾個人拉着,我恨不得一板凳把他的頭砸開花!”
“嚴工,說這些有用嗎,淹都淹了。”
身後突然有人說話,韓渝這才注意到堤下的棉花田有個鬍子拉碴的中年人,他身邊有一張破竹牀,一看就知道他是守險員,白天要呆在這兒,晚上也要睡在這兒,全身到處都被蚊蟲叮咬潰爛了。
韓渝趕緊讓鼕鼕再去車上拿瓶水,問道:“同志,你身上都潰爛了,怎麼不去醫院看看,不去開點藥擦擦?”
中年人爬上大堤,用帶着本地口音的普通話無奈地說:“沒人來換我,不敢離崗!”
嚴工連忙介紹道:“韓書記,這位是我們縣農業銀行的吳行長。吳行長,這位就是幫我們搶護住楊柳村幹堤潰口的陵海預備役營韓營長。”
“韓營長好,韓營長,謝謝你們啊,要不是你們關鍵時刻堵住口子,我們這邊早淹了。”
“吳行長,你怎麼親自來守堤?”
“我還親自吃飯呢,我們這邊的情況你應該聽說一些,堤防那麼長,東南西北都要抗洪,孟溪垸又淹了,黨員幹部不夠用。讓我來守堤,是上級對我的照顧。”
生怕韓渝不相信,吳行長從鼕鼕手裡接過水,想想又苦笑道:“不然就加入突擊隊去背沙袋,我這把年紀,我這身子骨吃不消。”
嚴工放下礦泉水瓶,低聲道:“韓書記,我們縣的幹部都上堤了,吳行長負責這邊,檔案局王局長負責前面。”
幹部帶頭,在這裡真不是一句口號。
韓渝跟着嚴工往前走了大約三百米,果然看到一箇中年人睡在堤坡上,長期的露宿讓那個中年人看上去病病秧秧的。
他聽見腳步聲,擡頭看着韓渝二人,半真半假地問:“嚴工,天大地大,抗洪的時候你最大。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我現在辭職會有什麼後果?”
嚴工愣了愣,也半開玩笑地說:“王局,你真要是辭職,我就先把你捆起來,綁在前面的那棵樹上,潰口了你都別想跑。”
“我不幹了都不行?”
“不行!”嚴工深吸口氣,很認真很嚴肅地說:“你如果堅守在這,有險情我會第一時間趕過來和你一起組織搶護,要死我在先,肯定不會在你後面。”
韓渝清楚地看到,嚴工說着說着紅腫的眼中淚水止不住地滾落。
鼕鼕被震撼到了,不敢相信一個銀行的行長和一個局長居然在這兒守堤,並且已經守了一個多月,期間從未回過家,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家。
他們風餐露宿,搞得像兩個野人……
鼕鼕心裡一酸,趕緊撒腿跑回車邊,拉開車門取出一瓶水,飛奔過來遞給王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