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海預備役營的駐地在短短24小時內換了兩次,132團的駐地不但同樣如此,並且分散在四個地方。
六營昨天迎戰洪峰,從早上6點一直戰鬥到下午5點。
從營長到列兵都沒有乾淨軍裝換,也沒有乾燥的鞋可以換,就這麼在大堤下的村子裡和衣而睡。儘管身上髒兮兮、溼漉漉的,還有蚊蟲叮咬,但他們睡的卻很香,因爲太累了。
就在戰士們睡的正酣的時候,外面傳來緊急集合的哨聲。
緊接着,是連長和排長們的大嗓門。
“三班,動作快點,有緊急任務。”
“同志們,‘駐港部隊’遇到麻煩了,上級命令我們立即去支援!他們還跟我們吹牛,說我們遇上搞不定的險情就跟他們求助,結果他們自個兒都搞不定,要我們去支援他們!”
“快點快點,張小雨,你的鐵鍬呢,鐵鍬就是你的武器,不帶武器怎麼上戰場?”
這邊正在整隊,那邊開來四輛敞篷軍車。
營長李守鬆推開門跳下車,環視着部下們道:“同志們,團軍務股的戴參謀就在‘駐港部隊’,他打電話說‘駐港部隊’有大型挖掘機,動作快點,我帶你們去看挖掘機!”
昨天在陵江搶護老廟閘口險情,他雖然操作挖掘機幹了五個多小時,但自始至終都是在堤下挖土,沒上過大堤,更沒有像老師傅們那樣在岸上或水上打樁。
……
韓渝之所以出來,不只是因爲不想影響縣領導的工作,更多的是因爲不敢往下聽,甚至不敢想象兩個鄉鎮的老百姓萬般不捨、背井離鄉的情景。
“黨員幹部要站在最前面,這是對黨員黨性的考驗,對幹部能力的考驗。個人負責制上個月就宣佈了,現在就是你們負起責的時候。誰出問題就處理誰,決不姑息,今後也永遠不錄用!”
胡主任不知道韓渝是怎麼想的,解釋道:“韓營長,正在組織撤離的不只是兩個鄉鎮,還有三個村,一共兩百三十多平方公里,涉及到三萬兩千多戶,十三萬兩千多羣衆。
只見黃縣長眼眶邊涌出豆大的淚珠順着臉頰長流,舉着手機用低沉而決絕的語氣強調道:“羣衆撤離的動員、組織、保障任務雖然十分繁雜,但必須通知傳達下去!”
“不認識路有嚮導,看看,嚮導已經來了。”
韓渝佈置完任務,下達完命令,一時間竟沒什麼事可做了。
“想看女兵就給我打起精神,動作快點,排隊登車!”
“跑過去?”
“楊柳村在哪兒?”
至於水上船隻的錨泊安全,有港務局浮吊碼頭主任顧鵬飛和陵海港拖輪隊的柳威負責。
這兩個鄉鎮是我們縣最富饒的土地,也是我們縣糧、棉、油的主要產區和骨幹工業基地,年工農業總產值加起來有五億多元。
與此同時,楊柳村險段下的一片稻田已變成了燈火通明的工地。
剛纔忙的沒顧上跟縣領導打招呼,這會兒不忙了,可縣領導卻沒時間。
堤下已經開工了,姚工甚至上了001,在001的指揮艙裡開始做《安公縣楊柳村段長江干堤搶險工程》的資料。
從六月底趕到這兒,戰士們一直沒休息好。
今年農業形勢比往年好,如果沒發洪水,只要大堤能守住,早稻肯定增產。大面積的中稻剛抽穗、棉花剛吐蕾,長勢那麼喜人,白天站在堤上往下望,都是綠油油的,一片豐收的景象!”
大挖機的斗子很大,不一會兒,自卸車就裝滿了土,開到孫工放好線、1號挖掘機把鬆軟土層清理掉的區域傾倒。
“通知公安局,民警全部上路,確保撤離的交通秩序!通知交通局,給我做好撤離的車船保障!通信保障、接收安置也必須儘快到位!”
挖掘機、裝載機、推土機、自卸車都在施工,機器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只有再往南走五六十米,才能聽到附近村莊的大喇叭震天響。
這幫臭小子,就知道看女兵。
“兩個鄉鎮都有銀行營業廳,趕緊通知金融系統轉移財務檔案。讓教育系統通知各學校轉移財產,工業系統指揮各廠礦企業轉移保護重要機器設備!”
“一連坐車,二連三連跑步前進。”
“所以說下撤離的決心並不容易,可爲了確保十三萬羣衆的生命安全,就算有一萬個不情願也要下呀!”
“不會。”
“我知道,沒事。”
暫時沒施工任務的人員,在楊建波和趙江的組織下,在距險段一公里外的江堤上支帳篷。
後勤人員兵分幾路,有的在嚮導帶領下驅車去最近的鄉鎮採購,有的負責電力等後勤保障。
“營長,還是我帶隊跑吧,可我們不認識路。”
他是新手,也只能乾乾這種技術含量不是很高的活兒。
小魚利用自卸車去倒土方的空檔,趕緊挖了幾鬥土,倒在自卸車停放位置的另一側。3號裝載機很快就開了過來,把他剛挖的土剷起運送到灌裝打包沙袋的區域。
黃縣長站在陵海預備役營剛支起來的帳篷裡,遙望着不遠處的村莊,噙着淚不斷接打電話,不斷下命令。
“黨員幹部要發揮帶頭作用,我們要齊心協力,本着對人民羣衆生命安全負責的精神,全力完成轉移任務!”
附近的大喇叭全在通知。
三連長恨鐵不成鋼地回頭瞪了正偷笑的部下們一眼,跑上前問:“營長,我們三個連,只有四輛車,不夠啊。”
三連長順着營長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兩個村民騎着摩托車來了。
“真不抽?”
一個戰士打着哈欠,扛着鐵鍬迷迷糊糊的跑進隊列,心想看大挖掘機挖土是挺有意思的,但現在我們更想睡覺。
“哪來這麼多廢話,要不你坐車,我帶隊跑?”
經歷過一次搶險實戰,該怎麼幹土方施工分隊全體人員都已形成了默契,都不需要站在邊上的安全員指揮。
見韓渝確實不抽,胡主任收起香菸,接着道:“而且,剛纔說的那些還不是主要的,更主要的是那些固定資產和生產、生活設施,是兩個鄉鎮十幾萬幹部羣衆幾十年的建設成果啊!
大堤如果守不住,房屋會倒塌損壞,工廠企業要停產,商業要停業,交通要中斷,工程要毀壞,土地要沙化,十幾萬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這還只是有形的,那些無形的損失呢?”
“五公里還不遠?”
“這個險情萬一搶不下來,不但家會被淹,連人都保不住。只要人在希望就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真要是發生那樣的情況,黨和政府一定會幫助大家重建家園!”
“謝謝,我不抽菸。”
……
“距我們這兒不到五公里。”
韓渝能理解黃縣長和眼前這位政府辦主任的心情,凝重地說:“心靈上的創傷,精神上的恐懼,這恐怕是無法用金錢來計算的。”
“總之,我們要儘快把轉移命令傳達到每一個人,在規定時限內完成轉移,決不許落下一個!”
胡主任掏出香菸遞上一支,哽咽着說:“這兩年,這兩個鄉鎮的工業產值是以近百分之八的速度增長的。大堤一旦守不住,這一切都將化爲烏有!”
李守鬆知道部下們很累,抑揚頓挫地說:“戴參謀說‘駐港部隊’有女兵,而且很漂亮。要身條有身條,要臉蛋有臉蛋,大家想不想去看看?”
“想!”
黃縣長忙着部署兩個鄉鎮的撤離工作,顧不上接待韓渝。
……
“楊莊鄉有個新華書店,趕緊通知書店經理立即組織人員轉移倉庫裡的中小學課本。並且必須給我保管好,不能遺失一本。孩子們都快失去家園了,不能讓他們再失去學習機會!”
政府辦胡主任見韓渝不想影響黃縣長的工作走了,急忙追了上來,哽咽着說:“韓營長,不好意思,我們黃縣長現在確實顧不上。”
剛纔還無精打采,現在像打了雞血,一個比一個精神。
“再說一次,這不是分洪!解放軍來了,正在江堤上幫我們搶險!組織大家撤離是考慮到大家的安全,是爲了確保萬無一失,不是讓各位羣衆舍小家保大家!等解放軍幫我們控制住險情,你們就可以回家了!”
“不遠,就在楊柳村。”
陵海預備役營的機械化施工裝備全部展開了,小魚操作2號挖掘機把挖出來的土,一斗接着一斗往大自卸車裡裝。
“胡主任,我們會盡全力、我們會用最快的速度把圍堰修起來。只要老天爺給我們十二個小時,正在撤離的十幾萬羣衆就能重回家園。”
“謝謝,謝謝韓營長,我代黃縣長,我代堤下的十三萬羣衆給你鞠躬。”
“別別別,胡主任,別這樣。”
韓渝不敢在這兒呆了,扶着胡主任,拍拍胡主任的胳膊,轉身跑下大堤,直奔小魚所在的取土點而去。
胡主任看着韓渝的背影掏出手機,飛快撥通一個號碼,咆哮道:“雷守城,你名字叫守城卻守不住城,不會連編織袋都籌集不到吧?六點前必須給我送五千條編織袋過來,我不管你去哪兒找,送不過來你這個鄉長別幹了,這是黃縣長的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