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去的五天,韓渝忙得焦頭爛額。
既要爲正在前線搶險的老戰友們採購急需的各種物資,也要想辦法確保物資能以最快速度送到搶險一線。
海事局辦公室陳先祥副主任趕到災區之後發回的第一個消息就是指揮通信不暢,嚴重影響到搶險工作。
於是,韓渝第一次真正履行了負責整個東海海事系統民兵預備役工作的職責。在嶽局和劉局的支持下,利用海事電臺的專業優勢,連夜組建了一支民兵應急通訊分隊,帶着二十一部海事衛星電話和六部高頻電臺,由電臺段宗魏副臺長帶隊趕赴災區。
支援搶險重要,本職工作也很重要。
隨着奧運會開幕臨近,交通運輸部徐副部長趕到東海調研奧運安保工作。韓渝振作精神,帶着材料趕到海事局,跟嶽局、劉局等領導一起向上級彙報。
“報告徐部長,相對於海事部門而言,我們海事公安局缺人手、缺經驗。針對如何配置警力,如何實現管控效果最佳化這些難題,我們局黨組多次召開會議,並徵求海事部門意見,研究決定打破常規工作模式,制定了‘集中警力,守住頭尾,保證核心’的安保工作方案,這個頭尾就是吳淞和吳涇。”
韓渝根本無需看局辦準備的彙報材料,接着道:“我們確保承擔重點管控任務海事處都有5至6名幹警駐守。爲加強隊伍管理,嚴明工作紀律,保障政令暢通,局黨組還逐級與部門長和民警簽訂了東海海事公安局奧運安保工作責任狀。”
徐副部長很早就認識韓渝,相信曾經的“濱江水師提督”有能力搞好水上安保,但還是緊盯着韓渝問:“水上安全警衛呢?”
韓渝不假思索地說:“報告徐部長,爲做好重點目標的安全警衛工作,我局抽調內保、消防等精幹力量,組成了由我掛帥的東海海事局公務船舶安全警衛工作小組。並按照嶽局、劉局等領導的要求,以及警衛工作的相關規定,牽頭制訂了《東海海事局公務船舶安全警衛工作方案》。從任務受領、警力調配、證件覈查、船舶安檢及保密紀律逐一明確規定。
爲提高警衛業務水平,我們專門邀請市警衛局專家對小組人員進行培訓,講授船舶安檢,測爆排爆、化學危險品處置、緊急醫療救治等知識要點及應對突發事件處置技巧。同時,注重對小組人員的忠誠教育、紀律教育和保密教育,樹立嚴之又嚴,緊之又緊的工作作風和警衛工作無小事的思想意識。
爲提高警衛實戰能力,我們採購了最先進的測爆儀器。每次受領任務前,警衛小組人員都要提前3小時到場,開展測爆、船舶消防檢查和封艙看護任務,仔細覈對來訪人員證件,以確保萬無一失。”
“韓渝同志,我知道你現在的任務重、壓力大,但也要注意身體。你看看你,眼睛裡全是血絲,比上次在BJ整整瘦了一圈。你是海事公安局的主心骨,你可不能跟老戚那樣累倒。”
“謝謝徐部長關心,我會注意的。”韓渝想想又解釋道:“這幾天沒休息好,主要是……主要是擔心地震災區。”
嶽局不失時機地說:“徐部,陵海預備役營的情況您最瞭解,他們是總參早在幾年前就明確的二十幾支應急救援部隊之一。西川發生地震之後,陵海預備役營奉上級命令緊急趕赴災區搶險。
我們海事局承擔着爲陵海預備役營提供後勤保障的任務,爲此專門成立了後勤保障指揮部,我是總指揮,鹹魚和老劉是副總指揮,剛剛過去的這五天五夜,確實有點忙。”
今年剛成立的交通運輸部領導班子有分工,徐副部長主要分管海事,另以外一位副部長分管公路交通,並且地震發生後就隨總L去了災區。
災區那邊具體什麼情況,他既不方便過問,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問。人家估計忙得連接電話的時間都沒有,這個時候不能給人家添亂。
正因爲如此,徐副部長對災區的情況知道的並不多,下意識問:“你們具體做了哪些工作?”
“徐部長,指揮部就設在樓下會議室,要不移步去樓下看看?”
“行。”
韓渝之前只知道局裡成立了“指揮部”,剛剛過去的這幾天沒少給“指揮部”通電話,但由於海事公安局離市中心太遠,從未來過。
陪同部領導走進“指揮部”,赫然發現這個臨時成立的指揮部居然有模有樣。
牆上掛着一張人工繪製的地圖,通往震中的“南線”、“北線”道路一目瞭然。陵海預備役營被抗震救災指揮部安排在“南線”搶險,主要負責打通被地震損毀的道路。
十幾面小紅旗代表着十幾支搶險施工班組,具體位置,搶險施工進度,全在圖上標出來了。
災區地圖邊上是全國公路交通地圖,最後一批運送救災物資的車隊現在所在的位置和陵海預備役營設在西川省會城都的物資中轉站也用小紅旗在地圖上進行了標註。
會議桌上,擺了厚厚兩大摞臺賬,翻看了幾眼,原來全是物資採購清單以及善款來源和使用的賬本。
指揮部有六名工作人員,三人一組,輪流值班。
桌上有陵海預備役營營長、教導員、總工程師、幾位高級專家和幾位副營長的聯繫方式,通過臨時安裝的兩部固定電話,能與前線保持聯繫。
徐副部長早知道東海海事局在爲陵海預備役營提供後勤保障,但沒想到東海的部下做得這麼好,俯身看着陵海預備役營主要負責人的衛星電話號碼,好奇地問:“能聯繫上前線的同志們嗎?”
“能,這些衛星電話都是我們海事局民兵應急通訊分隊帶過去的。營裡之前也有衛星電話,但考慮到地方上的抗震搶險指揮部更需要,把他們帶過去的衛星電話都交給地方上了。”
嶽局一邊示意工作人員打電話聯繫老陳,一邊補充道:“考慮到搶險一線電力也中斷了,我們讓航標處組織技術人員連夜進行技術攻關,給民兵應急通訊分隊裝備了太陽能電池板和蓄電池,可以保證陵海預備役營的通信指揮不會因爲沒有電力供應中斷。”
“這些工作做得好,幹工作就應該主動擔當。”
“我們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正說着,電話打通了。
嶽局走過去摁下免提,俯身問道:“先祥同志,能不能聽到?”
“能聽到,嶽局,請指示。”
“先祥同志,徐部長來我們局裡檢查工作,徐部長就在我身邊,請你向徐部長彙報下災區尤其搶險的情況。”
“是!”
“徐部長,請。”劉局拉開椅子,邀請部領導坐。
徐副部長並沒有坐,而是跟嶽局一樣俯身道:“先祥同志,我知道你現在很忙,請你簡單說說災區的情況。”
陳主任只是去負責溝通聯絡的,能有多忙?
韓渝正胡思亂想,老陳同志就在電話裡哽咽着說:“徐部長,我趕過來之後一直在外圍,沒去過震中,對重災區的情況不太瞭解,只知道我們交通系統的一些情況。”
“行,知道什麼說什麼。”
“是。”
“前幾天總L和翁部長來過我們這邊,陵海預備役營的葛工說,總L一接到西川發生地震的彙報就往這邊趕。但城都雙流機場當時遭受地震損壞,不能降落專機,只能改降太平寺機場。
總L一下飛機就乘汽車直奔50公里外的江堰。當時是深夜10點多,連夜組織召開會議,研究部署救災工作。抗震救災,道路先行,道路不通怎麼救災?翁部長開完會就向總L請假,連夜跟西川省交通廳的領導來一線實地查看路況。”
這些情況電視裡沒報道過,徐副部長都不知道,下意識問:“然後呢?”
“12號夜裡下暴雨,到處都是黑乎乎的,分不清東南西北,江堰又是重災區,從江堰去震中的路被坍塌的泥石流阻斷了,根本無法通行。搶險突擊隊上不去,機械也無法通過。受災嚴重的幾個區縣都成了孤城,斷糧、斷水、斷電,通訊也中斷了,所有信息都靠口口相傳,靠人的兩條腿去跑、去傳送。緊急關頭,傳遞信息的人就來回奔跑,有時要幾個人輪流奔跑。翁部長他們的工作組也被困住了,工作極度艱難。”
老陳擦了擦淚水,接着道:“工作組一出發就與外界失去了聯繫,手機打不出去,電話也打不出去,外面的信息收不到,完全是被隔絕的,知道的情況遠遠沒有災區外面的人多,至少外面的人可以看報紙、電視、聽收音機,上網,或者手機聯繫,而災區什麼都沒有。
他們徒步翻山越嶺,冒着大雨趕到大壩,再往前就無法通行了,40多萬立方的泥石流把一條三級路埋了,有幾處都完全消失了,連路基的影子都沒有。只能沿着陡峭的山岩,冒着瓢潑的大雨和連續不斷的餘震,打着手電繞道走小路。
今天上午,我遇到當時跟翁部長一起去的西川交通廳餘處長,餘處說他們這一路上能摸到四輪朝天的汽車,還有大石頭砸進車廂的。一邊是陡峭的山崖,一邊是深深的岷江,他們看不見前面的路,就摸着石頭,一步一步向前移,遇到山包一般的泥石流,就往前爬。
實在看不見了,就打開手機照一下,繼續爬。手機的電是有限的,不敢多用,堅持到最困難時,才能打開手機照一下。他們互相鼓勵,用敲擊石頭、說話,互報平安,只要有迴應,就說明都還平安。
他們通過艱難的實地勘查,發現由於塌方面積大,路線長,加上山區低等級公路上作業面窄,搶通作業十分困難,推進的速度比較慢。如果在一個狹窄的作業面往前推,打通脆弱的山谷道路肯定需要清理很多整體震垮的山體,架設臨時鋼橋替代震毀的橋樑其困難也是難以想象的,於是研究能否利用紫坪鋪水庫形成的岷江水上通道,借用海事艇、衝鋒舟緊急運送救災人員和物資。”
交通是生命線,交通不通,人員、物資、設備進不到災區,全國人民支援的善款、奉獻的愛心到不了災區,救災就無從談起。
徐副部長深知交通的重要性,急切地問:“後來呢?”
“領導們想到這兒就開始行動,組織力量再次展開實地考察,最終提出了‘路水並舉,水路先行’的設想,並得到國W院和發改委的同意。14號上午經過多方協調協商,調運設備。當天下午,水庫路打通,大碼頭正式啓用,救災運輸能力全面提高。”
老陳想想又說道:“我昨天見到了工作組領導,他們渾身是泥,筋疲力盡,看上去比災民更像災民。截止昨天下午5點,陸續打通了三條通往震中的道路,路打通時所有人都哭了。我們這邊現在放眼望去全是人,解放軍、武警、工兵,各種搶修隊、消防隊、突擊隊,醫療隊,用本地的一個老革命的話說,這場面只有60多年前的淮海戰場有過!”
韓渝能想像到前線的情景,忍不住問:“陳主任,陵海預備役營現在什麼情況?”
“人員機械一齊上,換人不歇機。說是換人,其實同志們一天最多隻能休息兩個小時。他們非常疲勞,神經繃得緊緊的,有的官兵嘴裡在說話,眼睛卻是直直的,不會拐彎;有的官兵,話還沒說完,就一頭栽倒地下了。
幾天幾夜沒有洗澡,沒洗頭,剛開始的兩天下大雨,時常凍得發抖,後來幾天暴曬,一身泥一身汗,渾身都是餿味兒。有的官兵臉上和嘴脣脫皮,有的官兵頭上被安全帽卡出一道深溝,加上長時間的汗水浸泡和太陽暴曬,變成了一道疤痕。”
這些情況韓渝一樣能想象到,想想又忍不住提醒道:“我是說道路搶修進度。”
“十五個班組昨天搶通了二十一公里道路,之所以比之前快,主要是得益於上級的制定的‘多點推進、中間開花’的方案,就是根據地形和作業面窄的情況,讓機械到一個點後,先推出一個豁口,自己先過去,一直往前推出許多豁口,讓後面的機械跟進,拉開一條戰線,形成多個作業面,全線作業,中間開花,多處開花,最終實現全面開花。這樣就極大地提高了推進速度,減少了機械在小作業面上揉團窩工。”
老陳同志探頭看了一眼指揮部帳篷,想想又說道:“多輪衝鋒下來,還有好多巨石攔在路上。同志們拿那些巨石沒辦法,楊營長和孫總只能向部隊求援,空降兵部隊派來一支爆破小分隊,用直升機送來炸藥,現場打炮眼,裝填炸藥,把那些巨石炸掉的。韓局,爆破分隊帶隊的上尉軍官姓杜,叫杜源,他認識楊營長和孫總,也認識你,早上走的時候還委託我向你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