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走了,日方利用寶貴的窗口期繼續打撈。
那條漁船究竟是被擊沉的還是被漁船船員自己炸沉的暫時沒定論,但爆炸讓漁船上的很多物品散落在海底。
日本的深海打撈技術很先進,跟電影《泰坦尼克號》似的,用無人的深潛裝備下去打撈,只有遙控機器人幹不了的活兒才讓潛水員下去幹。
海巡21返航補給休整,只有海巡49在現場監督,韓渝作爲現場監督的負責人要求登艦檢查打撈上來的碎片和物品。
日方的負責人小澤很歡迎,不但邀請衆人登艦,甚至陪同衆人蔘觀。
登上日艦,韓渝的心情很複雜。
人家的裝備是真先進,看着那一臺臺儀器,真有股劉姥姥進大觀園之感。作爲一個老海軍,馮青山的心情更沉重,看着艦上的自動化機炮、撫摸着停在甲板上的直升機久久不願離去。
拍完打撈上來的物品,一件一件登記造冊。
小澤用一口蹩腳的普通話義憤填膺地說:“副局長閣下,事實勝於雄辯,這些罐頭和這些衣服都來自朝鮮。我方潛水員檢查過沉船的主機輔機,主要機械也全部來自朝鮮。”
小錢舉着攝像機,日方也有工作人員舉着攝像機。
韓渝可不會傻到在這個問題上發表評論,敷衍道:“是嗎?”
“副局長閣下,我方潛水員用水下攝像機拍攝了一段視頻,您可以看看。”
“小澤先生,我既是中國海事官員,也是一個船長。相比水下拍攝的視頻,我對貴艦更感興趣,能否帶我們參觀參觀?”
“當然可以,這是我的榮幸。”
“謝謝。”
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參觀了一圈,韓渝婉拒了日方留在艦上共進晚餐的好意,帶領衆人搭乘小艇回到海巡49上。
海底的沉船究竟是不是朝鮮的間諜船,大傢伙心裡都有數,同時也都很清楚這個話題很敏感,很默契的不議論。
事實上相比那條漁船究竟是不是朝鮮的間諜船,吳海利、馮青山、錢世民等人對日本的大型海警船更感興趣。
回到船上,一個個垂頭喪氣。
差距太大,真被震撼到了,確切地說是被打擊到了。
“日本是二戰的戰敗國,按規定他們不應該有海軍,可他們倒好,居然掛羊頭賣狗肉,組建什麼海上自衛隊和海上保安廳。這哪是海警船,這就是一艘軍艦,換一架反潛直升機、裝備幾套反潛武器裝備,這條海警船就能執行反潛任務!”
“小日本的軍國主義思想還在,尤其日本的右翼分子!”
“美國打伊拉克的時候小日本出的軍費最多,只是沒派兵罷了。”
你一言我一語,都在吐槽。
韓渝能理解他們的心情,沉默了片刻說:“光吐槽沒用,說一千道一萬,我們自個兒要爭氣。”
錢世民輕嘆道:“光我們有決心有什麼用……”
“有用,”韓渝一連深吸了幾口氣,面無表情地說:“打撈和救援其實沒什麼兩樣,他們的打撈技術就值得我們學習。作爲預備役部隊,各方面的條件決定了我們只能打輔助。既然上級信任我們,那我們就要在能力範圍內做到最好。”
小錢放下攝像機,忍不住問:“韓局,小日本怎麼這麼大氣,我們想看什麼他們就帶我們看什麼,好像他們都不要保密似的。”
這是一個尷尬的話題。
韓渝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下意識看向儲定平。
老儲同志摸摸嘴角,苦笑道:“人家瞧不上我們,認定就算讓我們看,我們也造不出他們的那些儀器設備和武器裝備。”
“瞧不上我們!!”
“不只是瞧不上我們海事,也瞧不上我們海軍。”
“他孃的,要不是有老美給他們撐腰,他們……他們……”
“兄弟,我們要認識到跟人家的差距,在技術方面,我們確實技不如人。”
這個話題只會越聊越憋屈。
暈船反應沒之前那麼強烈的邱廣強連忙道:“韓局,日本人到底怎麼想的,竟然在主機操控臺上面掛着一條三四斤重的魚乾,交班的時候他們的船員還拜那條魚乾,那條死魚到底代表什麼?”
韓渝也不想再聊之前那個喪氣的話題,解釋道:“無論西方國家還是我們中國,只要是跑船的人都很迷信。在船上,有些規矩和習慣是需要遵守的,否則會帶來不吉利的後果。
比如不能把魚翻過來吃,因爲船在水面上跑,翻過來就麻煩了。又比如不能吹口哨,過赤道往海里面扔香菸餃子祭拜等等。掛在日艦機艙裡的那條幹屍魚可能被認爲是海里的精靈,需要敬畏。”
吳海利補充道:“我們這條船上沒這些,東海沿海的很多貨輪上有,有些船的駕駛臺上擺着海神像,建福等地的船員認爲很靈,可以保佑船的平安,每天都要燒香祈福。
我見過一個迷信的船東,居然在每個船員的船員艙裡都擺着香爐和香,要求船員每天都要燒香求媽祖或者海神保佑。國有企業的船員更注重科學和安全,現在不怎麼相信這些迷信的東西。”
關克難忍俊不禁地說:“乾屍魚我沒見過,但我在好多貨輪的機艙裡見過乾屍鳥。”
“不說這些,幹活吧,他們又派潛水員下水了。”
“是!”
……
與此同時,韓向檸抱着小侄子跟老媽、舅媽說笑。
小傢伙很可愛,撲閃着大眼睛要跟人說話,咿咿呀呀的說着說着還笑起來了。 “你爸爸媽媽忙着上班賺錢,要給你蓋樓房,是不是很高興?”
“呀呀呀……”
“有樓房住高興是吧,還笑。”
有了孫子,舅媽別提多高興,忍不住笑道:“檸檸,他纔不想他媽媽呢,紅梅大大咧咧,一樣不怎麼想孩子。說出來你不相信,我昨天中午下樓買東西,想着紅梅在家走一會兒沒事,結果回來一看,紅梅都去上班了,把孩子一個人扔家裡。”
向主任笑道:“紅梅也真是的,怎麼能這樣!”
“晚上我問她,你知道紅梅怎麼說?”
“怎麼說?”
“她說她忘了。”
聊到這個,韓向檸噗嗤笑道:“這很正常,我剛生菡菡那會兒,菡菡跟她奶奶睡在隔壁,我老是忘記我還有個孩子,哈哈哈哈!”
“沒心沒肺,還好意思笑。”向主任笑罵了一句,說起正事:“嫂子,愛東和紅梅都在濱江上班,飯店生意很好,他們小兩口的工資比我家鹹魚都高,其實沒必要回老家蓋樓房,不如在濱江買套房子,把家安在濱江。”
“人離鄉賤,老家還是要蓋房子的,再說你哥又不願意出來。”
“好吧,到底是回老家蓋樓房還是在濱江買房你們自個兒拿主意,我只是這麼一說。”
明明可以在城市生活,爲什麼要回農村。
再說農村的房蓋再好也不值錢,想抵押貸款銀行都不給貸。
韓向檸不知道舅媽和表弟、表弟妹究竟是怎麼想的,正不知道說什麼好,手機突然響了。
“朱姐,我向檸,什麼事?”
“你在哪兒,能不能來一趟局裡?”
“有事?”
“嗯,電話裡說不清。”
“我在市區,我這就過去。”
“好,我和許局等你。”
韓向檸跟舅媽道了個歉,騎着老葛的大踏板匆匆趕到海事局。
朱大姐正坐在許局辦公室裡等,一見着她就笑道:“檸檸,你先看看這個。”
“看什麼?”
“這個。”許局遞上一份文件。
韓向檸接過文件,坐下來仔仔細細看了起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大吃一驚,原來是一份選拔符合條件的年輕幹部,保送去東海交大念研究生的通知文件。
名額很少,全國海事系統只有三個。
要求很高,想不參加研究生考試就獲得入學資格,需要具備學術表現和綜合素質等方面的條件。
韓向檸猛然想起學弟曾經說過的話,驚問道:“許局,朱姐,你們想推薦鹹魚?”
許局端着茶杯,笑道:“學術表現是保送研究生的重要條件,鹹魚有科研實踐經驗,發表過十幾篇論文,參加過科研項目,還獲得過全軍科技進步二等獎。在參加輪機技術自學考試時在專業課程上的成績有較高排名,對航運領域有濃厚的興趣和學習能力。”
“綜合素質方面就厲害了。”
朱大姐微笑着補充道:“人家只是積極參加社會實踐、社團活動,通過這些方式體現綜合能力和社會責任感。你家鹹魚比人家不知道高几個等級,不但兼江南省軍區預備役海防團團長,還是全國人大代表,這些都是加分項。”
韓向檸欣喜地問:“許局,朱姐,他真能保送讀研究生?”
“能,湯局說只要他想進修,上級肯定會推薦,下半年就能入學。”
“去東海交大學運輸管理,他肯定感興趣。再說你們在東海買了房,菡菡也在東海上學,他如果去東海進修,離家近,能照看到菡菡。”
“如果去的話,他要上幾年學?”
“兩年。”
“學費呢?”韓向檸追問道。
許局笑道:“既然是單位保送,學費當然是單位出,而且進修期間有基本工資。”
這樣的好事去哪兒找,要知道這是全日制研究生。
韓向檸想了想,還是苦着臉道:“他如果去東海進修,那我就要一個人呆在濱江!”
“這確實是個問題,”朱大姐點點頭,感慨地說:“如果他願意去,你們小兩口不只是要分居,他的職務也會被免掉,等畢業了上級會根據情況重新給他安排工作。”
許局更是直言不諱地提醒:“向檸,等鹹魚回來了,你跟他好好商量商量。他能有今天不容易,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上級將來會怎麼安排他的工作,現在誰也說不準,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