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在亡靈範疇,雪千瀾逝於天山聖殿,有些模糊。他右眼閉上,左眼被淚水弄模糊,滑落一滴淚。心中悲痛不已,只是幻境而已,爲何這般真實。
突然有一滴豆大的水滴,滴到冰封頭上,又似乎落在水面,發出迴響。
“封兒。”國王的聲音猶如耳側,“你不努力,如何復我水系,覆滅雪族。”“可是……水術與冰術本就相通,冰術更……顯鋒芒。”冰封稚子之聲不免讓現在的他尷尬。
隨後就被他父王訓斥一番,父王若是知道現今我與千瀾,只怕要氣活的,他想着,苦笑。
又轉到另一個畫風,建築都只在書上看過。冰依依,冰封月的母親。
冰封月忙着讀書,冰依依突然走到他桌子前,兒子學習太認真,她敲敲桌面。“媽媽,怎麼了?”冰封月停筆看着她。冰依依,嘴巴張了張猶豫一會纔開口:“兒子,我看到不乾淨的東西了。”
冰封月怎麼會信,冰依依拼命想讓冰封月知道那東西,可是他聽不下去。不過,過了幾天,冰依依就無故而終了……父親身亡江底,母親說在江邊看見什麼,這不得不使冰封月懷疑。
多年來他一直暗查,可都無結果,後悔不聽母親之言,也不至於悲劇發生,現在也一點頭緒都沒有,這成了他的心結。
一次,在定元堡裡,冰封月偶然遇到黑幽蓮,他未有半分馬虎地行了禮。可黑幽蓮還是各種挑刺,濫用職權,處罰冰封月。“您爲什麼這樣做?”刑牢裡他問道,“叫你勾引姐姐,她都被你迷了心智,你說你該不該死?”
他身上鞭痕不少,全是黑幽蓮叫來的看冰封月不爽的人打的。右臂上被黑暗之術侵蝕,額頭和脖子上堆滿了汗水,頭髮凌亂不成樣子。
“你敢接近姐姐,討好賣乖,就不該法術和地位都不如我。賤人你看看你現在這樣,活該!”黑幽蓮剛轉身要走,但似乎還不滿意,“去,把你們的洗腳水喂他,他要是反抗就潑他。”
冰封月聽她刺耳的話沒啥反應,但看她要離開倒是有些精神。“等等,女神,女神!”他臉色發白,“你想怎樣處置才滿意,你什麼時候可以放我出去……”他說到後面有氣無力,盯着鐵門的方向。
黑幽蓮沒有回聲,那些髒污,刑罰也接踵而至。鐵鐐銬是特製,他掙脫不開。一盆兩盆,他們似乎還不滿意,刑罰不斷,三個小時裡,牢房裡不斷穿來鐵鏈發出的聲音和衆人的辱罵聲。
沫河殿裡,白雪憐剛召開一次會議,唯獨缺了冰封月。“這冰封月怎麼回事?”她研究東西也研究不下去了衝侍女發火。“女神息怒。”白雪憐平常甚少發火的,這水將軍也太胡來了,侍女們想。
絲樂通稟進殿,向白雪憐彙報:“命人去查,查到是黑暗女神關在牢裡,女神的性子,屬下不敢靠近……”絲樂緊皺眉頭。她看她神情,知道事不簡單,也不問話,趕緊趕去。
白色的衣裙走黑黢黢的牢房裡,十分奪目。守牢房的見是白雪憐來了都具實說了,有的更是討厭黑幽蓮的做派,只是地位懸殊,不敢發作。
白雪憐從話語間聽到些關於冰封月的事,不禁皺起眉頭,出回神。
外面的腳步聲被冰封月敏銳地察覺到,只是,是有人來搭救自己,還是黑幽蓮覺得不過癮又回來了……平生第一次遭遇這種事,他有些害怕,怕自己會死在這。
“殿下,已經到了,就是這間。”領頭地說,事關黑幽蓮和冰封月,白雪憐沒帶外人。絲樂見她沒動靜,拉拉衣袖:“女神,到了。”她這纔回過神,猶豫一會開口:“你們在這裡等着,誰也別跟進來。”
牢房門除了門鎖,還有限制冰封月的法術,這事是真真切切是黑幽蓮所爲,那法術痕跡那樣刺眼。
進入後,入眼是幾個酒鬼,和幾個伺候他們和幫忙虐待冰封月的老婆子。他們現在個個歪七六八地躺在地上。冰封月被捆在一隻木椅上,雙手雙腳都綁有鐵鏈,他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白雪憐,透露出一種他前所未有的渴望。
她看向他,渾身上下都很髒亂,頭髮甚至沾些火燒的灰,很多都打結了。制服因爲鞭刑裂開。身上的傷,有的留着血,有的已經結痂了。白雪憐看他,身上沒有一點生機。走近,便聞到一股洗腳臭味。
衆人被驚醒,看見是白雪憐,不敢造次,趕緊跪下。“封月。”她輕喚一聲,這是第一次這麼叫他。冰封月擡頭與白雪憐對視,眼神中有怨恨也有傷心。
白雪憐給他清除髮絲間的髒污,卻不敢觸及臉。跪着的男女,其中一個男的見白雪憐如此關心他識相開口:“殿下都是黑暗女神逼的,我們也不想的。”其他衆人也齊聲附和。
白雪憐輕蔑一笑:“怎麼樣說你們都是無辜的?那你們爲何醉倒在這?幽蓮逼的,她不在你們該去稟告我啊?我知道這門不限制你們,對吧?
冰封月與你們有利益之爭,所以你們要羞辱他,甚至巴不得他去死……”白雪憐越說神情越怪異,嚴聲說道。她看透他們的腐爛,怒火就更旺。
“來人!把他們抓下去,依照法律,每人一百板子,罷免官職,逐出定元堡。”“遵命,殿下。”樂琳站起調動行事。
冰封月看着很是麻木,這幾個呆瓜即便沒有這事,白雪憐也遲早會收拾他們,只是指使者……自己想要的是遠不能及了。
樂琳從未見過這樣的女神,不免心中驚恐。那時的她只知道絕對服從,以至於覺得冰封月的事也無關緊要。
白雪憐殺氣騰騰又盯了外面的人一眼:“務必把靈力打散,免生禍害!”“不!女神……”“您不能這樣對我們。”“有罪的是黑幽蓮我們是無辜的!我們是無辜的啊!”可惜再怎麼辯也沒用。
幾十個士兵陸陸續續進來把他們拉拽出去,等待他們的,或是身軀半殘,或是命喪刑場。
“帶他下去清理。”白雪憐移開在他身上的目光,冰封月在看着她,她知道他想要什麼……她說完就走出牢房。幾個侍婢,端着水進來,“不必了,我自己來,東西放下,回去吧。”
侍女幫白雪憐清理裙襬上的髒東西,她對黑幽蓮的侍從問話:“幽蓮在哪?”
“殿下她……”侍從嘴開開合合就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定元堡雙殿下,沫河殿白雪憐,齊幽殿黑幽蓮。“去,把門打開,”白雪憐命令道,“你去打盆水來。”
大門打開,一行人匆匆而入,“姐姐,這是要做什麼?”黑幽蓮裝起無辜,與之前大相徑庭,“把水放下,你們出去。”白雪憐冷聲道。
現下,房內只剩她們二人,黑幽蓮心想,姐姐這未免太“上綱上線”了吧,還恐嚇我。兩人對坐,黑幽蓮對她莞爾一笑,“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白雪憐脫去鞋襪,泡腳。
黑幽蓮面露難色:“我爲尊,他爲卑,我不過是遂自己的心意,解解悶罷了。”她內心氣急了,恨自己太不小心,也恨那些人不仔細着點。
“你是尊,他是卑,你有生殺大權,是嗎?”白雪憐氣抖的手拽住桌角,以求發泄。“那是自然,何況我又沒拿他怎樣,姐姐何必興師動衆。”黑幽蓮面上看着平和其實內心很是害怕。那雙抖動的手,白雪憐盡收眼底。
“且不論外人怎麼看,若是你那天故意殺人,即便你有多尊貴,我也要你抵命。”白雪憐的目光自上而下略過黑幽蓮一遍,“今日,他是沒出大事,可要真出了人命,我的好妹妹,你想過後果沒有……”
黑幽蓮被她帶點淚花的目光盯得瘮得慌,越想越氣:“什麼後果,只要姐姐你不計較,這裡誰能動得了我,你仰賴的大臣冰封月能嗎?我是黑暗女神,又是您的妹妹,您說您這樣是不是太過了……”她說着“哈哈”大笑起來躲避她的目光。
“你這樣的性子,你會傷到更多的人包括我!”白雪憐真覺得自己慣壞她了,說話間她將腳擡起,移開洗腳盆。“你到底爲什麼針對他?”
“他藉着公事,屢屢越界,你好幾次與他徹夜長談,以爲我不知嗎?”白雪憐還指望她說出點什麼讓自己心軟沒想到,黑幽蓮真是不看情勢,話裡像說冰封月,但其實跟指着白雪憐鼻子罵她沒什麼區別。
“那些大臣說他藉着男色上位,濫用職權,犯錯了,您也偏袒他,您對我都不曾如此,那個賤人他……”黑幽蓮還想再冰封月譏諷幾句,就被一盆水猛的淋下去。
“你……”黑幽蓮剛想“出口成章”,卻好似明白自己說錯似的沒聲了。
“越界,想越界的是你姐姐我!冰封月是個不可多得的治水能臣,模樣清秀俊麗,”白雪憐沒想到第一次表白心意會是在自己妹妹面前。“我與他相處之前,生了私念,這才徹夜長談,明白嗎?你也不必叫不平,冰封月受的是你的百倍!”
白雪憐話畢,穿上鞋,離去。
黑幽蓮氣得面目猙獰,心中越發記恨無辜的冰封月。
夜色下,冰封月漫步在雀湖畔,此時他心中千絲萬縷。今天下午,他已經向沫河殿遞交辭呈,辭去令水官一職。
冰封月研究水道,水術多年,從未想過會有今天。縱是事情已經了結,心中還是抑制着,喘不過氣,沒有人能跟他感同身受,這樣的事絕不要再經歷第二回了。
父母不在,自己沒有家,沒有牽掛,去哪都行。不想在這裡再待下去,卑居人下,蒙受屈辱,眼下母親之事再無下文,何妨就此離開,遠離這些破事。
冰封月想着想着,腦海裡一直浮現自己與白雪憐共處的方面。他極力擺脫,卻越陷越深,直到畫面轉至那間牢房時,忽然湖裡有異動,冰封月趕忙過去。
看到那湖裡,一個少年陰險的笑容,他和亡靈打了個照面。冰封月有些恍惚,白雪憐悄悄靠近,距離三米處停下:“你在做什麼?”
冰封月循聲看去,見是白雪憐收斂神情,再看那湖面,那少年早已消失不見……
白雪憐揚了揚手中的辭呈:“一干人等我已處置。”“這個,小民知道。”冰封月恭敬行禮,“那爲何辭官?對我的處置不滿?”白雪憐明媚的笑笑不到心裡。
“不敢,小民只是覺得,定元堡以及其他小族衆,不過一個欺凌一個,骯髒晦氣,法不成法。”冰封月眼光刻意迴避白雪憐,“殿下今天處置,可此類事是理不完的!更何況,小民不願被說是攀附上位。”
“正因如此,我才更需要你,惡無盡也,而善亦永存。當初,我從人羣中找到你,今夜也要將你找回來。”白雪憐本想動之以情,如今卻只能曉之以理了,心中鬱悶,越發沒有把握。
冰封月愀然,轉身一步步走遠:“殿下說的是世界永存公理,卻不是小民的窘迫之境。”
“你並無攀附我,是憑着才學,難道你自己也不相信嗎?”白雪憐不復溫和,話裡帶點氣,“離開之後做什麼,離開就是解脫?人活世上就會有各種痛苦折磨。今天幽蓮會作出此事我亦悲痛不已。”
冰封月停住腳步卻無應聲。夜色之下,兩相折磨。白雪憐等無迴應含着淚又接着說:“幽蓮所行之事,我保證她絕不再犯,如有下次,我與她姐妹情斷,新帳舊帳一起算,你當如何?”
這話被跟來的黑幽蓮聽得清楚,白雪憐就要她聽着。黑幽蓮聽不下去,惱怒離開。
夜裡的涼風“呼呼”地吹着,白雪憐忽地驚覺有些冷,他回過頭,深深地凝望着白雪憐,彷彿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小民難擔大任,做不了殿下的助手。”他臉上泛起淡淡地笑,她被他的神情所吸引,感覺一生都要栽在這裡了。“我知道,你查你母親的事,我可以幫你。”她的話聽得他心中一顫,眼珠轉了轉。“治水之事,我不擅,身邊也再無人能勝任。難道你真的要棄置不顧嗎?封月。”
冰封月心中一掃陰霾,眼淚也收回去,嘴角上揚,向她走去。他走到她眼前,白雪憐擡頭看他,冰封月看見那眼角的淚痕,心中不悅,輕輕幫她拭去。意識失禮趕緊跪下:“殿下,臣失禮。”
白雪憐則是轉悲爲喜:“想做我的臣了?”
他在這時心中泛起漣漪,對白雪憐生起別樣情緒,濃濃的情意,願一生相伴,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褻瀆神明,當真該死……
往事再現與冰封月的記憶大量涌入,他入了冰封月的記憶漩渦,困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