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長袍,撫着長長美鬢的跌打醫生扛着一面旗子,旗子上寫着四個大字:麻衣神相。
此時天色已明,剛好有一羣慕名而來的驢友興致勃勃的參觀前明村,被跌打醫生堵了個正着。
“你,頭頂胸罩,不日必有血光之災!”跌打醫生死死盯着一個驢友的頭頂,一臉嚴肅的說道。
沒有人喜歡大清早的時候被人說有什麼血光之災,這是詛咒,不管對方真的是麻衣神相還是遊方道士。所以那名驢友立即不樂意了,嚷嚷着要找跌打醫生算賬。
這是在前明村的祠堂,吵架的聲音清晰的傳到後面孫將軍的故宅。
“你說誰有血光之災,你說誰有血光之災!”驢友也不是一個好脾氣,直接揪住跌打醫生的衣服,要討個說法。
被揪住領子,跌打醫生沒有進行任何反抗,只是不停的嘆氣,一雙眼睛在對方的臉上來回掃視,不斷的搖頭。彷彿他受了多麼大的委屈似的,明明頂着折損陽壽的風險爲其指點,可得到的卻是不理解,不信任。
“信與不信,隨你。”跌打醫生無奈的說道:“不出三日,你必然出現血光之災。但是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化解,可願一聽?”
“我聽你妹的!”旅遊重重罵了一聲,揚起拳頭要打跌打醫生。
就在這個時候,一塊不知道哪裡飛過來的板磚直接飛到驢友的腦袋上,砸出一個血口。
“有!”孫恆不耐煩的吐出一個字。
“那個道士呢,讓他滾出來!”捂着腦袋的驢友叫罵道。
鮮血嘩啦啦的流淌下來,驢友被砸蒙了,鬆開跌打醫生的衣領。
這麼一鬧,負責祠堂的人員立即上前勸阻,把雙方分開。
“哎呦,我的七爺爺呀,別神神叨叨了,走,我帶你去見孫恆。現在可不是裝神仙的時候,就您那點底子誰不清楚呀。”中年村民拉着跌打醫生朝孫將軍故宅走去。
聽到叫聲,孫恆慢吞吞的走了出來,臉上帶着一抹不耐煩,打着哈欠伸着懶腰。
“我……”跌打醫生怔了一下,說不出話了。
至於消失不見的跌打醫生,則被中年村民拉到一個不起眼的小道里,一臉無奈的埋怨着他。
這倒是非常中肯的一句話,即將開發的旅遊區弄點什麼都能賺錢。可問題是跌打醫生根本就沒錢,要是有錢的話還弄這個?
似乎孫恆的腦袋後面有沒有凸起的骨頭比一切都重要,那塊骨頭纔是重中之重!
真他媽晦氣啊,趕了一晚上的路跑到這個鳥地方,竟然腦袋被砸了個窟窿,真他媽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可孫恆不會讓對方摸自己的後腦,這是習慣。除了最親最近的人,後腦絕對不能被人觸碰。那裡是人真正的死穴所在,所有經常遊走在死亡邊緣的人都會把後背的一切死死保護起來。
“屁!”跌打醫生重重罵了一聲,指着中年村民大聲道:“三愣子,你他媽說的倒輕鬆,你給我錢?老子怎麼着比你的輩分還大一輩,你還管起老子的事了。走,見你爹孃去,我倒要看看你爹你娘怎麼說。狗日的,當初你上神仙嶺摔斷一條腿,要不是老子給你弄的話,你早就成瘸子了。這倒好,手裡有幾個破錢了竟然說我的風涼話。”
聽到這番話,跌打醫生立即掐住手指頭,搖頭晃腦,似乎在算着什麼,滿臉都是神棍相。
這羣驢友都是年輕小夥子,哪裡還按捺的住?火爆脾氣一上來,立即鬧騰起來,圍着跌打醫生摩拳擦掌想要理論一番。
“唉……我都說你有血光之災了……”跌打醫生輕輕撫着鬍鬚搖頭道:“現在只是一個開始,如果……”
“有沒有?有沒有?快點告訴我有沒有?”跌打醫生急衝衝的問道。
“孫子!”跌打醫生髮出焦急的聲音,衝孫恆大聲道:“你摸摸自己的後腦,看後面是不是有一塊凸起的骨頭。快,趕緊摸摸!”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孫恆冷冷的下達逐客令。
“堂弟,堂弟!”進了故宅,中年村民的聲音充滿了討好的味道。
被吊在院子裡的顏烽火睜開雙眼,看看孫恆,又看看跌打醫生,虛弱的再次閉上眼睛。
“我說老七啊,你天天這麼着也不是回事呀。”中年村民苦口婆心道:“安安穩穩的弄點事賺錢吧,一天到晚靠着賣狗皮膏藥外加坑蒙拐騙根本就不是長久的事。你也老大不小了,混到現在連個媳婦都沒混上,說出去多難聽。”
一聲孫子叫的孫恆立即升起怒火,恨不得一腳把這個找上門的爺爺踹一邊去。但是他被對方驚疑不已的神情吸引住了,不知道這個傢伙究竟要說些什麼。
聽到這句話,驢友氣不可遏,剛要發作,就被身後的同伴拉住了。
“七爺爺!”中年村民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道:“不是那麼回事,我哪敢說您老人家的風涼話啊?我想說的是賺錢還不容易嗎?孫恆,跟您那可是沒出五服的孫子輩,只要您張張嘴,怎麼着也能弄點錢來吧。”
幾個驢友依舊高聲叫罵,但是當事人都消失了,再繼續罵似乎也沒什麼意思了。甚至說拉架的村民也都把他們一扔,站在一旁抱着膀子,看着他們在那裡罵。
“誰說我這是狗皮膏藥?誰說我是算命?”跌打醫生眼睛一瞪,指着扛着的旗子道:“我這是麻衣神相,北宋祖師爺傳下來的!”
一陣交頭接耳,一隊驢友扶着受傷的同伴快速離開,頭也不回的走出前明村。
“讓我摸摸你的後腦!”跌打醫生一臉嚴肅的說道。
“什麼道士?”一個敦實的村民揚揚頭道:“我們這裡又不是道觀,哪裡來的什麼道士?”
跌打醫生拉着中年村民,要領着對方見其爹孃。
“給老子說明白,是誰用磚頭砸了老子的腦袋!”滿頭鮮血的驢友高聲怒罵,死死瞪着上前來的村民。
又是一聲孫子,聽的孫恆直想殺人。但是他的火氣卻不能在這個時候發出來,因爲這裡是他的根所在,暫時還得依靠這裡的村民。所以孫恆忍着怒火,伸手朝後腦摸了一下,果然摸到一小塊凸起的骨頭。
似乎跌打醫生很是矜持,可眼睛裡面卻透着一抹喜色,任由中年村民把他拉過去。
的的確確,窮山惡水出刁民,前來拉架的村民完完全全就是在拉偏架。幾拉幾不拉,跌打醫生消失的無影無蹤。
爭執間突然一塊板磚無故飛過來砸到腦袋上,的確讓這些驢友驚了一下。可接下來他們首先想到的是這件事絕對是破道士想要賺錢的手段,誰知道他僱什麼人從牆外砸過來一塊板磚。
“唉……老七啊,不是我說你,你這個年齡不能再這麼鬧騰下去了。”中年村民拍拍跌打醫生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咱們這裡也快開發了,馬上就是一個熱門的旅遊景區。到時候你弄個小客棧什麼的,那還不是坐等收錢嗎?按輩分算的話,你在村裡的輩分也不小,難道一天到晚讓那些小崽們對着你的背後指指點點?聽我的,弄個小旅館,或者弄個小飯店,只要勤快,還怕賺不到錢嗎?”
“反骨,反骨,哈哈哈哈……”跌打醫生突然發出瘋狂的大笑聲,眼神炙熱的盯着孫恆,情緒極爲激動的叫道:“我就知道我們孫家必然會出現這麼一個人,一個後腦出現反骨的人!不成王侯便成將相,反骨,反骨!哈哈哈哈哈……”
“嘿嘿,堂弟!”中年村民堆着滿臉的笑容,用諂媚的口氣道:“瞧我把誰帶來了,按照族譜續的話,這可是你最親的人了,沒出五服的。當年我三太爺,也就是你老爺爺有兄弟五個,老三是你們這一枝,老大就是七爺爺這一枝。算下來的話,七爺爺可是你爺爺親親的堂弟,呵呵。”
“屁!”中年村民狠狠吐了口吐沫,鄙夷道:“還北宋的祖師爺,誰不知道你打小就喜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然後拿着這個坑蒙拐騙。說,五年前你是不是跑出去給人算命,然後被人給打了個半死!”
這裡是前明村的地盤,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就算是報警都沒地方報去。在人家的地盤上鬧到太兇的話,恐怕還會生出許多是非。
錢誰不想要?可你讓一個爺爺輩的張口向孫子輩的要錢,恐怕誰也說不出口吧。跌打醫生很矜持,矜持的一直裝作世外高人。
聽到這話,孫恆打量了一番跌打醫生,臉上的不耐煩更重了。攀親戚很常見,但是沒見過給送來一個爺爺的。
“孫子!”跌打醫生突然一臉驚訝,指着孫恆的眉宇失聲道:“你、你、你……”
“麻衣神相”四個大字迎風飄揚,看起來還真有那麼幾分神韻。
反骨?
這東西孫恆沒有聽說過,但是後腦的確有一塊凸起的骨頭。這個尋上門的傢伙似乎很看重這塊骨頭,擁有這塊骨頭的不成王侯便成將相?
一旁的中年村民也聽得是雲裡來霧裡去,他也搞不清什麼叫反骨,估計又是七爺爺編造出來的東西。
“殺了他!”跌打醫生猛的指向吊在樹上的顏烽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殺了這個人,他的腦後肯定也有一塊反骨!”
三雙眼睛同時盯向顏烽火,一股是屬於中年村民的茫然,一股是孫恆的陰冷,一股是屬於跌打醫生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