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是一瞬,但是那樣奇異的景象卻納入了江蘺的眼底,她站的位置正好可以從一線的山野縫隙裡看到遠處山嶺之間的一條江河,而剛纔,她看的清清楚楚,在那條雪白的河道里,突然翻滾出剎那的黑波,想要從那樣的水底焦躁不安的掙脫出來,撕扯的波水都晃盪起來。
但是僅僅是一瞬,那些波水便再次安穩下去,雨水珠子一般的跳入水中,淹沒進滾滾波濤。
她凝神想着,心裡知道根本不是眼花。而這個時候,楚遇卻已經從她的身後靠近,問道:“怎麼了,阿蘺?”
江蘺轉過頭來看他,道:“水裡剛纔好像有什麼東西。”
楚遇的目光微微一凝,伸手擦了擦她手背上的雨滴,道:“與我們無關便無需擔心。”
江蘺沉默了片刻,忽視開去,對着楚遇說了剛纔蛇羣的事,楚遇道:“我遠處已經察覺到了,所以趕了回來。這些蛇,並不是鬼軍驅使的。”
江蘺沒有說話,楚遇的手已經從她的手背上離開,然後轉而輕輕的放到她的肩上,斗篷的雨水潮溼的泛着,他分明的指骨微微一曲,有些微的紅色最終被雨水澆得乾乾淨淨。
江蘺還在琢磨着楚遇那未曾說出口的人。
是皇甫琳琅,還是那日的那個妖嬈的絕世的男子?
而這個時候,樓西月也奔了回來,他的身上全部都是雨水,他根本沒有抹自己臉上的雨水,而是道:“殿下,鬼軍的人馬只來了三分之一。我們是按照原計劃還是撤走,或者是賭一場?”
楚遇的手指往上將江蘺露在外面的一縷溼?淋淋的髮捲起,過了一會兒,方纔道:“時間沒到,暫且先耗着吧。”
她說完轉頭對着樓西月道:“你先帶一支隊伍前去,不準贏也不準輸。”
“是。”樓西月急忙應道。
樓西月立馬點了兩千士兵,率兵前行。
楚遇吩咐道:“剩下的人全部掉轉,於二十里外停駐休息。”
人馬齊刷刷的開始返回,江蘺忍不住問道:“子修,有什麼不對?”
楚遇道:“三分之一的鬼軍,恐怕不是真正的東支國人在帶領,極有可能是皇甫琳琅他們。如果是他們,我們就要好好的提防了。”
江蘺皺眉道:“皇甫琳琅到底是想幹什麼?”
楚遇微微一笑,道:“無非就是一條命罷了,只不過她還拿不到。”
他沉默了半晌,看着蜿蜒的隊伍,心底裡泛上一股股水霧般的感覺,還有多久的時間?
——
暴雨連着下了一天,奏摺便跟雪花片兒似的飄了過來,齊薇現在還架着一個女帝的名頭,但是實際上就是一個甩手掌櫃。
她趴在榻上,榻上墊了三層的狐皮,厚厚實實的在身下鋪展着,又暖和又輕便。這是鑑於她對“牀太硬”的要求,自個兒對着孤城要求的。
她用自己的臉蹭了蹭毛茸茸的狐毛,然後看着坐在案几旁邊的孤城。他坐的依然是筆直的,整個人身上都帶着常年的剋制,低頭用筆在奏摺上批改着,容色清冷。 Wωω● тt kān● c ○
齊薇覺得他這個模樣這個姿勢真是好看極了,那些天花亂墜的形容詞她想不起來,但是那份模樣妥帖的在心口,就覺得好看,閤眼。
孤城將手中的一本奏摺放下,然後實在有些忍不住齊薇的注視,微微轉過頭來,只看到一張粉嫩的臉貼在那片毛茸茸的雪白裡,眼睛火辣辣的看着他,嘴邊帶着燦爛的笑意。
如果孤城知道一個詞的話,肯定會浮起兩個字——花癡。
孤城沒來由覺得背脊有些僵硬,然後轉過頭繼續批改,但是到了最後,也實在沒有辦法在她如此明目張膽的目光下安定下來,於是將手中的奏摺一抱,轉身去了隔間。
“喂!你幹嘛啊?”一見孤城離開,齊薇頓時從榻上跳了起來,光着腳丫就追了上去。
孤城剛剛坐下,目光落到那雙大紅衣袍下雪白的雙足上,不由側開了自己的目光,道:“把鞋穿上。”
“不穿!”齊薇可不管他的話,還挑釁的將自己的腳往前伸了伸,然後站在她的旁邊,低頭問道:“走什麼走?”
孤城微微一頓,雖然不明白,但是還是有些知道說被他看跑的話太沒有道理,直覺裡覺得不能這樣說,他微微的凝眉,道:“這裡空氣好些。”
齊薇的目光刷的往四周一掃,窗戶大開,紫荊花在雨中飄飄搖搖,她點了點頭,然後盤腿坐下,道:“是好些。”
她靠在孤城的身邊,孤城覺得微微的亂,這樣的亂意從來沒有過,身邊的女子卻依然是往日的那個模樣,伸手拿過他批改的奏摺,然後走馬觀花似的看了看,嘴巴微微的嘟着,喃喃自語道:“水患水患,你還要關心這些啊?太累人了,將這些東西甩給其他人吧。要懂得合理的利用人才。”
孤城隱隱約約聽到她說話,然而目光微微一瞟,就看見她不斷張開的紅豔豔的嘴脣,忽然很想伸手過去摸一摸,或者還有更隱秘的願望。他被自己的想法微微一驚,腦海裡突然閃過她曾經在他面前展現的身子,那些時候不過是一張麪皮,也不過一個身軀,然而現在卻意外的出現,心裡面有什麼東西止也止不住的噴涌出來。
他捏着筆的手指微微一緊,然而臉上依然是什麼表情也沒有。
齊薇雖然在說着話,但是卻時時刻刻注意着孤城,雖然他對着自己嘴脣只是一眼一頓,但是卻依舊逃不過齊薇的眼角。她的脣角壓制不住的勾起一個弧度來,然後將奏摺扔到了案几上,轉頭對着孤城微微一笑,眼角都是明媚的光:“哎,你要不要試試吻吻我?”
孤城覺得整個身子都不由的僵硬,低眼去看手中的奏摺,但是入眼卻根本看不進去:“坐好吧。”
齊薇將自己的半邊身子都歪到了他的身上,看着他的樣子不由笑意滿滿:“諾,剛纔你難道沒有這樣的想過?”
孤城依然低着眼,耳朵卻慢慢的紅了起來,臉上清冷的,不說話。
他從來就沒有學過說謊,因爲常年的高位而不屑並且不會。但是這樣的話題讓他去承認那也是不可能的,唯一的選擇就是沉默。
齊薇卻笑了起來,一把把住他的臉,一雙眼睛溜溜的釘在他的脣上。
孤城手中的奏摺不由微微一鬆,然後掉在了地上,他伸手想要拉開齊薇的手,道:“別鬧。”
齊薇眨了眨眼:“誰鬧了?嗯,好吧,現在是我想要吻你。你就當不存在吧。說了啊,不許拒絕我。”
她笑着,眼神那叫一個火辣辣,看的孤城覺得自己就是叼在她嘴裡的一塊大肉,恨不得一口吞下去才甘心。他微微的側了側眼眸,繼續道:“放開吧。”
但是這聲音現在對於齊薇來說根本沒有一點威懾力,她看着那弧度美好的脣瓣,就差吧啦吧啦流口水。
孤城心裡沒來由的一慌,想要後退,可是齊薇哪裡能夠給他逃脫的機會,頓時順着壓了上去,一把將孤城給撲倒在地,一下子貼到了他的脣上。
孤城忽然覺得手足無措,他最大的感情宣泄也不過一個擁抱,這樣的親密對他來說實在是有些承受不住,但是這樣的承受又有種讓他覺得洶涌的感覺,心絃劇顫。
齊薇看着他這個樣子,心底裡倒是說不出的歡喜,乾脆伸出舌頭輕輕的舔了舔他的嘴脣。
孤城的身子微微一顫,像是被火燙了一樣,他急忙將自己的手把住齊薇的肩膀,想要將她拉起來,但是也不知道爲何,手上的力氣卻軟綿綿的,根本撐不起她。
他將自己的頭往後退,可惜卻是退無可退,只能張在嘴,道:“讓開……”
他的脣剛剛張開,齊薇便趁機闖了進去。
孤城全身一僵,卻不知道該怎麼反應,齊薇含糊的笑道:“真是個大笨蛋啊……”
齊薇正想繼續,卻不料一聲驚叫突然響了起來:“你們在幹什麼?!”
齊薇斜着眼睛一看,卻發現那個女將軍帶着那個名叫雲起的小男孩站在那裡。
完了。
齊薇心中微微一抖,她雖然大膽,但是也只是兩個人獨處的時候,而且最害怕的就是在小孩面前,那是絕對的無地自容。真害怕殘害幼苗啊。
她羞澀了,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將自己的臉埋到孤城的胸前,心中暗暗哀嚎,爲毛孤城沒有發現?!她哪裡知道孤城剛纔已經是腦袋一片空白,以他的武功,竟然連有人走進來也不知道。
齊薇老臉沒法擱,只能讓孤城來。幸好他向來不動如山,此時也是一臉鎮定冷漠。他坐起來,然後順勢將齊薇微微一推,齊薇急忙坐好,然後眼珠子亂轉,不去看所有人。
女將軍一張臉驚疑不定,還沒想怎麼開口,孤城便已經擡起了那雙灰色的瞳孔,道:“何事?”
聲音平穩冷漠,一如當時。
女將軍被他這樣淡漠的語調一壓,倒是不好在開口質問,只有默默將口中的話嚥了下去,轉而問道:“大祭司,您說的封儲君大禮何時開始?”
孤城的目光落到雲起的臉上,道:“明天。今日將他留在這裡,我要對他進行儀式。”
聽了孤城的這句話,女將軍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道:“是。”
說完這句話她的目光由看向齊薇,臉色微微的黑了下來,腰間的彎刀緊了緊,齊薇瞥到她的動作,身子微微一縮,道:“女將軍,現在我可沒惹到你。”
女將軍幾乎恨不得將手中的彎刀抽出來:“你竟然敢勾引大祭司!”
勾引?!
齊薇心裡本來有些羞澀,但是被她這樣一說倒是來了氣,看着她:“便就是勾引又怎麼樣?有本事你來試試?”
女將軍被她說得一滯,只能閉了嘴,但是胸膛因爲怒氣而起伏。
孤城的聲音冷冷的想起:“退下吧。”
女將軍冷冷的看了齊薇一眼,最後低頭道:“是。”
女將軍退下之後齊薇也沒有了剛纔的氣勢。擡起眼睛看了看眼前的那個小正太一眼,那個面容粉雕玉琢的孩子,有着一雙冷靜而剔透的雙眸,絲毫沒有因爲剛纔齊薇的“剽悍”而有任何的表情。又是一個小面癱,齊薇心裡默默地誹謗。小孩子就該有小孩子的樣子,可是到了這裡,遇見的每個人都像是沒有一個正常童年。
孤城招了招手:“雲起,過來。”
那個孩子頓了一下,然後邁着輕快的步子走了過來,孤城的手輕擡起來,然後放到他的額頭上。
雲起的身子輕輕一顫,突然間想要掙扎,但是孤城卻絲毫不理會,那隻手在他的頭頂罩下,紋絲不動。
雲起的臉色突然開始極速的運轉,從請到白,從白到紅,從紅到黑,驚恐悲慼震怒兇狠,齊薇即使看着,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奔涌的情感,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小孩的臉上竟然有如此極致的眼神,每一道都讓人心驚。
雲起突然嘶吼出聲,一把抓住孤城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鮮血從他的牙齒間冒出來,有筋骨分裂的錯響,然而孤城卻動也沒動,彷彿根本沒有任何的感覺。
齊薇在旁邊看的心疼,手哪裡是這樣用的!
她忍不住奔上去,想要將那個小孩拉開:“你屬狗的嗎?咬的人不疼啊?”
然而她的手剛剛碰到雲起的頭,便被孤城一把抓住,齊薇的心被狠狠的一震,剛纔就是那麼一瞬,然而有些微猙獰的記憶突然襲來!巨大的悲傷洶涌,然而她卻分不清楚那個畫面到底是屬於孤城還是雲起的。
孤城卻只是漠然,看着雲起,道:“你來的目的是什麼?可以說出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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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二更,在十二點。
嗯,讓我給孤城和齊薇多一點溫馨戲份吧,我害怕後面會被拍死~
請堅信結局是美好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