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和親隊伍踐行的宮宴,太子沐晰卓居於主位,兩側稍低一些的位置坐着太子妃和剛被封爲太子側妃的美琳公主,下面按規矩坐着北寧朝臣和西域、南御的和親使者,大殿中央幾個舞姬隨着悠揚悅耳的絲竹聲翩翩起舞。席間衆人言笑晏晏、舉杯暢飲,表面上一片喜氣洋洋,私下裡各自心事重重。
這段日子以來,宏德帝的病毫無起色,身體日漸消瘦,皮膚乾枯,臉色蠟黃,一天十二個時辰能夠完全清醒的時間竟不足一刻鐘,完全可以說是全昏迷狀態了。宮裡的御醫沒日沒夜的守着,宮外自告奮勇揭了皇榜來診治的郎中也沒能提出些有用的方案。看着宏德帝越來越重的病情,太子盛怒之下殺了不少宮外來的郎中,嚇得最近再無人敢揭皇榜了。沐晰晴隱隱感到太子似乎就是想達到再無人敢來醫治宏德帝的效果,畢竟宮中御醫幾乎確定是束手無策,沒有其他江湖神醫出現的話,宏德帝怕是最多也拖不過一個月了,到那時,他就能順利繼位,坐上他夢寐以求的龍椅了。
宏德帝昏迷,北寧國大小事務全權交由沐晰卓處理,虞佑怡最終在沐晰晴的私下勸說下放棄了她那不切實際的想法,西域主動賠罪道歉,西域使者更是允諾每年向北寧增加一百匹的駿馬朝貢,再加上朝中那些不屬於任何皇子黨派、只一心忠於北寧的臣子們大力勸諫下,沐晰卓只得放棄出兵西域的打算,照原先的聖旨完成和親。
這個世界的和親隊伍都是在臨行的那一日午後出發,中午都會有踐行的宮宴,也可以算是婚禮的酒宴,故而今日宮宴上的沐晰鈺和虞佑怡都是大婚裝扮,二人並排而坐,忽略掉虞佑怡臉上不太自然的表情之外,看起來倒也很是相配。
眼下是無事了,可是這樣沒有感情基礎的結合真的好嗎?以後的日子,若是漸漸培養起了感情倒好,若是不能,或許情況比當下抗旨更要糟糕也說不定。沐晰晴憂心忡忡地一直看着對面的二人,心裡忍不住反覆思索着,虞佑怡放棄抗旨是她極力說服的,她怕以後會出現更糟糕的情況,那樣的話,她絕對會後悔前幾日的所作所爲的。
沐晰晟今日藉口身子不適沒有出席,沐晰卓也沒什麼意見,反正在他心中沐晰晟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存在而已。苦的是虞佑怡,想起宮宴開始之前她頻頻望向門口,一副望穿秋水的樣子,真是忍不住爲她悲哀。
“唉……我先回去了。”沐晰晴面色不忍的起身,卻被墨雲殤拉回了座位。
“你那樣做並起不了什麼作用,只會徒增傷悲罷了。”
“可是……”沐晰晴咬咬嘴脣,“那之後晟哥哥一直躲着佑怡,午後和親隊伍就要離開北寧回西域了,若是此時不見,此生怕是都沒機會相見了。”
“見面的意義呢?”墨雲殤端起茶輕抿一口淡然自若地反問,在他看來,這種毫無作用的見面不見也罷,他從不做無用之事。
“算是最後的道別吧,難道將它變成終生的遺憾嗎?或許,最後見一面把話說開了,佑怡沒有了心結,會有利於日後和九哥哥在一起的生活吧。”
“如此,你就去吧,小心行事。”聽了她的話,墨雲殤也不再堅持,就像她說的那樣,或許有用吧,就算沒用,至少不會更壞,無論是虞佑怡還是沐晰晟,以他們的性格,既然已經讓事情按這個方向發展了,就不會再半路反悔做出什麼匪夷所思之事。
沐晰晴應聲起身,打着祝福敬酒的幌子去了沐晰鈺和虞佑怡桌前,酒盡杯空,小紙條也不動聲色的到了虞佑怡手中。隨後沐晰晴藉着墨雲殤身子不適爲由回府,過了一會兒虞佑怡顯得不勝酒力而被侍女送回了驛館休息。
“八皇子……”
還是風花雪月樓內,一個不起眼的雅間之中,沐晰晟滿臉不情願的坐在窗邊,眼睛望着後院開得正盛的一片梅花,連虞佑怡進門都不曾回頭。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做到這兒了,沐晰晴安慰性地摟住虞佑怡的肩膀:“去吧,想說什麼就說吧,趕在宮宴結束前回去就行了,不會出問題的。”
“玄月,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虞佑怡紅着眼眶,皇族中長大的她,身邊最多的就是各種勾心鬥角,就連和母親間的母女之情都始終隔着點什麼,但來到這個陌生的北寧,短短的相處的這些日子,讓她不由自主對沐晰晴產生了從未有過的友情,充滿信任的友情,沒有任何理由,就像是命中註定一樣。
“去吧。”沐晰晴將她推進去,輕輕爲他們關上了門。
虞佑怡望了望關上的門,躊躇着一步步挪到離沐晰晟大約一兩米遠的地方站定。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就那樣靜靜的看着心中喜歡着的人,沐晰晟也不回頭,雕塑一般斜倚在窗框上坐着,一條腿曲起放在窗框,另一條腿自然垂在屋內,一身白色繡着金蟒的衣服襯得他本就出衆的容貌更顯華貴,一根樣式簡潔的金簪在頭頂束起一個小髻,餘下披散着的髮絲隨着窗外吹進來的風時不時飄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