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你找我?”安然沒多大會兒就出現在沐晰晴的房中,沐晰晴還正在專心致志地研讀,直接忽略掉了周圍的聲音,安然見狀安靜地立在一邊,等着沐晰晴結束手頭的事情。沒多大會兒陳霖也來了,本想出聲給王妃行禮請安,被一邊的安然阻止了,衝着專心致志看東西的沐晰晴努努嘴然後搖了搖頭,陳霖立刻心神領會,一同呆在一邊等着。大約半個時辰過後,沐晰晴才放下手中的硃砂筆,擡起到看到屋裡的人,微微一笑道:“安然,陳霖,你們來了?”錦葵體貼地上前給她揉揉痠痛的脖子和肩膀,安然、陳霖二人行禮道:“給王妃請安。”
沐晰晴揮揮手示意他倆起身,先略過安然不提,對陳霖道:“你是整個兒夜風影的最高領將,我想聽聽你對蕭博裕和皮飛塵兩位有什麼評價?”
陳霖一愣,搞不明白自家王妃怎麼忽然問這種問題,但既然王妃想知道,他就老老實實、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王妃,蕭將軍英勇善戰,是墨家軍最強大的猛將,唯一的缺點就是容易衝動行事,缺乏謀略,而皮將軍看似玩世不恭,卻智謀過人,尤其是在行軍佈陣方面,並且再正事上成熟穩重、不衝動不激進,他們兩個人是世上絕無僅有的絕佳組合。”
“夜風影真的只聽我和王爺的指揮嗎?更具體點說,應該是你只服從我和王爺下達的命令嗎?”
“是,夜風影不單是墨家軍的精銳,更是煜親王府的王牌和護甲,不容有任何閃失。”
沐晰晴點點頭:“看樣子本妃要跟着去前線了。安然,這邊的地面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如果發現有人企圖下墓,能殺的全部滅口,主要任務囚禁起來,如果是那種囚禁起來不安定因素太大的,也殺掉,不用再請示。”
“是。”
“記得把主要人物名字記錄下來。”沐晰晴又補充了一句。
“是,不過王爺恐怕不贊成你去前線,信上怎麼說?非去不可的地步嗎?說實話,王妃你對打仗起不了多大作用,哪兒每次那麼幸運都有機會給你使用你的小聰明?”
沐晰晴聳聳肩,不否認安然的話:“可是夜風影只聽從我和王爺的命令。”
“那邊的事態已經緊急到需要夜風影過去的地步了嗎?”
“呃……目前……沒有,但是以防萬一啊。我們現在在北寧腹地,若是戰事緊張起來,從我們收到前線消息再行軍趕過去,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安然沉默,沐晰晴這麼說也有一定道理,良久,沐晰晴說道:“行了,就這麼定了,清茗閣的私軍我會全部留下來給你,對付想要來墓地分一杯羹的人應該綽綽有餘了。我帶夜風影的人去邊境,若是王爺上來了找我,你就和他說一聲,我不會以身犯險的,只待在後方給夜風影放出授權罷了。”
安然還想要阻止,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說,陳霖也立在一旁默不作聲,夜風影只聽從王爺、王妃的指令是從成立之日就有的,輕易破了這規矩的話,以後就不好辦了,雖然爲王妃安全考慮,她不該去邊境,可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就在衆人一籌莫展的時候,鈴蘭小聲地插了一句:“王妃,依奴婢看,您不該去邊境,一是大家都擔心您的安全,二是王爺他也離不開您,雖說是有了藥丸的替代品,可並不清楚它是不是有什麼副作用,萬一王爺出了什麼事上來又找不着您,那該怎麼辦?”
沐晰晴一聽猛地敲一下腦袋,她怎麼把這茬兒給忘了。這下好了,去留問題更糾結了。略一思索後,沐晰晴叫來華清,讓他把剛批註好的的信件加急送回給皮飛塵,至於夜風影的問題,還需要仔細斟酌一下。華清接了信件正準備離開,沐晰晴又叫住了他,再加上一句,問一問壓力有多大,讓他們估計一下夜風影的必要性。
“先這樣吧,去不去等那邊的回信。”沐晰晴揮退了衆人,一個人呆在屋子裡發呆,思考着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事情,思考着每種可能性的對應解決辦法,這種時候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太陽西斜,天色越來越暗,白日裡的晴天好像陰沉了下來,黑漆漆的夜空,雲朵遮住了星星,遮住了月亮,整個世界都被漆黑籠罩着,只有營地裡間或有些星星點點的照明火堆閃爍着微弱的亮光,勉強照亮腳下的路一面摔跤。
氣氛似乎有些不尋常。
沐晰晴皺着眉從靠着的軟榻上直起身,幾步走到門口,掀開帳簾出去,除了能聽到遠處的瀑布傳來的些許轟隆水流聲之外,就只有夜風吹過樹杈的呼嘯聲。夜風影可不是個小隊伍,一大片營地紮下來,面積也是很大的,爲了避免休息的時候被瀑布聲影響到,主帳被安排在營地中間略遠離瀑布的地方,再加上帳布用了加厚的,而且多罩了好多層,所以在裡面並聽不到多少聲音,走出來就聽得清晰多了。不過都住了好多天了,沐晰晴感到奇怪的氣氛可絕不是因爲這個,而是錦葵和鈴蘭。縱然她說自己要靜靜的想事情,吩咐人不讓打擾,但是到了吃飯的時間,錦葵和鈴蘭肯定會有人進來問要不要傳膳,不可能放着自己一直呆到戌時三刻了都還沒有動靜。
站在帳子門口四下裡望了望,一個人都沒見着,錦葵和鈴蘭都沒了影子,準備叫華清,纔想起來他被自己吩咐去據點送加急信了。
“華池,你在的吧?”
“回王妃,屬下在。”
“你一直呆在主帳周圍嗎?其他人呢?還有華清回來了沒有?”
“是的,王妃,其他人也未曾離開,按照路程計算,華清最快可能再過兩炷香的時間就該到了。”
“從他離開到現在有發生什麼事嗎?”
華池一愣,搖搖頭:“王妃,有哪裡不對嗎?”
“太安靜了……”沐晰晴喃喃自語了一句,遲疑了片刻,忽然道:“華池,我們去陳霖的營帳。”
“是。”
兩人的話音剛落地,還沒走出幾步,錦葵和鈴蘭從隔壁的帳子後面躥了出來,跑過來:“王妃?有什麼事嗎?要不要傳晚膳?”
沐晰晴奇怪的打量了下有些上氣不接不氣的兩個丫頭,雖然從視覺上來看,她倆是從隔壁帳子後面竄出來的,但是以暗衛的功力,或許錦葵可以做到不被發現的隱藏,但鈴蘭肯定做不到,所以,她們肯定是從哪裡急匆匆趕過來的,路過隔壁的帳子後面而已。
“不必,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王妃……我們……”二人忽然語塞,這不是個好消息,她們一點都不希望王妃知道了傷心,但是,現在這裡,只有王妃是主子,誰都可以不知道,她不能不知道。沐晰晴沒有繼續追問兩個侍女,望了望她們可能過來的路,略一思考:“你們是從陳霖的帳子過來的。”有了自己的判斷,反正她剛也打算帶着華池去那裡,眼下便馬不停蹄的往那邊走。
“王妃!”兩個侍女連忙追了上去。
一路上都是靜悄悄的,值勤的士兵精神滿滿的站在自己的哨位一動不動,其他的人都各自呆在各自的帳裡,不知道在做些什麼,但無一例外都很安靜。擱在平時,紀律嚴明的夜風影也是這個樣子,可能今天是心理作用,沐晰晴越看越奇怪,越接近陳霖的帳子,心裡的不安越是強烈。
待走到帳子門口的時候,沐晰晴的心跳的劇烈,簡直想要蹦出來了一樣。陳霖的帳子和其他的地方一樣安靜,不過隱隱約約聽到有說話的聲音。呆在外面是沒法兒知道里面情況的,沐晰晴深吸一口氣,鼓氣勇氣掀開簾子走了進去,空氣在此時凝固,帳內的人看清來人,一時間全都僵硬在原地,猶如雕像一般望着沐晰晴一行人,連最起碼的向王妃行禮都忘了。
所有的不安向雷電一樣在雲叢中涌動,在這一時間唰地聚在一起射中了沐晰晴,思維還沒有跟上直覺,沐晰晴雙腿一軟就倒了下來,錦葵和鈴蘭眼疾手快連忙扶住了她才免去了她和大地的親密接觸。
知覺回來了一點到沐晰晴的體內,雖然不足以支撐自己單獨站立,眼球倒是可以如他所願的轉動了,掃視了一眼帳內,除了陳霖之外,就夙之漓和流雲在。
“你們兩個不是跟着王爺下墓了嗎?怎麼會在這裡?已經找到了八王爺?所以回來了?那他們在哪裡?”雖然問出了口,但沐晰晴知道自己是白問,無論有沒有找到沐晰晟,只要墨雲殤上來了,肯定會去見自己,既然沒有見,那他肯定就還在下面。可是夙之漓和流雲上來了,夙之漓倒罷了,可能有什麼事情必須夙之漓上來完成,但流雲單獨上來就說不通了,他們四個是墨雲殤的貼身暗衛,最最重要的保護他人身安全的存在,其他事情都不需要他們理會,流電已去,從其他暗衛裡重新提拔了一個暗衛,取名流水,當時還被沐晰晴嘲笑過墨雲殤的提名,說是他的暗衛都是“流”字輩。現在流雲上來,剩下三個應該還在墨雲殤身邊,可爲什麼會讓流雲一個人上來?除非……墨雲殤的安全除了很大的問題,存在一個他不得不上來的理由。
夙之漓和流雲沒想到沐晰晴這麼突然的出現了,腦子裡一團亂糟糟,被沐晰晴一問連忙慌亂地在腦子裡組織着語言,見他們半天不說話,沐晰晴提高了音調再問了一遍:“你們王爺人呢?!”
“王爺沒了。”
被沐晰晴一聲質問,暗衛的本能讓流雲以最簡單直接的話把消息說了說了出來,夙之漓心裡更慌了,想要解釋,卻發現沐晰晴只是一愣,竟然出奇地冷靜,輕聲問道:“什麼叫‘沒了’?”
“晴兒,跟我出來。”百里水月的聲音出乎意料地響起,沐晰晴立刻扭頭看向一旁,只見只着裡衣的百里水月扶着壁架從屏風後面虛弱地走出來。
“哥哥……你也回來了?”沐晰晴愣愣地走過去,抓住他的手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受傷了是不是?臉色這麼蒼白,傷在哪裡了?”
“我不要緊。”百里水月搖搖頭,剛想說什麼,卻被逆天行打斷了:“別逞強了,你的命還在就已經不錯了。”
聽到還有其他人的聲音從屏風後傳出來,沐晰晴乾脆推倒了屏風,想看看這小小的屏風後面到底藏了多少人!
轟隆——啪——
隨着屏風的應聲倒下,後面的東西一瞬間全部涌入沐晰晴的眼裡,不大的軟榻,被子胡亂地搭在一旁,鋪着的絨毯還能看見褶皺,顯然剛剛有人躺在上面,不用猜都知道躺在上面的一定是百里水月,軟榻邊放着一個臉盆架,上面放着的銅盆裡滿滿一盆血水,架子上搭着許多紗布條,全都是血跡斑斑的,甚至有些都溼透了還在往下滴血,逆天行正站在一旁拿着個乾淨的帕子擦手,地上散亂地扔着一堆衣服,又髒又爛,還沾着血跡,從隱約能看見的顏色和花紋依稀能辨認出是哥哥和雲殤下墓的那一天哥哥穿着的衣服,應該是他剛剛換下來的。這麼多的血,哥哥一定傷的很重。
“所以……所以說……雲殤沒了?”沐晰晴還是不敢相信,揪住百里水月的衣服撲在他懷裡嚎啕大哭,“怎麼會沒了呢?”
“王妃嫂子,節哀。”夙之漓想要暗衛她,被她一下子甩開手:“節哀?這話該是你說出來的嗎!你怎麼說的出口的!你們不是他的暗衛嗎?爲什麼現在你們還活着卻告訴我他死了?那要你們暗衛有什麼用?不是說拼死保護他的嗎?你們怎麼不去死?”
這話說的有些傷人,可是墨雲殤雖然視夙之漓爲朋友,但在尊卑等級如此鮮明的古代,他們都清楚首先的上下級關係纔是最主要的,身爲暗衛,身爲屬下,沒有保護好墨雲殤,是大大的失職,就算現在身爲王妃的沐晰晴想要處死他們一干人等,都是別人挑不出詬病的。
“晴丫頭,老夫知道你傷心難過,可眼下無論是追責還是憤怒都是沒有用的。”逆天行拍拍沐晰晴的肩膀,繼續說道,“現在的你有個緊要的選擇,一是接受事實,帶着夜風影和墨家軍匯合,打贏這一仗,守好北寧的土地,讓墨凌君登基爲王,你垂簾聽政,待墨凌君成年再讓他獨立。第二的話……若你真的無法接受在沒有小殤的世界活下去,那麼你就帶着夜風影下去救他,成敗由天。”
沐晰晴止住了哭聲,她完全忽略了逆天行說的情況一,直接關注點落在了情況二:“你是說救人?你的意思是說雲殤他還沒有死?他還活着?哪爲什麼……”沐晰晴的目光落在流雲什麼,爲什麼流雲會說雲殤沒了呢?
逆天行無奈地嘆口氣,迎上百里水月不贊同的目光:“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你們是爲了晴丫頭考慮,想讓她鼓氣勇氣一個人好好活下去,不想讓她做無謂的犧牲,可這樣的話,等於你們親手掐掉了小殤可能活下去的希望,雖然這個希望小的微乎其微幾乎等於零。與其讓晴丫頭日後發現是她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放棄了小殤生還的希望而悔恨終生,倒不如告訴她一切實情,讓她自己從中做出選擇。”
沐晰晴從他們話中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緣由,斬釘截鐵道:“讓我一個人苟且偷生,我寧願拼死一搏。”
“既然如此,我陪你。”
“不要。”沐晰晴想都沒想便拒絕了,哥哥肯定傷的很重,當時的情況一定險惡極了,恐怕雲殤的意思是活一個是一個,所以流雲之所以上來的原因是保護哥哥逃生,由於某種原因,雲殤他們沒辦法跟着一同逃出來,只得由剩下的三個人保護着從另一處逃生,但是據哥哥和流雲的估計,那條路生還的機率極低。
“你一個人下去能成什麼事?!”百里水月很是不贊同,“白白送死有意思嗎?”
“我不會一個人下去的,哥哥你已然重傷,下去也保護不了我,你還是在上面好好休養吧,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託付你。流雲,你趁這會兒好好休息一下,吃飽肚子,我把後面的事情安排好了你帶我下墓,我們去救王爺。”說罷,沐晰晴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