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連綿細雨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彷彿是在跟人間最後纏綿的告別,如此留戀不捨。如此寒風秋雨,蘇慕凡也越發地懶了,屋裡燃了銀炭,暖意融融,蘇慕凡只在雪白的中衣外披了件披風蓋起被子便依靠在牀上看起書來,是一本講鬼怪神魔的閒書,蘇慕凡也是看的有趣,一時竟是看得入迷,眼看着三日之期已到,她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風雨悽清,琉亦狂一身冷然地站在窗戶旁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房間裡清揚的琴聲似乎在訴說這一個遙遠的故事,今天是三日之約到期的日子,她,應該會依約前來的吧?這樣想着,那雙幽藍色的眼睛卻是定格在一處,撐着油紙傘的婦人身邊跟着一個孩子,那把稍顯破爛的傘大半都撐在了那孩子的頭頂,婦人的肩頭溼了大半。
青石板鋪成的道路見了雨水變得格外地溼滑,那孩子一個不慎便是滑到了地上,儘管隔得很遠,琉亦狂還是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只見那婦人心疼地把孩子摟進懷裡耐心安撫了一番,然後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撐起油紙傘繼續往前走。
琉亦狂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相似卻又迥異的一幕,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冷眼旁觀的孃親,心頭頓時煩躁,含着怒氣關上了窗戶,冰冷的氣息頓時被阻絕在了窗外,但是琉亦狂身上的寒氣卻明顯有加重的趨勢。
許是關窗的聲音大了些,清俊男子的心中一驚手下竟是錯了音律,男子面上一緊,連忙收回手,低下頭去,“請殿主恕罪。”聲音如清溪般流淌。
久久不聞琉亦狂出聲,男子的心中越發地緊張,紗幔輕揚,琉亦狂走了過來,他慢慢俯下身去,有食指挑起跪在地上的男子的優美的下巴,男子喉間一緊,只能怔怔地望進那一片幽藍裡,似是被蠱惑了一般,什麼都無法思考。
“怕我嗎?”琉亦狂的聲音暗啞。
“殿主是流殤的主子,流殤自然是怕的。”男子心裡再清楚不過,殿主就是喜歡別人在他腳下嚇得渾身顫抖的感覺。
男子長長的睫毛輕顫,漂亮精緻的鎖骨微露,琉亦狂笑得狂肆,修長略帶薄繭的手指輕柔地劃過清瘦男子的鎖骨,感覺到男子輕顫了一下,琉亦狂笑得更加地邪魅,慢慢靠近那張如玉般無暇的俊臉,男子紅着臉不避不閃,琉亦狂的食指託着他漂亮的下巴狠狠地吻下去,琉亦狂的吻跟他給人的感覺一樣,那麼具有掠奪性,冰冷而狂野。
就在琉亦狂的手剛剛扯開流殤腰帶的瞬間,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殿主,容王妃已經到了。”
琉亦狂只是頓了一下,動作卻仍舊沒有停,饜足之後琉亦狂才把流殤攔進懷裡一同坐在鋪了絨毯的軟榻上,這才懶懶出聲,“請她進來。”
蘇慕凡剛一進門就發現有些不對勁,這兩個男子以這般曖昧的姿勢相擁而坐也就罷了,那被琉亦狂攬在懷裡的男子此刻的表情……怎麼說呢?有些脆弱地惹人心憐,雖然他是個男子。再看他身上凌亂的衣服、紅腫水潤的嘴脣,用膝蓋想也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蘇慕凡略微有些尷尬。
而琉亦狂似乎是有意讓蘇慕凡尷尬似的,鬆鬆地攬着流殤清瘦的腰身不放手,一雙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蘇慕凡。
蘇慕凡眼波流轉,徑直坐下,擡頭看向二人時,臉上已經全是坦然,該尷尬的是他們兩個,自己怕什麼。
琉亦狂眉頭一挑,“怎麼樣?容王妃考慮好了嗎?要不要跟本殿主做這個交易?”琉亦狂詢問的語氣裡卻是帶着篤定。
“我已經沒有必要跟你做這場交易了。”蘇慕凡眉眼裡都帶了笑意,彷彿跟一個老朋友閒聊一般。
“你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怎麼可能這麼快,三天之前她還是毫無頭緒的。
“越是相熟之人,越是難防啊,真讓人心寒。”蘇慕凡刻意把話說得模糊,“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給伯母下毒的人就是他?”蘇慕凡問得再自然不過。
“她曾經找上過琉煞殿買南宮夫人的命,想要毒害南宮夫人的人除了她大概也沒有別人了。”如此融洽的氣氛,琉亦狂也是友好了很多。
“原來如此,那你當時爲什麼不接呢?”蘇慕凡輕笑着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香隨着熱氣從玉白的玲瓏瓷杯裡緩緩飄散而出,霧氣氤氳中,女子眉目如畫、笑容舒朗明淨。
琉亦狂心念微動,鬆開攬着流殤的手,起身走到蘇慕凡的對面坐下,蘇慕凡又倒了一杯茶遞到琉亦狂的面前,修長的纖指握着杯身遞到琉亦狂的面前,語氣中帶着調侃,“難道是價錢談不攏?”
“倒也不是,據我的屬下所說她當初出的價還挺高的,不過那天她離開琉煞殿的時候無意間撞見了我,然後就嚇暈過去了,後來就被擡出去了,這樁生意就沒成。”琉亦狂語氣很是輕鬆。
蘇慕凡輕聲道:“她還真是捨得,竟然出這麼多銀子找上琉煞殿也要害死伯母。”
“所以說情之一字害人啊,不知道哪一天就死在這個字上了。”琉亦狂舉起茶杯輕飲了一口,茶香在脣齒間瀰漫開來,清新怡人,他想或許從此開始他就會愛上這一種茶了。
蘇慕凡心中一跳,看來這個人跟伯母有情感上的糾葛,而且此人是跟伯母相熟的人,還拿得出大量的銀子來找殺手,這樣一來線索就慢慢清晰了起來,蘇慕凡腦海中出現一張熟悉的臉,如果真的是她的話,這樣的情形還真的是難堪。
“感情的事情本就勉強不得,過了這麼多年,她竟然還是放不下。”蘇慕凡語氣有些寥落。
“你也是女人應該比我更瞭解她的心思,我問你,如果殷容疏心裡裝的是別的女人,你會不會想要殺了那個女人?”琉亦狂說這話的時候暗自打量着蘇慕凡的表情,卻只見她輕柔一笑,“你這個問題本來就不成立,如果容疏在娶我之前心裡已經有了別的女子,那我就絕對不可能把他放在心上。在他娶了我之後,我自然會盡全力讓他心裡不會再裝進別的女子。”蘇慕凡的語氣裡滿是自信和堅定,雖然外面在下雨,但是她的笑容彷彿是沾染了陽光的一角,耀眼明亮。
在琉亦狂愣怔的瞬間,蘇慕凡已經笑意滿滿地站起身,“多謝了,齊藍國我是不能跟你一起去了,希望你能平安地回來。”隨即,她的目光越過琉亦狂看向靜靜靠在軟榻上的流殤,“也謝謝你啦,雖然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蘇慕凡輕咳了一聲,“那個,你們繼續啊,我先告辭了。”
琉亦狂在原地呆愣了很久之後,才明白蘇慕凡臨走之前說的那個多謝的意思,又好氣又好笑道:“她剛剛竟然是在套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