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冷魅的嗓音,藉着清涼夜風,傳遍刑堂每一個角落,若冰石落地,漸起漫天寒涼。
堂中呆愣的衆人,如夢初醒般回神,驚慌起身,俯身跪拜。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哼!”風祁睿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們,並不讓他們起身。
堂中的氣氛,壓抑中帶着一絲冷厲。
“不知皇上駕臨,微臣有失遠迎,還望皇上恕罪!”丞相,暗自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薄汗,微微擡頭,恭聲道。
丞相夫人,跪在衆人之中,眼角輕擡,瞥了一眼賴在風祁睿背上不肯下來的少女,眼底,劃過一抹森然的怨毒。
望穿秋水,終於把這個死丫頭等回來了,本想着,可以爲雪兒好好的討回公道,沒想到,竟是皇帝護送!怎能不憤怒?
“天色已晚,璃兒一直未歸,臣妾等都很擔心,如今見她安然歸來,也可放心了,多謝皇上。”溫聲開口,眼角眉梢之間,盡是擔憂與感激。
然,風祁睿卻不看她,鳳眸微眯,將刑堂裡裡外外打量了一番,幽深的目光,落在鎮國公夫人身上,嘴角輕揚,漫不經心的開口,意味難測。
“這公堂,會不會太小了點?”
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讓衆人神情微頓,眼中劃過些許怔愣,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風祁睿此話何意?
“要不,朕將刑部的公堂,借你們一用?”衆人,正尋思着,耳邊,再次飄來風祁睿不急不緩的嗓音,低沉,狀似隨意,卻讓人感受到一股如有實質的威壓。
丞相,不愧是官場摸爬滾打多年,修煉的比人精還要精!只是一頓,便反應了過來,倏地俯下身去,肝腦塗地。
“微臣惶恐!”
皇上,這是在含沙射影的指責他們,私設公堂?
這頂帽子扣下來,可是一樁大罪!
風瀾律法,私設公堂者,輕則收監,重則斬首!身爲丞相焉會不知其中利害?
“皇上明鑑!這只是普通的刑堂,根本不是什麼公堂啊!”丞相夫人,面色陡變,急聲辯解。
風祁睿卻不理會她們,而是鳳眸幽深的逼視着靜默不語的鎮國公夫人,薄脣輕揚,笑意,卻未達眼底。
“不知鎮國公夫人,打算如何審訊,朕的璃兒?”冷魅的嗓音,刻意加重的字音,聽在衆人的耳中,恰若一記驚雷,炸的他們心神俱顫。
丞相夫人,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手中錦帕,眼底的幽光,嫉恨難消。
朕的璃兒?
那個賤丫頭何德何能?不過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罷了!居然能得君王如此厚愛?也正因皇帝偏袒,她才能霸着太子妃的位置!
哼!這不公平!她的月兒國色天香,乃京城第一美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有她,才配得上太子妃之位!
眼看着婚期將至,卻不見皇后有任何動作,難道,皇后一直都在騙她?
驚疑不定間,堂中,緩緩傳來鎮國公夫人寡淡的嗓音。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老身只是秉持公正,按規矩辦事。”
深邃的眉眼,冷淡的落在少女身上,少女,本能的瑟縮了下,將臉埋在風祁睿的背上,不去看她。
察覺到少女異樣,風祁睿心中一痛,眼底的鋒芒,愈發凌厲。
“旁人犯了錯,家規便是擺設,朕的璃兒犯了錯,雞毛也能當令箭!鎮國公夫人,果真是秉公辦事!”
冷魅輕嘲的嗓音,偏偏,帶着一股懾人的威壓,讓人驚怒卻惶恐。
鎮國公夫人,臉色變了幾變,當着家族晚輩的面,當着滿堂下人的面,一張老臉,怎麼都有些掛不住。
“老身不明白皇上的意思。”暗沉的嗓音,帶着一絲僵硬。
“是麼?卻不知璃兒犯了什麼家規?”緩緩勾脣,笑容,如沐春風,眼中,卻掠過絲絲冷意。
“她召來兇鳥,攪得府中烏煙瘴氣,雞犬不寧,傷人無數,更傷了……”鎮國公夫人微微一頓,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回道。
然,還未等她說完,便被風祁睿沉聲打斷。
“既然知道兇鳥傷人,還任由璃兒被其抓走?這祖母,當得還真是稱職!”
“皇上……”
“風瀾律法,明文規定,父母不在身邊時,祖父母便是第一監護人。身爲祖母,卻令孫女陷於危險之中,責無旁貸!且,鎮國公夫人乃先皇所封誥命夫人,理應爲天下表率。如今,疏於職守,當罪加一等!”
鏗鏘有力的嗓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衆人驚愣擡頭,滿臉不可置信。
“即日起,革去誥命夫人封號,靜待府中,反思己過!”
“什麼?”鎮國公夫人,驀然驚呼,向來面無表情的臉,轟然變色。
“璃兒,今晚月色不錯,皇伯伯陪你去放孔明燈可好?”
風祁睿卻沒看她,而是柔聲詢問着背上的少女,那慈眉善目的溫柔姿態與前一刻疾言厲色的帝王,簡直判若兩人。
“好哇好哇!我最喜歡放孔明燈啦!”
少女歡快的笑聲落在這壓抑晦暗的刑堂,有種別樣詭異的感覺。
風祁睿瀟灑轉身,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丞相夫人及如夫人,幽光一縷,別有深意。
一輪月色,滿堂燭火,徒留衆人,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