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璃刷的一下回過頭去,就看到了一張戴着銀色面具,近在咫尺的臉,瞬間,嘴角狂抽。
“啪——”毫不留情的拍掉那隻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惡狠狠的眼神殺過去。
“陰魂!怎麼又是你?”
聲音,可能是顧忌着不遠處的南宮焰二人,刻意壓低了很多,卻愈發的咬牙切齒,殺氣騰騰。
那人卻是微微出神,看着她,眼中劃過一抹明顯的錯愣。
月光之下,南宮璃面色微白,三千青絲隨意傾灑,溼噠噠披散在肩上,甚至,還在滴着水,清澈的水珠,劃過臉頰,落下一道晶瑩的痕跡。
面具之下,男子微微皺了皺眉,視線不經意的下移,眸色微微一暗,頓了兩秒之後,頗有些狼狽的別開眼去,左顧右看的欣賞着四周的風景,只是,那線條完美的下巴,分明有着一絲緊繃。
看着那人明顯反常的怪異舉止,南宮璃有些狐疑的低下頭去,這一看,瞬間滿臉黑線。
瑩白的月色之下,那一襲被湖水浸染的衣裙,緊緊地貼在身上,女子嬌嬈的身姿,恍若蒙了一層淡淡的薄霧輕紗,若隱若現。
她怎麼都忘了她的衣服還是溼漉漉的?雖然她穿的着實不少,可是……
“陰魂!你這個陰險小人!”
一道低低的磨牙聲響起,滿滿的都是殺氣。
“在下……咳咳……”
男子的話還未說完,衣領驀然一緊,已經落入了某人的魔爪中,只是,那樣大的力氣,大有將他勒死當場的意思!
擡頭,就對上了一張殺氣騰騰的小臉,咬牙切齒,滿眼兇光,
“姑娘你……咳咳……”
下意識的開口,想要說點什麼,可惜,還未等他說完,那隻緊緊地揪着他衣領的手,驟然一個用力,勒得他瞬間白眼直翻,腦中嚴重缺氧,差一點,就這麼昏死過去。
“本姑娘要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頭腦昏昏沉沉之間,耳邊,飄來這麼一句咬牙切齒的低吼,陰測測的,都是殺氣。
上翻的白眼中,劃過一瞬間的呆滯,然,還未等他想明白此話何意?眼前,便驚現了兩根手指!
有些困惑的眨眨眼,就看到,那兩根白森森的手指,瞬間彎成了鋼叉,對着他的眼睛,狠狠的叉去!
“啊!非禮勿視!在下什麼都沒有看到!”
男子,驀然低呼一聲,刷的一下閉上雙眼,頭微微朝一旁扭着,一副,抵死不從的模樣。
那兩根手指在他的眼皮上戳了戳,似乎想要尋找下手點,好將他的眼珠子一舉摳出來!
男子的睫毛顫了顫,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顫巍巍的開口,聲音中,帶着幾分可憐兮兮。
“姑娘……在下真的不是故意的……其實在下什麼都沒有看到……咳咳……姑娘……在下會對你負責的……”
“負責?你打算如何負責?”再次戳了戳他的眼珠子,南宮璃半眯着眼睛,陰氣森森的開口,頗有些,毛骨悚然的味道。
男子的嘴角抽了抽,聲音愈發悽悽慘慘。
“姑娘……再戳真的瞎了……咳咳……”
話未落,衣領又是一緊,差點讓他一口老血咳出來。
“姑娘……在下會娶姑娘的……雖然在下從小立志修仙問道……可是……毀了姑娘的清白在下……呃——”
喋喋不休,滿是真誠與歉意的話,還未完美落幕,便在一聲悶哼之後,戛然而止!
男子,翻着一雙白眼,頂着滿頭金星,雙手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一副,隨時都會背過氣去的可憐模樣。
銀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臉,可是,那露在面具之外的完美下巴,都蒙上了一層嫣紅之色,非但如此,就連脖子,都紅了!
這,分明就是被勒死前的徵兆!
“毀了本姑娘的清白?恩?”
南宮璃,雙手死死的揪着那人的衣領,微微低頭俯視着他,眼中,兇光閃閃,滿臉殺氣騰騰,那聲音,更像是從牙縫中蹦出來的一樣,聽得人,心頭顫顫。
“呃……呃……”可憐那銀面男子,此刻根本說不出半句話來,只能拼命的搖頭。
看着那人痛苦悽慘的模樣,南宮璃稍微鬆了鬆手指,依舊咬牙切齒。
“再敢胡說八道,本姑娘現在就超度了你!”
“恩恩……”聞言,男子忙不迭的點頭,生怕動作慢了些,會再次慘遭迫害!
“是在下冒犯了姑娘,就算姑娘想要超度在下,在下,也絕無怨言,死而無憾,死得其……”
喋喋不休的話語,在一聲悶響中戛然而止!
銀面男子,微微扭曲了一張俊臉,伸手捂着自己慘遭襲擊的肚子,倒抽幾口涼氣。
“哼!”南宮璃目光兇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後,重重的冷哼一聲,鬆開了那人的衣領。
原本,沒有一絲褶皺的華衣,此刻,早已慘不忍睹!
一陣妖冶如魅的暗香,縈繞在空氣中,隨着清涼夜風,綿延散開。
不遠處的寒潭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紅衣似火的身影,雖然只是一個側影,可是,那通身的魅惑之姿,已經讓人目眩神迷。
南宮璃嘴角微抽,斜着眼睛看着突然出現的紅衣男子,從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
“妖孽!”
一件外衣,輕柔的落下,覆在了南宮璃的身上,帶着一絲溫暖,瀰漫着淡淡的月靈花香。
南宮璃微微一愣,側目看去,不其然的對上了一雙微微含笑的眼眸,流光瀲灩。
“喂!陰魂……”
“若姑娘是想道謝,那就不必了!這是在下應該做的!”微微一笑,如沐春風,周身的優雅,難以言喻,當真是,公子如玉,灼灼其華!彷彿方纔那個差點被人勒死當場外加摳去雙眼的狼狽公子不是他一般。
聞言,南宮璃嘴角狂抽,滑落滿頭黑線。
她纔不是要道謝好麼?
恰此時,南宮璃驀然驚覺一道若有似無的視線掃來,正落在她的身上。
刷的一下扭過頭去,剛好看到那紅衣妖魅的男子,若無其事的別開眼,看向寒潭邊上的南宮焰。
南宮璃微微皺眉,也不知道那花妖發現她了沒?正思量着,就聽到那妖魅無雙的嗓音,懶懶的響起。
“小焰焰啊,既然你的傷都包紮的差不多了,那爺就送你回家吧!”
一句情意綿綿的‘小焰焰’讓躲在樹上的南宮璃,瞬間抖了抖,差點從樹上掉下來,還好,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樹枝。
寒潭邊上,南宮焰刷的一下擡起頭,一記殺人般的眼風掃去,如冷箭般直射重蓮,空氣中,瞬間颳起一股殺氣凜冽的狂風。
“死人妖!你給我正常點!”
一聲怒吼,震得滿目小花小草都顫了顫,當真是威力無窮!
重蓮,妖孽無雙的臉,微微扭曲,魅惑衆生的笑容,有些僵硬,卻也只是一瞬間便恢復如初,甚至,比之前笑得還要妖孽。
“爺可是個正常的男人!純爺們兒!爺不喜歡男人!尤其是你這麼粗魯野蠻的男人!所以,你也沒機會親自驗證了!”
勾魂魅惑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斜睨着南宮焰,好整以待的開口,嗓音如他的笑容一般妖孽魅惑。
空氣,一陣靜默。
南宮焰的一張俊臉,由青轉紅,再由紅轉黑,直到最後,黑如鍋底,幾乎可以擰出水來。
“死變態!你敢再說一遍?信不信本將軍現在採了你!”
三秒鐘之後,一聲怒吼,氣壯山河,震得整個山谷都在微微晃動。
重蓮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擡了擡桃花眼,不無鄙夷的斜睨了南宮焰一眼。
“都說了爺不喜歡你……怎麼就是聽不懂……”
“你這個死……”
“南宮焰!你小聲點!你想讓身上的傷口再裂開嗎?”
還未等南宮焰怒吼出聲,便被少年清冷中帶着一絲責備的嗓音打斷。
擡頭,就對上了少年峨眉輕蹙的清麗臉龐,南宮焰的嘴脣動了動,卻沒說什麼,最後,冷哼一聲,閉上眼睛。
“呀!小焰焰何時變得這麼聽話了?”
一旁,重蓮微微張大了桃花眼,一臉誇張的表情看着南宮焰,唏噓開口。
眼見着南宮焰俊臉一黑,神情中又漫過了一抹暴戾之色,少年,快速的擡頭,看向重蓮,沉聲開口道。
“這位公子,南宮焰如今有傷在身,不宜激動,公子若是想與他切磋,大可等他傷愈之後不遲。”
少年的神情,清淡卻有禮,一番話,分明是在維護南宮焰,可是,卻又說的那樣坦然。
聞言,重蓮眨了眨桃花眼,莫測高深的視線在少年的臉上轉了幾圈,而她,坦然的與他對視着,任他打量。
半晌後,重蓮挑了挑眉,慵懶一笑,慢悠悠的開口。
“小兄弟不必如此擔心,他只是有傷在身,又不是有孕在身,不會有……”
“嗖——”
未等重蓮把話說完,便有一個黑乎乎的不明物體,以閃電驚雷之速,朝着他那張魅惑衆生的妖孽臉,狠狠的砸去。
風聲呼嘯,殺氣騰騰!
待看清那不明物體是何物時,重蓮,瞬間抽了抽嘴角,滑落滿頭黑線。
微微扭曲着一張妖孽臉,重蓮,漫不經心的擡起衣袖,輕輕一揮,頓時,一股妖風颳過,那個眼看着就要砸上重蓮俊臉的不明物體‘嗖’的一下朝着水潭般的南宮焰飛去。
彼時,南宮焰正半眯着一雙眼睛,目光涼颼颼的秒殺着重蓮,一副,恨不得用兇狠目光將他射成蜂窩的模樣,看到那原路返回的黑乎乎物體,黑沉着一張臉,伸手一探一抓,輕而易舉的化解了重蓮的招式,將那東西抓到了手裡。
在他身後,少年嘴角微抽的看着南宮焰手裡的東西,神情有些僵硬。
一旁,重蓮更是扭曲着一張妖孽臉,極其不雅的翻着白眼,看着南宮焰旁若無人的擡起尊貴的腳,慢悠悠的穿上鞋子。
遠處的大樹上,南宮璃微微瞪大了雙眼,看着自家哥哥淡定從容的穿鞋,小臉之上盡是唏噓之色,良久之後,萬分感嘆的來了句。
“果然,虎妹無犬兄!”
“咳……”身邊,那銀面男子似被口水嗆到,驀然輕咳了一聲,卻快速的抿脣,止住了咳聲,只拿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饒有興致的看着她,眸光幾許玩味。
“話說,姑娘似乎與傳聞中的有些不同?”
聞言,南宮璃轉頭看向他,挑了挑眉,似在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男子,微微一頓之後,輕笑着開口,眼眸中,都是淡淡的笑意。
“風都第一傻妞,天下第一瘋癲……”
南宮璃,瞬間眨了眨眼睛,眼珠子一轉,看向不遠處的南宮焰,神色一陣變幻。
話說,她居然都忘記了,自己現在可是傻妞一枚,就這麼跑來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露餡了麼?她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如何向老爹和哥哥解釋這件事呢……
呃……果然是關心則亂啊!
“姑娘?”看着那張忽明忽暗,變幻不定的小臉,男子微微一笑,又喚了一句。
這一聲喚,總算是喚回了南宮璃遊離天外的思緒,但見她,慢悠悠的擡起小爪子,拍了拍男子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的口吻道。
“不要迷戀姐,姐只是個傳說!”
“……”迴應她的,是一陣沉默,男子眼中劃過明顯的錯愣,嘴角,幾不可察的抽搐了下。
“喂!陰魂,荒山野嶺,月黑風高,你鬼鬼祟祟出現在這裡,又有什麼陰謀?”
“……在下是光明正大出現在……”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弱弱的糾正,卻在南宮璃陰測測的目光下,蔫了聲。
“在下是來……”
“別告訴本姑娘你是來賞月的!”
未等男子說完,便被南宮璃陰陽怪氣的打斷。
“呃……”對上那張皮笑肉不笑的小臉,男子,抿了抿脣,繼續開口,“在下其實是……”
“也別告訴本姑娘你是來散步,或者恰巧路過。”
“呃……”聞言,男子眨了眨眼睛,嘴角有些僵硬。
“快說,你有什麼陰謀?”咬了咬牙,惡狠狠的逼問。
聞言,男子目光微斂,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寒潭的方向,隨即,輕笑道。
“在下其實是迷路了……”一臉優雅,滿目真誠。
南宮璃磨了磨牙,從牙縫中擠出來兩個字。
“是麼?”
“千真萬確!在下不敢欺瞞姑……”男子,優雅開口,笑容,如沐春風。
可惜,還未等他說完,眼前的南宮璃猛然站了起來。
“嗖——”
下一瞬,一道風聲劃過暗夜,一抹銀色的身影從萬千綠葉之中飛了出去,朝着九天之上那一輪明月極速飛去!
“姑娘……你又偷襲……”
渺渺長風之中,飄來這麼一句滿是心酸的話語,餘音繞耳,悽婉幽怨。
大樹上,南宮璃一手叉腰,一手,抹了抹嘴角,一副,咬牙切齒的兇狠模樣。
“哼!簡直比十三少還能裝!”
“誰在那裡!”
驀然,一聲低喝,威嚴十足。
南宮璃微微一頓,這聲音……分明就是自家哥哥啊!
呃……這個……
下一瞬,南宮璃腳下一動,‘嗖’的一聲從大樹上射了出去,身影如一道流星般,眨眼之間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寒潭邊,南宮焰看着那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好看的眉微微蹙起,神情中,劃過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重蓮,看着南宮璃消失的方向,桃花眼中,沉了萬千月色,光影迷離,莫測難尋。
夜,漸漸轉深,而今夜,於很多人來說,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長樂宮。
殿中燭火搖曳,明月與珠輝相映成趣。
殿中,音夙玉着了一身華麗雍容的睡袍,坐在窗前的玉石案前,面前擺了一堆的古籍,而她,面色相當陰沉。
紅月,安靜的侍立在一旁,並不敢多言,她知道,太后娘娘此刻心情極遭,一切,都是因春宮門事件而起。
驀然,殿中的燭火晃動了幾下,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大殿之中,恭敬的跪在音夙玉的身後。
“參見主人……”
“南宮焰的屍體在哪?”
未等黑衣人說完,便被音夙玉沉聲打斷。
聞言,黑衣人微微一頓,悄悄地擡頭看了音夙玉一眼。
“怎麼?”微微撥高的嗓音之中,帶着明顯的不悅,幽冷駭人。
黑衣人身形一顫,不敢再有遲疑的開口。
“啓稟主人,暗殺失敗,南宮焰被人所救……”黑衣人說完之後,深深的埋下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啪——”
一聲脆響,靜室之中分外清晰,音夙玉手中的筆應聲而倒,一絲殷紅的鮮血,順着她的指間流出。
‘蹭’的一下站起身來,回頭,雙眼死死的盯着那個跪在地上微微顫抖的黑衣人,聲音像是從地獄中吹來的陰風般幽冷,惡毒。
“你說什麼?南宮焰沒死?”
“回、回主人,本來已經快死了,可是……”
“是、誰?”咬牙切齒的兩個字,帶着刻骨恨意,打斷黑衣人的辯解之辭。
“是、是重蓮公子……”
“重、蓮?”
幽暗的雙眼中,驟然乍現一抹入骨的怨毒,音夙玉狠狠的捏緊雙拳,臉色陰沉至極。
燭火瑤搖曳晃動,將音夙玉的身影拉的老長,被那明滅的暗影罩住,黑衣人,全身都在不可抑止的顫抖着。
“就。就、就是……啊——”
斷斷續續的話還未及說完,便化作一聲淒厲的慘叫,暗夜之中,分外驚心。
一隻手,覆在了黑衣人的頭頂,慘白森然,指甲尖利。
殷紅的鮮血,從黑衣人的頭頂流出,染紅了那隻蒼白如鬼爪的手,順着額頭,髮絲,流了滿臉都是,映着那雙瞳孔緊縮的眼睛,有些毛骨悚然。
音夙玉,面目猙獰,手,狠狠的一擰,‘咔’的一聲響之後,黑衣人腦袋一歪,如一灘爛泥般倒下。
“哼!沒用的廢物!”
紅月,站在一旁,微微低着頭,臉上的神情,隱晦,深邃。
“娘娘,重蓮寄情於風月,向來不問朝中之事,且與南宮家,往日素無交清,如今橫插一腳,絕非偶然,這其中,定有蹊蹺。”
紅月話落,殿中,靜默了一會,緩緩傳來音夙玉幽冷異常的嗓音。
“重蓮!敢壞哀家的事,夠膽!”音夙玉緩緩握緊雙手,本就蒼白如白骨的手指,愈發泛白。
“給我調查這半年來他所有的行蹤事宜,查出他與南宮浩天是否已經暗中勾結!”
“是!太后娘娘!不過……”
“說!”幽冷的視線,掃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紅月,從牙縫中吐出一個字,森冷迫人。
“或許,重蓮的背後,還隱着某種,我們不知道的勢力……”
紅月,娓娓道來,音夙玉,卻是微微眯了雙眼,目光,幽森晦暗,晦澀難明。
是夜,雲王府。
書房之中,依舊燈火闌珊,琉璃色的宮燈,搖曳在窗前,落下了一室淡淡光暈。
少年,一襲白衣,靜靜的坐在燈下,手裡,拿着一本書,眉目清冷如畫,神情中,卻有着幾分漫不經心,手中的書,許久都未曾翻過一頁。
朔風,站在少年身後,目光,不時地看向門外,似有所盼。
驀然,一陣清風自殿外飄來,踏着無垠月色,一道身影若疾風般飛掠而來,轉瞬間,已至書房,單膝點地,半跪在少年身前。
“尊主,南宮將軍已經脫險。”
聞言,少年墨玉般清雅的眸光,輕閃了一下,恍惚之中,竟似鬆了一口氣般。
“他現在何處?傷勢如何?”
“回尊主,南宮將軍傷勢雖然嚴重,卻無性命之憂,如今,已經療傷完畢,輕雲尊使正在他身邊保護。”說完,擡頭看了少年一眼,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尊主,大可安心!”
“恩。”聞言,少年微微點了點頭,對那人揮了揮手,那人瞬間領命,飛身退下。
房中,朔風看了看窗外的月色,皺了皺眉,開口。
“主子,現在南宮將軍已經安全了,您也忙了半宿,早點休息吧!”
少年,看了朔風一眼,目光看向窗外繁星似水的蒼穹,淡淡開口,音色清雅。
“我還不困。”
“可是……”可是已經很晚了呀!
“主子,你說這柔然王是不是腦子不太好,居然會與音夙玉勾結,謀害南宮將軍!區區一個皇貴妃的位置,就能讓他這般赴湯蹈火?”
柔然公主與風君翔的婚事早已落定,風都人盡皆知,只是,因爲之前風君翔受傷,被迫延緩罷了!雖說,這柔然公主的皇貴妃之位已經是鐵板釘釘,可是,柔然王這未免太過忠心了吧?居然在風瀾境內公然行刺南宮將軍!
“這只是其一罷了!”
碎玉般清雅的嗓音,淡淡響起,打斷朔風的苦思冥想,微微一愣之後,疑惑的目光看向少年。
“啊?那其二是什麼?”
聞言,少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光,便又落在手中的書卷上,室內,一陣靜默,在朔風以爲他不會開口的時候,少年清灩的嗓音,卻緩緩響起。
“柔然,北方之狼,生性好戰,好殺。柔然狼騎,所向披靡,他們,早有跨過天塹,一統天下之心。而天塹之城有南宮元帥鎮守,固若金湯,實難攻克。”
少年,寥寥數語,卻讓朔風驀然驚醒,沉思良久。
柔然,既是野心勃勃,早有問鼎天下之意,那麼,他們最迫切之事,便是跨過天塹,攻佔南方萬里沃土,而,想要攻克天塹之城,就必須先除去南宮元帥!
如此算來,此番之事,與其說是音夙玉利用柔然對付南宮將軍,倒不如說,這根本就是柔然王的算計!
其用心,還真是險惡異常啊!
思及此,朔風不由得擡頭朝少年瞥去,心中的崇敬膜拜之意,更甚。
主子他,看似兩耳不問窗外事,可是,卻將天下諸事看得如此透徹,亦將人心,洞悉的如此徹底。
“近日來,春宮門事件,鬧得滿城風雨,那人定不會善罷甘休,即日起,你便跟在她的身後,暗自保護。”朔風,正暗自感慨時,耳邊,驀然飄來少年碎玉般的嗓音,淡若風月,極致雅然。
“啊?”乍然聞言,朔風微微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睜着一雙困惑的眼睛,看着少年,他不是主子的貼身侍衛麼?怎麼把他派出去了?他走了,誰來保護主子?
“切記,不要離她太近,不可被她發現。”
沒有去看朔風那呆滯困惑的表情,少年,顧自開口,眼睛,卻是看着手中的書本。
“呃……”朔風的神情愈發呆滯了幾分。
她?她是誰?
恍惚了片刻,驀然明瞭,能讓主子記掛在心裡的女子,那普天之下除了夫人之外,自然就只有九小姐了!
想到南宮璃,朔風有些猶豫。
“可是,主子……那個……”
“恩?”少年,並未擡頭,只是微微應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來。
“主子啊!九小姐她哪裡需要屬下去保護啊……”朔風,哭喪着臉,自顧自的開口,卻,驀然驚覺一道清涼的視線落在身上,雖然眸色淡淡,可是,卻讓他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擡頭,果然對上了少年清灩如風月般的眼眸,驀然乾笑了幾聲。
“呃……主子,屬下不是不願意保護九小姐!只是……只是九小姐她有暗衛!屬下曾經見識過一次,那個暗衛,身手了得,人雖然冷了點,可是,對九小姐很忠心!也很貼心!有他形影不離的保護九小姐,主子你真的是……”真的是不用擔心!
可惜,朔風還沒有說完,便在那越來越冷的空氣中,驀然蔫了聲。
雖然,這已是暖春,可是,這空氣中,卻瀰漫着一種無法言喻的涼意,就像是,冬日清冷的風雪,雖然,不會把人凍死,可是,卻讓人不由自主的顫慄……
朔風,悄悄地擡頭,拿眼角的餘光,偷偷的瞄了少年一眼,對上那張清冷如塞外風雪的傾世容顏,微微一個激靈,飛快的低下頭去。
他好像說錯話了……
可是,他到底是哪句話說錯了呀……
哎!曾經,無慾無求,初塵若仙的主子,似乎,越來越像人了!
呃……他在亂想什麼?
正當朔風,哭着一張臉,頭腦昏昏的胡思亂想之際,空氣中,驀然飄來一種妖異魅惑的暗香。
若是往日聞到這香氣,朔風定會嗤之以鼻!可是今日,他卻覺得,這香氣,真是來的太及時了!
“哎呀!這裡好像氣溫有點低啊!尊主,你老人家心情不好麼?”
一道不怕死的嗓音傳來,帶着幾分誇張之色,妖孽橫生,音落的瞬間,一抹紅影,自風中飄來,轉瞬間已經落到了書房中。
迴應他的,自然是一陣沉默。
重蓮,眨了眨桃花眼,看了看一臉苦色的朔風,隨即,看向少年,笑得異常妖孽。
“尊主,您知道小的今夜遇見誰了麼?”
少年,連眼皮都沒擡一下,繼續翻着手中的書卷,而重蓮,也沒指望少年會理他,顧自說着。
“我竟然在谷底看到了九小姐!而且,九小姐她還不是一個人去的……”
重蓮,一邊說着,一邊暗中觀察着少年,生怕錯過一絲神情變幻。
少年,翻書的動作,微微一頓,轉瞬之間,卻又恢復如常,彷彿,一切只是錯覺。
重蓮,轉了轉桃花眼,眼底,劃過幾分莫測流光。
“尊主,我可是看到九小姐和一個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在一起!您也知道,山中清寒,那男子還真是貼心,居然把自己的外衣脫給九小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