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虎,老家在深東農村,十八歲參軍,入伍整整二十年,常跟“老a”的隊員們開玩笑說兵齡比八一槓還長几個月,八一槓自動步槍八三年裝備部隊,雷虎同樣是八三年進入部隊,有能力有實力,卻因爲人處世太過耿直,軍旅生涯較爲坎坷。
當了幾年義務兵八年自願兵才提幹,一直是軍區偵察兵裡的尖子,提幹後被成國慶挖到了軍刀特戰大隊,才真正有了用武之地,而這個在部隊裡呆了二十年的優秀軍人搞出這麼大動靜,使熟悉他的人震驚之餘感到無比惋惜和心痛,這些人裡就包括李天磊。
一切事出有因。
一個月前雷虎由中校升上校的指標被一名有門路的軍官佔去,失去了四十歲前成爲正團級幹部的機會,他本想請假回老家看看,順便散散心,排解一下心裡的煩悶,“老a”有規矩隊裡任何干部不準帶親人進入駐地,一年多沒見過家人,雷虎確實想他們。
當時國慶陪同總參幾位領導視察舉行的多兵種協同作戰演習,不在J城,特戰處一名副處長就沒批給雷虎假期,這無異於火上澆油。
恰好三天前,雷虎遠在深東老家的母親和老婆孩子,想來看看他,因爲演習又聯繫不上他,他老婆只好陪着母親一起坐火車到京城來看他,然而就在從鄉里去縣城的盤山公路上,客車掉進深溝,雷虎的母親和老婆當場就離世了,孩子雖然保住了一條命,但是也性命垂危,需要一大筆錢醫治。
接連的打擊使有血有肉的鐵漢徹底崩潰,選擇了退伍回老家照顧孩子,但是鉅額的醫療費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棵稻草,承受巨大傷痛三天默默無言,最終選擇了極端的方式,搶劫,他從黑市夠買了槍械,來到了附近的金店。
從H城監獄趕來的路上,李天磊清楚了事的大致原因,他雙眼緊閉靠着獵豹越野車,儘量平復心緒,成國慶與一羣警官軍官商量對策,夏衛東走過來拍了拍他肩膀,給了他一支菸。兩人蹲下來,面對面,默不作聲的抽完一支菸。
“這是你用過一年多手槍,你出事兒後別人再沒用過,隊裡只有你的射擊成績與老雷旗鼓相當儘量做到一擊斃命,我不想老雷再亂殺無辜,也不想你丟了命。”夏衛東摸出一支九二式手槍遞給李天磊,想再叮囑幾句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李天磊強壓心底難言的窒息感,重重點頭,站起來熟練的拉了一下槍機,子彈上膛,然後向交火地帶走去,突擊隊一名特警見李天磊上身只穿了個背心就往上衝,好心道:“匪徒射擊水準很高,心狠手辣,你還是穿件防彈衣吧。”
“什麼匪徒,他以前是大夏最優秀的軍人,他爲這個國家流過多少血你知道嗎?你一個沒經歷過戰爭沒上過戰場沒殺敵立功的武警兵蛋子有什麼資格去指責他。”無比壓抑的李天磊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狠狠痛責了特警。
劈頭蓋臉訓了別人一頓,他長出了一口氣,彷彿石頭壓在心頭的沉悶感散去一點,看着茫然無語的特警戰士,覺得自己罵的有點過火,道:“對不起,我失態了,你嘴裡的匪徒是我昔日最親密的戰友之一,你也是個兵,應該能理解我。”
李天磊說完這話,大步向馬路對面走去,幾百雙眼睛凝視這個透出一股子悲慼的挺拔身影,特警戰士怔在原地,戰友情他懂,剛生出來一點憤懣頓時消散,倒有些敬佩李天磊,殺昔日的戰友不啻與大義滅親。
夏衛東蹲在地上,背靠獵豹車,雙手緊捂着臉,淚水從指縫溢出,“老雷你一路走好我就不送你了。”
帶着哭腔的呢喃是夏衛東對十餘年戰友情的悲慼宣泄。
“就過去一個人夠嗎?”公安局局長郝強小聲問成國慶,這麼多警察特警奈何不了隱蔽在松林裡的狠主兒,一個人一支槍能有啥用。成國慶表情嚴肅,望着李天磊遠去的背影道:“我手下的軍人我瞭解,他要是不行整支突擊隊衝上去也無濟於事。”
郝強點點頭不再有異議,直轄市的局長是正廳級幹部,論官階他與正師級的成國慶是平級,拋開個人感情因素,他認識的軍人裡邊最佩服的就是成國慶,成國慶每擡起少了三根手指的左手,他自然而然的生出敬意。
爲這個國家流血立功的軍人值得尊敬。
路中央,幾輛車撞在一起,那輛掛有特殊牌照的奧迪a6裡隱隱約約傳出孩子的哭聲,奧迪車的車頭和公交車的車尾冒起濃煙,有火苗攢動,李天磊到了交火地帶靠住路邊的樹幹,正好現兩米處一名蹲在警車後的警察探頭向對面公園那片松樹林張望,這種拙劣的觀察方法在雷虎的槍口下無異於自尋死路,他剛要出聲提醒,一聲槍響,探出頭的警察再沒機會把頭縮回來,撲倒在路面。
李天磊搖搖頭,深吸一口氣,以最快的度從樹幹後跳出,飛身躍過路邊的警車,然後滾到在地,快翻滾,幾顆子彈擦着他身子呼嘯而過,滾過十幾米距離,蹲靠在了奧迪車後,裡面略微稚嫩的哭聲聽的更清楚,伸手拉了拉車門,大概是與公交車劇烈撞擊的緣故,車門鎖死,拉不開。
奧迪後座的玻璃是隻能從裡看清外邊的黑色玻璃,李天磊乾脆不看裡邊情況,攥起拳頭砸碎車窗玻璃,後座上一個六七歲大小的男孩哭個不停,八一槓的子彈洞穿司機頭顱,以至於這孩子粉嫩臉蛋和半袖衫濺上了粘稠血液。
六七歲的孩子見了這血淋淋一幕,哭還是小事兒,膽子小點的會留下心理陰影,可能影響他一輩子,老雷真是造孽呀,李天磊瞥了眼駕駛位上死不瞑目的司機,輕聲嘆息,微微直起身子將孩子抱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