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是寧靜的,尤其山野的夜,更是如此。羅俊峰躺上牀,翻來覆去,思潮起伏,一夜不能成眠,他靜靜地聽着,直到全屋傳來彼起此落的鼾聲,他偷偷地起身,本來他是合衣而眠,根本不需做任何收拾,一起牀狸貓似的,掠飛而去。

像一縷白煙,他掠出屋外,牽着俊馬,翻身上鞍,雙腿一夾馬腹,風馳電掣般,向呂梁上跑去。

這時,他身後躲着一個人,由入夜到現在一直監視着他的行動,這人是誰?正是最關心他的心上人月裡嫦娥陸玉華。

羅俊峰一離開茅屋,陸玉華知道再也不能阻止他的意志,連忙叫醒房裡所有高人,在羅俊峰離開不久,他身後大大小小五條黑影緊跟在身後追去。

按下月裡嫦娥陸玉華等五人追蹤之事不提,單表病書生羅俊峰騎馬離開茅屋之後,飛也似地馳過桑壁,由桑壁到呂梁山,以目前羅俊峰速度,須費時二日的時間,若星月兼程,一日半的工夫即可到達呂梁山山腳。

這一日,正是黃昏的時候,呂梁山山腳,源泉這地方跑來一匹駿馬,馬上坐着一位少年,少年一進源泉,並不尋找住宿和飯館,本來源泉是二十來戶人家組成的一個小村莊,沒有飯館,更談不到客棧一類的地方。

少年正是病書生羅俊峰,他跑過源泉,馬不停蹄地衝了過去,自桑壁離開衆俠之後,他一直沒有睡過,奇怪的,那來力量支持他?

當他騎過源泉之後,連忙躍下馬,將馬縛於隱蔽的樹林裡,然後返身又跑回源泉,可是並不進莊,在莊外找到一家落了單的屋子,上前叩門。

這時是日落西山,農夫歸家的時刻,源泉是一個極偏僻的地方,一到黃昏,人們就躲在屋子裡,很少外出,羅俊峰的叩門聲驚動了這一家樸實的農家。

很久,柴扉開處,走出一位年老的老太婆,羅俊峰連忙恭身說道:“婆婆,小生是出外遊學的,路過此處,前面又沒有村莊,能否討一杯茶水,明日一早就走?”

老太婆由頭至腳打量了羅俊峰一番,很久才說道:“請進!”

羅俊峰道了一聲:“謝謝婆婆”接着進了屋裡。

只見屋裡老老小小,坐着六個人,正圍在桌上吃飯,一見婆婆引進一位書生,全感意外,十幾隻眼睛全朝羅俊峰望來。

羅俊峰並不害窘,一一向全屋農夫打拱作揖道:“各位老伯,小生打擾了。”

這時一位年紀最大的老人,起身說道:“你真大膽,單身出遠門,難道你不知道這裡不太平靜嗎?”

說着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道:“唉!幾年了,這裡已不再有客人來臨,來來,你吃過飯沒有?”

病書生羅俊峰目的不在投宿,他對呂梁山地理不熟悉,目的是向這家人詢路而來的,一人家請吃飯,也不客氣地說道:“尚未,就擾各位一頓了。”

說罷馬上有人讓坐,羅俊峰不再謙虛,謝了一聲,徑自坐下來,他心裡想!反正入夜就要離開,先充飢再說。

這時,那老人問道:“小老弟,你由那裡來的,家鄉呢?”

羅俊峰謊言說道:“小生家住宜川。”說着不願離太遠,連忙問道:“這位老伯,詩問您上呂梁由那一方向走?”

“什麼?”老人聞言一怔,他懷疑自己聽錯了話。

“我說要到呂梁山,由那條道路走。”

老人這次聽清楚了,不由地多看了書生一眼,道:“你……你想上山?”

病書生羅俊峰點頭說道:“正是,老伯。”

這一說全屋子的人又把眼睛集到他身上,懷疑這位病黃少年,大概病暈了頭,想去送死,老人說道:

“小老弟,恕老夫直言一句,你神經是否正常,那地方是人去的地方嗎?莫非老弟活得不耐煩,唉!年輕輕的生了病也得想開點,千萬不能去送死。”

病書生羅俊峰聞言覺得好笑,不過對這一家的誠意,自是由衷的感激,於是說道:“不滿諸位,小生今夜來此,乃專爲上山尋人而來,因路徑不熟,才冒昧打擾各位,各位原居在此,對這一帶必非常熟悉,能否指示捷徑,感恩不盡。”

老人聽了這話,心中暗暗一急,說道:“小老弟與此山上的人認識?”

羅俊峰搖搖頭,說道:“不,並不認識,老伯請您告訴我,我所要知道的,其他的恕我不能回答。”

老人搖頭喟嘆一聲,道:“這是呂梁山的後山,如果你要進山,由前面進去,自有人迎接,若由此上山可是危險性較大。”

說着詳細地告訴羅俊峰進山之路,然後說道:“不是老夫多事,還希望你別冒險的好,十幾年來,很少有人上山之後,再出來的。”

羅俊峰道:“謝謝老伯忠言,謝謝你們的熱情招待,小生永世感激,不再多打擾了,謝謝各位。”

說着起先離桌,向他們一恭作禮,走出門外,接着一沾地,展開罕世輕功,如電光火石般,一瞬眼,消失在夜裡。

老太婆送到門外時夜已消失了羅俊峰的身影,不由她全身發毛,不寒而慄,叫道:“有鬼,有鬼!”說着“砰!”的猛關上門,跑進屋裡。

羅俊峰羅按着老人所指,飛也似的向山裡電逐而去,一邊跑一邊想到:“飛龍幫應該有所警惕纔對,自桑壁到這裡,何以路上並不見半個人來?照理全戒備森嚴纔對,怎麼自己一路上來,半個哨卡都未發現?”

正想間,腳下突然絆到一件東西,病書生前衝的身子被這一絆,踉蹌幾步,隱足回瞥,不由一怔,原來地上躺着一具人體。

俊峰羅回過身來一瞥,竟是勁裝嘍卒,早已死去。

俊峰羅並不理會,繼續向前跑去,未跑出十步,一株樹木旁斜立着一個手持單刀的壯漢,服飾與先前一人一般,辦俊峰上前一摸,竟是被點了穴的飛龍幫爪牙。

這一發現,頓時羅俊峰如墜雲霧中,到底是誰?在他未進山之前,莫非已有人先上了山,那人又是誰?

想着又繼續沿山路迂迥走去,這一走更使病書生疑竇叢生,他每走十步距離,必有一人壯漢被點倒在地上,由第一次發現那漢子至今,少說也有十一、二人被點了穴道。

無可置疑的,自己上山之前,已有高人爲自己開了路,那人是誰?病書生癡立良久,被那位神秘的怪人弄得呆立在那裡,忘記自己今夜的使命。

約一盞茶工夫,山上突然傳來喧譁人聲,病書生由夢中驚醒,一見,山上火光如晝,向這邊走來,其中還雜着喝叱的叫罵聲。

病書生知道必定是他們已發現了卡哨嘍卒的被制。

事不宜遲,羅俊峰一個沾地掠起,整個身子撥上樹梢,宛如靈猿翻樹般,輕捷地一樹翻過一樹,向火光那邊飛去。

這時突然聽到有人叫道:“常堂主到了!”

持火巡邏聞聲頓時靜了下來,羅俊峰這時已到衆人兩丈遠的樹上靜觀,只見一條黑影很快的飛落地上,衆人一見來人,頓時禁若寒蟬,恭立在那裡。

來人正是夜襲華山奇雲谷,與夜啼鬼同路的飛龍幫飛豹堂堂主常遠時,只見他開口說道:“什麼事值得你們大驚小怪的。”

這時一位帶班的中年壯漢,說道:“警稟堂主,咱們巡邏至此,發現我們兄弟全被點了穴道……”

“什麼?真有這事?”常遠時驚叫道。

跟着那帶班壯漢一一將所見的報告給飛豹堂主,羅俊峰躲在暗處,聽了這話,也暗自驚疑不已。

由那人口中所說,飛龍幫派遣在這後山警戒的嘍卒,全被人點倒,爲數二十三人,竟沒有人發現敵人面目,這份輕巧,這份手法,若非一流高手,焉能至此?

飛豹堂堂主常遠時聽取報告之後,自語道:“莫非是救走姓鄭小姐那人,又來擾山了?”說着,向他們說道:“來人已深入重地,恐怕還有別人同來,你們應更謹慎,一有警派人馬上放出響箭報告。”

說着,雙肩一動,向來路跑去,羅俊峰一見常遠時離開,知機不可失,自己不諳此間地勢,不妨緊隨在他身後,豈非輕易地可以接近匪巢腹地。

心念剛動,一個“飛燕山林”單足輕點枝幹,快逾閃電向常遠時追蹤而去。

以羅俊峰罕世絕高輕功,在常遠時身後一丈遠處跟蹤,前面飛奔回總寨報警的常遠時,竟沒有發覺出來。

約莫有一頓飯時間,前面常遠時驟然一頓身子,“咦!”的驚叫一聲,病書生連忙橫身側移,閃過一旁,只見飛豹堂堂主常遠時前面四步遙處,躲着一個人,常遠時很快的跑過去,抱起那人,叫道:

“劉三,劉三……”那人早已死去,常遠時放下那人,喃喃罵道:“好狠的手法!哼!今夜若不捉下你碎屍萬斷,誓不爲人。”

說着將劉三尸體拖到道旁,又向前奔去,病書生也深爲劍林,高手雲集的飛龍幫如入無人之地,足見來人武功已達仙俠之流,所惑者,來人到底是誰?

兩人一前一後,又跑了一段山路,前面又迎來數十位嘍卒,羅俊蜂連忙一個翻身,急逾閃電閃進了道旁草裡,那些人一見常遠時,紛紛止步,其中一人說道:“常堂主,你身後不是帶着一個人嗎?那人呢?”

飛豹堂主聞言一楞,回頭一顧,道:“沒有呀!只是我一個人而已,王老前輩可能是看花了吧!”

羅俊峰由草縫住外一看,心中一凜,原來說話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夜啼鬼王建興,病書生聞言心中暗想,道:“好厲害的眼光。”

夜啼鬼王建興溫言道:“老夫明明看見你身後緊隨着一個人,那曾眼花,莫非是鬼?”

說到鬼,常遠時不禁毛髮,一股冷意立即透背而下,連忙又回頭一看,那來人影?不由詫然問道:

“前輩果真看見?這就有了,晚輩由後山回來,一路只發現劉三死在地上,並不見有任何敵蹤。”

夜啼鬼王建興說道:“沒有敵蹤何以後山會發生二十三名嘍卒被制之事?”

“什麼?您老早已得報?”

“來人侵入總堂留柬,老夫聞警跑出時,早失去來人身影。”

常遠時乍聞來人竟侵入飛豹堂,心中大急,慌問道:“失掉什麼沒有?幫主知道沒有?”

夜啼鬼冷冷哼了一聲,道:“知道又能怎樣,平日養了這批膿包,一旦敵人侵入,個個被制,以後傳入江湖,豈不笑掉人家大牙。”

這一說一語雙關,連飛豹堂主也被罵上,只見常遠時一張臉紅燒燒的變成豬肝色,但目前這位身列天山七鬼,武功蓋世,被罵了還不是啞子吃黃蓮,有苦難言。

一旁躲在暗處的病書生羅俊峰,聽得忍不住想笑,的確飛龍幫竟是這般草包,被一個人搞得天翻地覆,猶未摸清摩人的底,真是……

這時,驀聞夜啼鬼王建興怒喝道:“誰!別再藏頭藏後,老夫早已發現你多時,還不出來受死!”

敢情夜啼鬼自發現常遠時身後有人之後,就一直注意四周,他雖一面與常遠時談話,卻一面留心着這附近,結果給他發現羅俊峰藏身處有可疑之處,遂發言激敵。

其實他根本沒有發現羅俊峰,只是覺得可疑而已,如果羅俊峰不出來,他一樣也是不會確實自己所疑。

可是病書生羅俊峰卻不這麼想,一來又年輕氣盛,今夜來此本想堂堂皇皇登門索戰,被這一喝,竟一個長笑,飛掠而出,這一來無疑地給夜啼鬼爭了面子。

長笑聲中,衆人眼前出現了一位白衣儒服,病黃少年,夜啼鬼與常遠時一見他,異口同聲,驚叫道:“是你!”

病書生說道:“不錯是我!”

夜啼鬼王建興,飛豹堂主常遠時兩人都是病書生手下敗將,華山奇雲谷一戰,對這位轟動江源的小俠,早已心膽懼落,一見今夜現身的是他,不禁由衷的打了一個冷顫。

夜啼鬼王建興說道:“好大膽,單身硬闖飛龍幫地,敢情你活的不耐不成?”

病書生羅俊峰說道:“不錯,姓羅的活的不耐,特地領死來了。”

飛豹堂堂主常遠時時怒喝道:“今夜之事全是你所爲?”

羅俊峰笑首應道:“正是,連你身後追蹤的鬼也是我”,常遠時聞言氣得毛髮豎張,一聲暴叱:“找死。”

說着雙臂勾屈,如虎撲羊,向羅俊峰臉面抓下,這一招有個名堂叫“貓洗臉”,實在是歹毒無比。

羅俊峰見狀,微微一笑,一個旋身輕輕一閃,道:“找死的是你。”

話剛落,身形一變,但見白光一閃,陡聞一聲淒厲的慘叫,常遠時竟被拋出丈遠,叭達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夜啼鬼王建興,想援手都來不及,一看病書生一招之內談笑聲中,殺死一個飛龍幫堂主,不禁更加膽寒,身後十來名嘍卒睹狀,“譁!”的一陣驚叫,有膽小的竟四外奔逃,留下的只有五六名而已。

病書生拍拍手,說道:“姓王的老鬼,莫怪我心黑手辣,今夜羅某立誓大開殺戒,順我者存,逆我者亡,如果你知機,請上道!”

夜啼鬼何許人也,身列天山七鬼,在飛龍幫中乃數一數二高手,雖懾於病書生威名,叫他讓道,比死還難,只見他一聲傑傑刺耳狂笑,過後,冷森森說道:“臭小子,說的好聽,順我者存,逆我者亡,憑你也配!”

配字出口,長臂盤空一振,劈了下來,接着就聽到他夜嫋似的哭聲,如怨如訴,似號似啕,配合着他熊心掌,向羅俊峰狠狠劈來。

病書生羅俊峰自馬門關,一夜戳殺高階客棧飛龍幫爪牙之後,潛伏在他心底的殺性,完全暴露出來。

宇內二叟授徒時,唯一擔心的就是孩子的殺孽很重,如今應了空空叟的話,羅俊峰野性暴發,形如兇虎猛獅,一上手就施出絕學,速戰速決,他深怕夜長夢多,宰一個算一個,只要能早一時覓得仇人黃炎雄,他就心滿意足。

夜啼鬼王建興一生浸淫“熊心掌”爲期一甲子之久,一時間羅俊峰也未能將他解決,兩人交換過十來個回合,不由羅俊峰愈戰愈急,深恐飛龍潘高手趕到,則自己無法逐個擊破,由夜啼鬼的哭聲不難使幫內高手聞警趕來。

夜啼鬼何嘗不是邊打邊慌,他知道自己決非對方敵手,時間一久非慘敗不可,也施出壓箱底工夫,哭聲大急,寧靜的四野,傳出了鬼哭神號之聲,氣氛倍增淒涼。

驀然,病書生一聲清朗長嘯,身法一變,全身退後三步,單掌運足先輩異人瘋道人秘笈“先天無極雷電氣功”,又是一聲短叱,單臂劈出。

剎時一股狂風,如驚凜排空般,向夜啼鬼捲去。

夜啼鬼一瞥羅俊峰運掌功來,全身格格一陣猛響,將熊心掌化成一股黑色濃霧,配合着他口裡發出的鬼號,也揮臂迎了上去,聲勢好不駭人。

剎時兩股狂烈的巨飈,在空中一遇,頓時“轟隆!”之聲大作,夜啼鬼整個人被先天無極氣功震出一丈多遠,頭腦金星直冒,胸口一陣疼痛,哇的一聲,搖晃了幾下,連頭也不回一拐一擺的往幫內跑去,地上留下一攤濃血。

最慘的不是夜啼鬼王建興,而是他身後留下的五六名壯漢,這時業已七橫八豎地陳屍地上,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羅俊峰絲毫無損,更沒有一絲同情之心,他覺得這些人平素爲非作歹,死有應得。

只見他單足點地,整個身子凌空飛起,向前面夜啼鬼追去,前面奔跑的夜啼鬼身受重傷,又經過這一陣狂奔,內傷大作,一陣頭昏目眩,跌地不起。

病書生羅俊峰追到他身旁,一見夜啼鬼重傷大作,本想再加一掌了卻生命,但遂即一想,這樣做太便宜了他,於是跨過夜蹄鬼身子,說道:“睡吧!你不會留太久的。”

正說之間,前面又傳來人聲,羅俊峰一瞥,連忙飛也似的迎過去,他不再逃避,因爲他形跡已露,再逃就不是他所願意的了。

奇怪!那些人跑到羅俊峰面前,竟紛紛四散,有的竟返身跑掉,這一來,羅俊峰更不怠慢,連理也不理衆人,凌空掠飛過去。

他身子剛走過,那些四散的嘍卒,竟紛紛起身,齊聲喧叫:“射!”

頓時千萬只弓箭,如雨點般全向羅俊峰身上射來,病書生聞聲一看,心中不住好笑,區區弓箭,怎奈何他?

只見他連理都不理弓箭,身子又平空掠高半丈,接着斜斜地往前逐去,他身子方落地,身後不遠處,所有弓箭全插入地上,說險也到了極點。

當這一批弓箭落地的同時,空中又射來一批爲數不下數百支的弓箭,像驟雨一般,又往羅俊峰身上射來。

病書生有意賣弄,這一次竟不閃避,雙臂運足六成神功,朝空中射下的弓箭揮去。

頓時兩股狂風又迎空而去,這一來,病書生可上了大當了,陡見勁風上迎,接觸空中千百支弓箭之後,驀聞“轟!轟!”暴響,千百支弓箭竟自空中爆炸,濃濃的煙霧中夾着在千萬的細碎鐵片,如傾盆急雨,向羅俊峰下來。

病書生羅俊峰作夢也沒想到弓箭會是帶有爆炸的玩藝,及到發覺爲時已晚,左臂竟被三片碎鎄穿閃而入,頓覺一疼。

心知業已掛彩,不由他一聲怒極長嘯,全身凌空掠起,當他身凌空中的同時,那些嘍卒竟一鬨而散,四處逐奔落荒而去。

病書生被作弄,不由他懷着滿腔怒火,又是一聲長嘯向內奔去,一陣狂奔,頓覺左臂隱隱麻疼,接着漸漸麻木,心中一急,慌不擇路地向前闖去,心裡也暗叫:“完了,中了崽子的計,難道那碎片上喂毒藥?”

他的念頭方動,整個身子一陣震抖,頭腦一暈,眼睛一花,陡聞他叫道:“媽,不孝峰兒……”

就這樣昏死過去,就連最後的幾句話都未說完,就這麼靜靜地躺在荒野裡。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病書生腹內一陣咕嚕,他睜開眼一看,全身猛怔,自己竟躺在一張繡牀上,這屋子整理得非常清潔雅觀。

羅俊峰這一發現,翻身欲起,身子方動,竟發覺全身虛脫無力,頭腦又是一陣昏沉,不由他長長的喟嘆一聲,蓋上眼皮,悲哀不已。

陡的房門一開,走進了一位婦人來,那人輕輕走到牀沿,摸了病書生上額,細言道:“劇毒已消,應該復原了,臉色怎麼這般黃臘?”

病書生羅俊峰微微睜開眼,一瞥那位婦人,心中一凜,暗叫:“好面善呀!在那裡見過呢?”

只見那老年婦人,一副慈容,瘦瘦的臉上,胡桃似的佈滿了皺紋,但,卻依然留着一對清澈的眼睛,不失去她年輕時的美麗。

再由那學蔭遮映的眸子可以看出她一直生活在苦惱的環境裡,你不見她籠罩着一層憂鬱的顏色,顯得那麼爲惘,沮喪。

病書生羅俊峰感激地瞥了婦人一眼,說道:“是您救了我?”

那婦人微微頜首應道:“是的,孩子你怎麼一人跑到這裡來?”

病書生羅俊峰不敢直言,在不明對方身份時,他怎能說出來意?何況他又全身無力,於是問道:“您是誰?伯母,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婦人被人家這一問,眼眶一紅,說道:“我是誰,連我自己也忘了,孩子,這是飛龍幫重地,說話小聲點,如果被人發現你我都沒命。”

說着喟嘆一聲,喃喃自語道:“其實早該死了,多少個日子,在望穿秋水中過去,怎麼還不來呀!天哪!你可憐可憐我吧!”

病書生羅俊峰覺得這位婦人非常面熟,似曾相見,但又想不出何地相見,聽她這麼自語,雖聽不清楚,但看哀慼的表情,像有着沉痛的心事般,也不覺同情地憐惜起她來,於是問道:“伯母,您有什麼事?您在這裡還不快樂嗎?”

那婦人搖搖頭,沒有回答,一直望着羅俊峰,自她救羅俊峰之後,就覺得這孩子非常可愛,一種母性的慈光在心中產生,總覺得有一股親切感,儘管這孩子是來飛龍幫惹事的孩子,照理與他站在相對的立場,但她卻由衷的對這少年產生好感。

病書生羅俊峰見她默默地望着自己,不由問道:“伯母,您想什麼?”

“沒有,孩子你好好的養息一下,你現在覺得難過嗎?”

羅俊峰說道:“毒傷已愈,只覺得全身無力,伯母我睡了多久?”

那婦人聞言說道:“大約四個時辰。”

病書生一看窗外,果然天色呈魚肚白,這樣說自己昨夜中毒,距今纔不過四個時辰,當然不會馬上覆原。

只聽那婦人說道:“孩子,你的臉色怎麼這樣難看?”

病書生羅俊峰答道:“這是天生的,伯母。”

“唔!”婦人說道:“莫非你就是外傳的病書生?”

“是的伯母,晚輩姓羅。”

那婦人乍聞眼前這位少年姓羅,又是外間盛傳的小俠病書生,不禁全身血脈一漲,多看了一眼,口中喃喃念道:“姓羅……姓羅……孩子你姓羅……”

羅俊峰不明所以,慌忙問道:“怎麼啦?伯母,您?”

“沒什麼?我一時好奇,想起了一件事,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病書生羅俊峰毫不考慮的回答道:“我叫俊峰,伯母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外號呢?”

“他們說的,我聽得太多了,關於你的事,昨夜他們還爲了你召開了緊急會議,孩子,你與他們有什麼過節?”

病書生羅俊峰道:“不瞞伯母,晚輩與他們有不共戴天的大仇,晚輩說出來可能與您成了對敵,昨夜蒙您相救,您不會後悔嗎?”

“後悔?孩子,我何嘗後悔,我正應該救你,告訴我孩子,你除了報仇有什麼其他的事?”

“有,尋找我慈愛的母親。”

那婦人突然偏頭,熱淚奪眶而出,但隨着即強忍着痛苦壓住熱淚的涌流,偷偷一抹,回過頭來,說道:“孩子,你準知道你母親在此?”

“是的,伯母,我母親被搶到這裡已經十八年了,每夜都聽到她老人家的呼喚?伯母,您知道黃炎雄這個人嗎?他就是殺我父親搶我慈母的仇人。”那婦人聽到這一席話後,再也不能忍住內心的悲喜淚不由自主的涌眶而出,連忙轉過身子,背對着羅俊峰,嗚咽着,泣不成聲地說道:“孩子,你母親她早已去世,不在人間了。”

“什麼?”羅俊峰聞言猛地坐起,驚叫道:“伯母您沒騙我?”

那婦人說道:“小聲點孩子,不要衝動,你媽媽早已去世,伯母不會騙你的。”

病書生聞言熱淚狂流,喃喃自語道:“您騙我,您騙我,我媽不會死的,她正等着我,告訴我,請您告訴我,我媽住在那裡?”

那婦人不住的搖頭嘆息,道:“孩子,我不會瞞你的,你快答應我,孩子你回去吧!,報仇的事不要這麼急,回去吧,這裡高手如雲,你一個人是無法報仇的的,答應伯母,否則我會後悔,後悔不該救你。”

病書生終於哀傷的走了。

她終於見了親生骨肉,她應該高興,可不是嗎?忍辱含辛,十七年來過着度日如年的生活,一旦實現了渴夢,不是應該高興嗎?

沒有,她只有更加的痛苦,她沒有勇氣承認自已是他的母親,因爲現在的她不再是十八年前清白的羅家婦人,而是一個沾滿腥血的黃姓禁臠。

她不願孩子爲她蒙羞,更不願她孩子看到這樣的母親,與其讓孩子知道活着的,並不清白的母親,倒不如讓孩子永遠懷念純潔死去的母親。

很快,她笑了,帶着眼淚笑了,只聽她望着離去很久的孩子,說道:“峰兒,媽終於看到你了,我心願已了,我太高興了,峰兒,死在地下的爹,若能知道,他也會含笑的,峰兒,媽並沒有白等,媽會祝福你!……”

唸到祝福你,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掠進她的腦海,只聽她叫道:“糟了!他一個人怎能冒險!天呀!我太罪惡了,我沒有阻止他,天呀!保佑他,他是羅家僅有的命根呀!”

說着推開門,往外衝去。

病書生羅俊峰離開此地之,不分東西,一直往山上狂奔而去,這時他的腦海裡所想的不是報仇,而是證明那婦人所說的話,他母親是否去世!

他着急,痛恨,他真想大聲呼叫,像瘋狂的獅子,危險早不在他心中,既使前面擺着的是刀山火海,他依然會毫還不遲疑地衝上去。

這時,前面突然黑影一閃,羅俊峰一個長身,撲了過去,那需費力一把抓住那人,竟是一個年輕的嘍卒。

羅俊峰一手按住那少年,激動地帶着顫聲,問道:“黃炎雄在那裡,黃炎雄住在那裡說!說!快說!”

那人被羅俊峰那如鐵般的胳膊一按,驚痛交加,攔聲說道;“大爺饒命……饒命……小的說,小的說,不要再壓了……”

病書生一時情急,一見少年這般模樣,心中一軟,稍爲鬆手,道:“你說,不能騙我,否則沒命。”

那人點點頭抖聲說道:“黃爺的家在那邊。”說着手指着剛纔羅俊峰出來的那間房子。

病書生一用力,說道:“騙人,我從那裡出來的,你還敢騙我。”

那少年痛得一聲哀叫,道:“大爺小的不敢騙你,是那一家,你不信可以再問別的人。”

病書生見狀知非謊言,不禁一陣頭眩,連忙手指一彈,道:“委屈你一下。”

說着猛一點地面,風馳電掣般,又折回屋去,他心中想到:“如果那少年的話是真,那麼救我者就是我的慈母。”

想着愈覺得不錯,自已第一眼就覺得那婦人好面熟,並且有一般慈祥的親切感,沒有錯是她,她就是媽!

想着加快了身法,一瞬間,又趕到了那房子:連招呼也沒有,又是穿窗而入,一進屋裡,空空的那曾見到她?

接着一間又一間,巡遍了全屋子,依然不見他媽的蹤影,不由他大急,突然間給他想起一件事來,他只一跺腳,嘆息道:

“莫非母親這次真的尋死去了,否則她老人家怎麼曉我母親已死……對,……是媽……否則怎麼聽到我的名字時會流下眼淚,對,唉!我太糊塗了……”

念着,那敢在屋裡多逗留片刻,打開門飛也似的又衝上山去。

羅俊峰所走的路與他母親所走的不同,不然小俠趕回時應該與他母親碰頭纔對,這是天意,有誰能輕易更改?

也許親愛的讀者會覺得奇怪,羅俊峰一去一返之間,全在大白天,爲什麼飛龍幫人馬全沒發覺?一任他進出自如?

是的,作者當時也覺得非常奇怪,好像全幫人都死光了似的,不然就是全逃光了,否則怎麼只發現一個少年,而不見其它任何高人?

錯了!人家建寨數十年,一個羅俊峰就全能叫他們跑光?這不是太荒唐嗎?於理於情全說不過去呀!

原來自羅俊峰被他母親救去進,也正是他暈沉熟睡的時候,飛龍幫早被一羣人搞得天翻地覆了,所有高手全部出動,已向來攻的正派大俠包圍過去,北斗劍黃炎雄所住的房子是正後山,因此羅俊峰光天化日來回亂衝,一點也不受阻礙,是這個原因。

病書生翻過一座小山,驀聞人聲沸騰,叫喝連天,乒乓的兵器之聲震撼了全山,羅俊峰聞聲,知道正邪業已交上了,那敢怠慢,爲今之計,只有先掃蕩呂梁才能救回慈母,於是循聲掣電般飛奔過去。

病書生羅俊峰趕到前寨時,只見廣場上黑壓壓地,圍蕩了不下千人,一時像混亂的戰場,那裡一叢這裡一堆,殺聲動天,羅俊峰竟分不出那些是正派義道人物來。

驀聞他蓄聚全身勁氣,由丹田深處發出一聲長嘯,聲若驚雷聚發,震得廣場酣鬥中衆人,聞聲紛紛停手。

羅俊峰在嘯聲尚還搖曳長空的同時,如流星隕地般飛落廣場。

廣場中突然有一個小孩的聲音叫道:“峰叔叔,您怎麼這時纔到?”

跟着看到一個小孩向他立身處衝了過來,那人是哪吒神童萬小寶,病書生羅俊峰臉罩寒霜,向全場掃視一遍,道:“飛龍幫全幫都到場了嗎?”

哪吒神童萬小寶說道:“全在這裡,峰叔叔我們昨搗鬧了他一個晚上,好不痛快。”

病書生說道:“騙人,我來時已是夜晚,怎麼不見有任何動靜?”

說着與小寶緩緩向窮儒那邊走去,月裡嫦娥陸玉華流露出埋怨的眼光,望着羅俊峰道:“峰弟昨夜你到那裡去了,怎麼不見你的人?”

羅俊峰無暇回答她的話,因爲已經有幾個高人向他圍攏而來,於是他輕聲說道:“事完再談。”

說着精光迸射,向圍攏而來的高手一瞪,那些高手懾於那對炯炯神光,前移的身子竟頓了一下,靜止在那裡。

這時,病書生看看自己這邊來的,只有柴樵金建生、窮儒萬念祖、月裡嫦娥陸玉華、哪吒神童萬小寶及自己五人而已,獨不見追雲神乞趙哲,於是問道:“趙兄呢?他怎麼沒來。”

月裡嫦娥陸玉華神秘地一笑,道:“時機未至,到時候他老人家自會登場。”

羅俊峰再看飛龍幫這邊,在場的遍手全是熟人,裡面有飛虎堂堂主黃修,他身旁站着的是孤哀客毛耳生。

再看左邊場角,站着兩個人,一個正是獨眼魔薛超,那與他並肩的就是銀月師太。

右旁赫然站着兩鬼,無常鬼章治,此鬼馬鹿回來就一直等待羅俊峰的來臨,而無常鬼身旁站立的正是追魂賈筠,也正是天山七鬼裡最大的一個。

羅俊峰以目點名,竟發現缺少很多人,單就幫主千面人魔沒在場,還有自己大仇人黃炎雄亦不在場。

其他毒蜈蚣湯景雄,天山七鬼老二獨腳鬼卓愚全等均未在場,飛龍幫被搞翻了天,猶未發現這幾個主要人物,莫非另有陰謀?

羅俊峰正環視間,獨眼魔身爲此間發言者,自羅俊峰出現至今他第一個任務就是命人發射響箭,因此沒有跑過來,行師問罪,報殺弟之仇。

這時只見他掠到羅俊峰面前,相對站在約距離十步地方,一瞬不瞬地,寒霜滿臉地瞪着小俠,病書生羅俊峰也吊眼一瞥,說道:“薛老,咱們又見面了,我知道你要責問令弟的死因吧?我……”

“不用說!還想花言巧語推責不成?死是他學藝不精之故,華山一掌之仇老夫沒齒難忘,今日大賜良機,老夫首先領教。”

羅俊峰聞言用手一擺阻止,道:“喲喲!慢來慢來,今天總要打,急也不在一時,我先問您一聲,貴幫主是那一號人物,藏頭藏尾的,貴賓降臨還不出來,莫非還在作春秋大夢?”

獨眼魔聞言氣得吹鬍眼道:“小子,別狂,昨夜本幫死在你這小子手下的爲數不少,蔡幫主正爲那些冤魂治喪,他一再交待,看見你就得知會他一聲,他立即會前來迎接,老夫一向性急,在本幫幫主尚未出面之時,老夫想討教不傳之秘。”

病書生羅俊峰聞言才知道何以自己一出現,即見響箭沖天之事,不禁微笑,道:“原來如此,如果薛老有興的話,在下當然奉陪!”

說着昂然靜立,腳下不八不丁,好一副瀟灑之態,不由在場諸人折服。

就在兩人惡拼一觸即發之際,驀聞空中傳出絲絲笛聲,嫋嫋傳到場內,飛龍幫在場諸人聞笛紛紛恭身肅立,就連獨眼魔也不例外,雙臂下垂,觸立場中。

可是羅俊峰卻不知道,他們一個神情嚴肅地,究竟在弄什麼玄虛?忙凝神戒備着,看他們搞什麼花樣?

原來每當幫主千面人魔蔡鬆忻出現之前,總是以笛音爲先,其排場之隆重,不亞於天子上朝。

笛音甫歇,首先出現了兩名僮子,手執長劍,頭扎短辮,星目劍眉,異常的俊秀可愛。

兩僮後面接着一位老者,年約五旬,白麪長鬚,相貌魁偉,身穿灰色衲襖,外披深藍馬褂,腳穿一雙吊墩靴,背長劍,一眼就知必是飛龍幫地位甚高的幫內高手。老者後面緊隨着十幾位老少執劍高手,接着就是幫主千面人魔蔡鬆忻了。

只見蔡鬆忻一身青色繡龍的長袍,乍看像四旬左右,白面無鬚,濃眉粗眼,隆鼻方臉,長相莊嚴威猛,果不愧爲一代梟雄。

飛龍幫幫主千面人魔出現之後,全場傳來震天歡呼,蔡鬆忻領首微笑,單手一擺。

接着向在場正面高手環掃一遍,目光停在病書生羅俊峰身上,片刻,徑自走向早巳準備好的虎頭錦座上。

病書生羅俊峰乃第一次看到蔡鬆忻,在他心中以爲千面人魔必是一位凶神惡煞般可怕的魔頭,沒想到長相竟是這樣雄偉,心中暗付道:“怪不得他能夠執掌綠林牛耳,達二十年之久,奇怪‘千面人魔’這個外號是怎麼起的?”

想着,又將千面人魔蔡鬆忻上下打量一番,然後一個個打量下去,其中不少是羅俊峰認識的,例如毒蜈蚣湯景雄,追魂鬼賈筠,獨腳鬼卓愚全等人。

而唯獨不見他的仇人邱英傑,不,現在不是邱英傑而是北斗劍黃炎雄了。

羅俊峰仔細地搜索着,他知道黃炎雄是善於易容的,即使在他眼前,他也認不出來,於是細言詢問窮儒萬念祖,道:“前輩,您認識黃炎雄那魔鬼嗎?”

窮儒萬念祖聞言點頭說道:“認識,應在場內。”

“那一個?”

“那個藍色馬掛的老者,你不見他那副派頭,有異於別人嗎?”

“是他?”病書生羅俊峰聞言,不知是喜是恨,雙跟瞪得大大的一直盯着那位老者,然後,緩步向千面人魔那邊走去。

那雙炯炯俊目,像要噴出火似的,一眨不眨的沒有離開過北斗劍黃炎雄。

只看千面人魔蔡鬆忻身旁的那位藍衫老者,只是臉露冷笑,也盯着漸漸走近的羅俊峰,毫無懼容。

羅俊峰這一舉動,頓使飛龍幫幾位高手驚恐,他們很快的掠飛過來,將羅俊峰攔住,不讓他前進。

這時,突然千面人魔蔡鬆忻說道;“諸位退開!”

好些向羅俊峰圍來的高手,紛紛回頭茫然地看着幫主,蔡鬆忻明白他們心意,微笑說道:“各位兄弟,我們是主,怎能怠慢客人,且退!”說着目光微移,暗示他們放心。

於是,包圍的高手紛紛退開,但依然撫劍運動,伺守在側,以防萬一。

病書生羅俊峰睹狀,冷冷地哼一聲,說道:“倒會故示大方,哼!姓蔡的,羅某不喜歡你這種虛僞,大丈夫行事應該光明磊落,是一就是一,今日羅某來意……”

千面人魔蔡鬆忻未等羅俊峰說下去,立刻搶着笑道:“我知道,羅俊峰來意就是掃蕩敝幫,是嗎?”

說着,一陣奸笑,好像成竹在胸一般,那麼的自然,那麼的大方,絲毫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懼色。

身爲一幫之主,這種風度,這種膽識,果然與衆不同,羅俊峰也暗暗佩服不已。“你只說對了一半,羅某不遠千里,提前趕來,就是爲了他。”

說着手指着北斗劍黃炎雄,繼續說道:“請問蔡幫主,爲人子者對父仇應當如何?”

“不共戴天。”千面人魔這麼說。

“不錯,父仇不共戴天,姓黃的殺我嚴父,奪我慈母,並屢次施毒計陷害羅某,請問,若是你,你該如何?”

千面人魔聞言仰天一陣大笑,道:“這還不簡單,手刃親仇,一了心願不就成了嗎?不過,羅小俠,飛龍幫與你何仇,你竟不顧上幹天和,胡殺妄爲,你曾考慮過後果沒有?若你是我,又當如何?”

羅俊峰被千面人魔這一席話,說得一時答不上來,心中暗忖;“好歷害的傢伙,竟拿話困住羅某,哼!”

想着,也跟着一聲長笑,道:“飛龍幫奪我之土,毀我幸福,又爲非作歹,魚肉鄉里父老,破壞武林安寧,此其一,知道羅某上山尋仇,又橫加阻止,二意陰謀破壞,此其二,你說該不該殺?”

羅俊峰初生牛犢不畏虎,說來義正語嚴,對目前這位擁有整個綠林高手魔頭,猶不放在心上,其膽量之大,態度之狂,頓時引來全場不同的嘆聲與讚揚。

千面人魔蔡鬆忻,真不愧爲一幫之主,聞言臉色不變,仍然嘴掛笑意,不道是懾於對方故示軟弱,抑或是另個陰謀?

總之,千面人魔自始至今,都是安祥冷靜的,一點也未形於色,其修養之深,真令人配服不已!

可是,羅俊峰卻不這麼想,在他總覺得蔡鬆忻是虛僞的,笑裡藏刀,口蜜腹劍,包藏禍心的梟雄,那種笑臉的背後,正蘊藏着殺機。

足見病書生羅俊峰這一年的江湖,並沒白跑,大敵當前,而冷靜思考,瞻前度後,確實難能可貴。

不錯!千面人魔蔡鬆忻之所以稱爲“千面”並不是他臉上的外貌能變千種形態,而是他有千種心理上的變化,竟不會露在臉上。

說好聽,他是喜、怒、哀、樂,不形於色的大修養家,說壞話,他是陰險狡猾,巧言冷色,鮮於仁慈的魔頭。

只見千面人魔蔡鬆忻說道:“這樣說羅小俠今日來此,是不懷善意呢?”

病書生羅俊峰,道:“善與惡,只在於蔡幫主一念與一言之間?”

“這話怎麼說,老夫愚鈍,請道其詳?”蔡鬆忻這麼問。

病書生羅俊峰說道:“如果蔡幫主能將姓黃的交出,由羅某與他,各憑所學公平合理的解決恩怨,而你們不能橫加干涉,願化干戈爲玉帛,否則,不用我說,蔡幫主當可想見其後果。”

千面人魔蔡鬆忻聞言,臉色一整,倏地仰天一陣嘿嘿狂笑,猛一立起,說道:“羅小俠,即是令師空空叟前來,也不敢對本幫主說出這種話,你憑什麼竟敢教訓起老夫來?左右給我拿下。”

最後一句,聲色俱厲,話剛落,羅俊峰面前業已飛落三個勁裝老者,病書生羅俊峰見狀,一陣長笑,音若驚雷,震得各人耳中嗡嗡作響,音歇,冷冷說道:

“姓蔡的!別再執迷不悟,須知你這樣做,徒不過弄個玉石具焚而已,羅某今日抱定的宗旨是:‘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亡”字方落,倏見他身影一晃,白光乍閃,接着場中傳來三聲慘厲的叫聲,那三名飛龍幫高手,竟連人影都沒看清,就糊里糊塗被殺死在場中。

羅俊峰這時,臉罩寒霜,靜立在剛纔那位子,這件事就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似的,仍是那麼從容瀟灑。

蔡鬆忻見狀,全身猛地一震,恨聲道:“好毒的心,好狠的手段!”

說罷,精光四射地一掃全場,又高聲吩咐道:“全給我拿下,不準漏掉一個!”

話方落,全場一陣騷動,人影亂晃,嘯喝四起,病書生一見場面紊亂,極可能被黃炎雄逃遁,於是,猛聚丹田真氣利用“獅子吼”內功,一聲厲吼!“慢着!”

全場所有高手,如雷震耳,紛紛慢住,有些武功較差之嘍卒,竟被這一吼聲,震碎肺腑,癱瘓倒地不起。

“不要臉的蔡鬆忻,這就是你們飛龍幫的規矩嗎?你們可別自以爲多可以勝寡,這無異是多造殺孽而已,要比可以,羅某素聞飛龍幫中,高手如雲,心仰已久,今日正好藉此機會,領教各位的絕藝,咱們就一場一場來,只要自信有兩手,嫌命長的,都可以來,羅某人情作到底,全都接着就是,至於那些略識三招兩式的,我奉勸各位走遠點,免遭魚池之殃,否則,羅某的罪可就大了。”

羅俊峰確實狂妄得可以,這些話像是穩操勝券似的,聽來好不刺耳。

只見千面人魔蔡鬆忻,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地陰晴變化不定,聞言,又是一聲懾人心魂的怪笑,道:“好狂妄無知的小子,今日可教你來得去不得。”說着向全場幫內高手中道:“那一位先給我拿下。”

話落馬上有一人起身說道:“賈某願先領教!”

羅俊峰一瞥,竟是天山七鬼裡的老大,追魂鬼賈筠,不由暗暗冷笑不已,知道賈筠是爲了報仇來的。

追魂鬼賈筠剛剛掠出,這邊也飛出一個人來,正是宇內二奇之一窮儒萬念祖,他一上場,馬上向羅俊峰,道:“羅小俠請回,這一場由酸老兒代庖吧!”

病書生一瞥窮儒願意上場,一想最恰當不過,於是抱拳一禮,退到柴樵叟金建生旁邊,金建生說道:

“峰兒,飛龍幫根深蒂固,不是好惹的,凡事應該沉着謹慎,剛纔一旦混戰,你我定是討不了好處,多消耗體力不算,元兇就會乘機溜掉,需知我方人勢單薄,非萬不得已,還是保留點體力的好。”

“是!愚侄遵命。”

兩人談話間,窮儒萬念祖已和追魂鬼賈筠交上了手。

一個是宇內三奇之首,一個是天山七鬼老大,皆爲當今武林絕世高手,尤其這一場是開頭一場,關係着雙方士氣甚巨,全場諸人皆噤寒蟬,等待着最後的勝負。

窮儒萬念祖武功詭異,師承何人,至今猶不爲世人所知,別看他如中年儒生一般,其實他已六十高齡,生平不善施兵器,可是現在卻將他那從不露頭的“文昌筆”拿在手,足見他對追魂鬼賈筠的重視。

追魂鬼賈筠身列天山七鬼之首,武功若無獨到絕妙之處,怎能領袖七鬼,只見他一上場就拿出賴以成名的,“追魂令旗”,來對付窮儒萬念祖,其心意竟與萬念祖不謀而合。

兩人一上手就用上絕世招術,頓時場中筆影紛飛,旗影飄飄,其中不時尚挾有幾聲叱吒和暴喝。

瞬眼間,兩人業已交換過十來招,猶未分出強弱來,一旁觀戰的病書生羅俊峰,只知道窮儒身懷罕世絕藝,但到底高到什麼程度,還未目睹過。

今日才第一次看見,雄渾譎詭,兼而有之,不由他對窮儒的所學,萬分心折,單就那瀟灑脫俗的身法,就足以壓倒武林高手了。

再看追魂鬼賈筠,何當不是從容不迫,一攻一守,極有分寸,兩人那像狠鬥,簡直就是試招似的。

也像早有默契般,一招緊接一招,他攻我守,你進我退,一閃一躲,美到極處,妙到顛峰,煞是好看。

成名人物,永遠是惺惺相惜的,誰都知道成名不易,若非具有深仇大恨,即使邪道高手,也有些是不願殺人的。

窮儒與追魂鬼兩人就是如此,因爲他們之間談不上恩,或仇,雖然兩人的立場是相對的,但並不暗施毒手,以求勝負。

上文已介紹過,追魂鬼名列七鬼,但其本身行事卻是其中較爲光明磊落的一個。

窮儒非常瞭解這一點,所以一上來也就存着點化的意思,以期能讓魔頭自此放下屠刀,而立地成佛,故非常禮讓,有時本可一招殺傷的,他都半途收招,另換一手。

追魂鬼賈筠並非癡人,他很早就看出窮儒的心意,他慚愧,因爲自己武功,實差窮儒半籌有餘,再比下去也討不了好處。

而對方竟不使他難堪,其用意不外乎帶有暗示化解的深意。

這一來,追魂鬼越打越不是味,心頭的變化也越趨越亂,只見他戰至酣處,倏地掠退三步,垂說道:

“老夫甘拜下風,萬老仁厚之處,沒齒難忘,奈羅小俠與我有殺弟毀友之仇,老夫怎能不爲友全義?萬老前輩這番盛意,老朽只好心領了!”

窮儒萬念祖,微微一哂,道;“勝負未分,何出此言?由此可見賈老之寬厚,萬某不勝銘感,至於你跟羅小俠之過節,萬某豈敢幹擾,不過,長此恩怨牽纏何時方了,如果能悟徹玄極,就不再爲俗事所累,賈老爲人早爲萬某所欽仰,何苦斤斤計較這些?你我年逾花四,已聞土香,人生數十年寒暑,何不尋一名山勝景,以娛晚年,豈不較這充滿血腥恩仇的江湖爲佳?尊意如何?望三思之。”

賈筠聞言,愧色滿臉,雙手掩面,一聲長嘆!道:“罷了!罷了!賈某謹謝萬老盛情,並遵臺命,不過卻慎對盟弟,無法爲友全義,更負幫主提攜,未能稍效微勞,唉!諸位保重,賈某去也。”

說罷,放下手中追魂令旗,向在場敵我雙方的人,作了一個羅圈揖,然後一個點地長身,飛也似的自衆人頭上掠過,隨見幾個起落,他已消失在忠義堂前。

窮儒萬念祖望着他背影,一陣默然,但也由衷心的感到欣慰,不禁喃喃念道:“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誠不欺我也。”

正在他搖頭晃腦,大掉其文章之際,驀間一陣怪嘯,只見眼前人影一閃,落下一個單足老者來。

窮儒一見來人,心中微微一怔,遂即笑道:“程兄,你……”

“混蛋!誰是你的程兄,好個假仁假意的老鬼,將咱們大哥騙走了!姓賈的忘恩負義,天山七義所有血債,由程某來報,老鬼若是知趣,就滾開,換那姓羅的小子出來。”

來人竟是天山七鬼裡最兇惡的獨腳鬼程愚全,此鬼武功在天山七鬼裡並不下於追魂鬼賈筠,一身“殭屍功”歹毒無比。

爲人兇惡,好殺成性,天生殘缺一腳,幼隨苗疆怪魔學來一身可怕的功夫,自進入飛龍幫後,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動。

病書生也只聞其名,而未見其人,可是窮儒卻見過好幾次了,並且對此鬼的底蘊知之其詳,一見他出場,心中也不免暗驚。

只見他依然笑意甚濃地說道:“程兄,何必如此想不開呢?令兄的離開,正是他的明智異於常人之處,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願你也能及早隱退!”

“混蛋!你竟敢教訓起老夫來,憑你窮酸也管起程爺之事,還是快快換那姓羅的小子出來領死。”

窮儒萬念祖臉色微微一整,冷冷緩言道:“只要能勝得老夫手中筆,別說姓羅的,就是那邊所有的人,都可任由宰割。”

獨腳鬼不聽還可,聞言陡地嘿嘿怪笑,雙肩一幌,單臂伸出,一招“毒蛇出洞”向窮儒胸前“中庭穴”點到。

窮儒萬念祖,冷冷一哼,身影一動,橫移半步,文冒筆微微一挑,筆尖急若閃光,向獨腳鬼胸前“巨關穴”反點過去。

兩人一來往,剎時人影翻飛,沙場塵起,片刻間,場中只見兩團人影,竟然再也分不出誰來。

哪吒神童萬小寶,最擔心他祖父,一直纏着他師父柴樵叟金建生問長問短,見場中失去了他祖父身影,立即道:“師父,你看我祖父會不會輸?”

柴樵叟金建生,卻是愛理不理的說道:“他怎麼會贏,你不看他身法很亂嗎,不出三招勝負立判。”

“這怎麼辦!您老人家怎麼不快點下場。”

聲音剛剛出口。猛地傳來一聲長笑,道:“程兄,承讓了。”

哪吒神童,大喜道:“師父騙人,我祖父怎麼會輸?”

這時,獨腳鬼-張驗,已變成豬肝色,只見他身上出現三四個破洞,都是窮儒文昌筆的傑作,可見窮儒宅心之厚來。

窮儒萬念祖未出半步,驀聞獨腳鬼程愚全一聲慘厲的喝吐:“看掌!”

窮儒聞聲一怔,陡見獨腳鬼手臂拍處,一股黑色的氣味,滾滾卷沙而來,這正是天下聞名,武林喪膽的“殭屍功”了。

窮濡萬念祖猛吃一驚,心中十分痛恨卑鄙獨腳鬼的爲人,竟將他數十年未曾動用的內功,凝聚,揮掌迎出。

乍見窮儒手臂出處,一股冷冰的無色氣體,捲風而起,與獨腳鬼程愚全的“殭屍功”迎個正着,頓時“轟隆!”之聲大作。

窮儒萬念祖被對方殭屍功震退了五步遠,雙腳一軟,跌坐地上。

臉色剎時變得異常慘白,額上汗珠像黃豆般大,一顆顆地冒了出來,只覺胸部淤塞,呼吸受阻,痛苦萬分。

柴樵叟全建生睹狀那敢怠慢,連忙躍出把窮儒抱回療傷。

那獨腳鬼程愚全卻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動,沒有晃,就連他的臉色或眼皮,都沒有動,更怪的!他的手臂也保持了那推出的姿勢,並沒有收回來。

病書生羅俊峰見狀,不由奇怪萬分,月裡嫦娥陸玉華一直保持靜默,這時也被目前怪事所感,向羅俊峰問道:“峰弟!這是怎麼搞的,老鬼像變成了木頭人一般。”

“我也不知道,是呀!他打敗了老前輩也應該走呀!”

柴樵叟一邊爲窮儒療傷,一邊向羅、陸兩人說道:“萬老兒的傷勢不重,馬上可以復原,獨腳鬼可就慘了。”

“爲什麼?”羅陸兩人異口同聲驚問。

“他已冰凍死了,你不見他僵直不動了嗎?”

“真的?這就奇了,天下那有這種發掌可以使人凍僵的。”

柴樵叟說道:“我起先也不明白萬老的師承,這一掌竟說出了他的師承,若老夫猜的不錯,這種神功就叫做‘澈冰掌’,而普天之下,能夠教出這種神功的,一定是那位已故的天山苦龍禪師了。”

病書生羅俊峰乍聞天山苦龍禪師,不由一怔,暗忖道:“一定是他老人家了,師父也說過有這麼一個人,若如此,萬老前輩的武功一定不止如此,怎麼會受傷於獨腳鬼呢?”

正如柴樵叟所說,窮儒萬念祖的師父正是前輩奇僧,天山苦龍禪師,但並不是他的徒弟,只是記名而已。

因爲苦龍禪師一生不願收徒弟,怕爲徒兒所累,就連教武功,也沒傾囊相授,故窮儒的武功才只臻於此,而無法再進步了。

此時,無常鬼章治業已竄了過來,伸手扶住獨腳鬼,不由他臉色大變,伸出的手猛一收回,陡見獨腳鬼的身子竟畢直的往後栽倒。

這時,飛龍幫在場所有高手,全都震驚,傷愈不久的赤面鬼卓三亞竟也飛撲過來,蹲地抱起獨腳鬼程愚全。

但是手剛接觸獨腳鬼的身子,全身不禁打了一下冷顫,暗忖,道:“好冷呀!這到底是什麼功夫?”

這時,飛龍幫幫主蔡鬆忻,一見己方出場兩名一逃一死,不禁怒火中燒,雙眼眥裂,一聲怒喝:“將來人全給我留下,不準漏掉一個!”

聲音出口,接着就看到颼颼飛出了幾條人影,月裡嫦娥陸玉華一看這情景,心中微慌,轉眼一瞥柴樵叟金建生,只見他依然捋發微笑,沒將這事放在眼內。

病書生看見向他們包圍的,總計九名,其中他認識的就是毒蜈蚣湯景雄,飛虎堂主黃修,孤哀客毛耳生,獨眼魔薛超四人。

其餘五名有老有少,各個都是一身勁裝打扮,太陽穴鼓得高凸凸的,一眼便知是當今黑道上絕頂高手。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孤哀客旁邊那位青衣少女,只見她弱不禁風的樣子,手提一柄短劍,從任何地方看,都無法看出異於常人的地方,尤其這樣,更顯出她的不凡來。

再看千面人魔蔡鬆忻這時正附耳與北斗劍黃炎雄密談,病書生最關心的就是仇人黃炎雄,儘管前面已被九名高手環圍,他的眼睛還是一瞬不瞬地注意着北斗劍黃炎雄的一舉一動,深恐他乘機溜走。

病書生羅俊峰這時心亂如麻,他尚有着一件事沒有完,那就是他的慈母竟失去了蹤影,此時他真恨不得大戰早點結束,便能手刃親仇,尋回慈母。

哪吒神童一直守在他祖父窮儒的身旁,因爲他祖父已快復原,他必須放棄那場熱鬧,直至他祖父醒來。

月裡嫦娥陸玉華一直盯着孤哀客和湯景雄,她覺得一開始就只有先將最弱的一環除掉,免生麻煩。

柴樵叟金建生一瞥這情景,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峰兒上!先耍耍猴孫兒玩,再收拾姓蔡的不遲!”

說着,人若流雲,向獨眼魔薛超面前掠去,人未至,獨眼魔竟先撲了過來,兩人一碰頭,一語不發,不約而同地一掌劈了出去。

薛超自奇雲谷前羽歸來,最恨透了柴樵叟,昔年又被柴樵叟毀去一眼,今日再遇,真是仇人相見,格外眼紅。

見了面就是一招“烏龍絞柱”向柴樵叟劈至,柴樵叟早有先見之明,未等對方爲守,纏戰過去。

兩人這一開始,其餘八人竟不顧什麼江湖道義,一個緊接一個向病書生羅俊峰圍來,也毫不留情的展開“太乙掌”一招“旋風打雪”以攻爲守,纏戰過去。

惟獨那青衣少女走在最後,並未加入羣鬥之內。

這位青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飛龍幫幫主蔡鬆忻愛女蔡玉珍,綽號“青衣紅裳”,乃當今飛龍幫中一流高手,武功還在獨眼魔薛超之上。

據傳說此女自幼就離開千面人魔,被一位化外蠻人帶走,回來時已婷婷玉立,豆蔻年華,而其身懷的絕藝,鬥過全幫高手,無人能逃出她三十回合之內,就連綠林魔頭獨眼魔薛超,也敗在她手下。

更奇的,青衣紅裳,慣穿青衣,但不出幫外半步,終日守在閨房,閉修武功。

唯一興趣與嗜好,就是找人比鬥,她曾經宣佈,不論才貌,只要有人能夠肥地一招半式,她願下嫁該人。

可是,失望的飛龍幫幫內千百名高手,竟無人能出其右,乃父蔡鬆忻曾一再令她出外走動,以期物色佳婿回來。

她卻一口反對,她總以爲終有一天會有高強武功的人前來,到時她再物色未遲。

這一來,蔡鬆忻也拿她無法,幫內高手也無人問津,因爲她那手發掌時漫天發紅的神功,已懾駭了整個幫內高手,誰願意爲貪得玫瑰花而刺傷了手。

自從“青衣紅裳”蔡玉珍得知江湖出現病書生後,就開始靜極思動,想出外尋找病書生決一雌雄。

不過,當她知道病書生受傷殘廢後,她又打消了這顆心,她想:“能被人暗算受傷的,其武功必有限,找到他還不是失望。”

昨夜,她曾聽到病書生已來闖山,並殺傷了不少幫內高手,頓使她熱血沸騰,連忙束裝巡視全山,競未能發現她要尋找的人,直到現在,她纔看到那位轟動江湖,幾被譽爲武林第一人的病書生羅俊峰。

可是,她又失望了,一個病弱枯黃的少年,雖那副神氣有些像會武功,卻不像是武林第一人的樣子。

於是蔡玉珍又從希望高塔跌進了失望的深淵,她有些後悔,後悔不該學得那麼多,以致於未能找到堪與匹配的郎君。

當許多高手圍向病書生羅俊峰的時候,她反而抱着幸災樂禍,觀摩欣賞的態度,希望能夠更深一層去了解病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