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上的黑衣殺手扼腕嘆息,他本來有把握可以一槍擊中目標的,誰想半路會殺出個不要命的,真是可惜了!他知道東方瑾夜槍法奇準,如果兩個人正面交鋒,自己一定不是他的對手。想着,他將槍收進懷裡,加大油門揚長而去。
整個世界安靜得出奇,無法呼吸,無法思考。東方瑾夜看着不遠處倒在地上的許願,如同無意識般,朝她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似乎牽扯着心臟,讓他疼得撕心裂肺。
東方瑾夜走到許願身邊,木然的低頭看她。她胸口中槍,正有鮮血從傷口汩汩流出來,在她胸前的白色T恤上濃墨重彩的肆意潑灑,那驚心動魄的鮮紅疼得他睜不開眼睛。她微眯雙眼看着天空,嘴角竟有一絲笑意,午後的陽光在她美麗的側臉上大片盛開,那耀眼如白晝的光芒讓他心驚,似乎她會隨着那光芒消失、散去,只留下滿目無力的蒼白。
東方瑾夜蹲下身,將許願上身抱起摟入懷中。她的身子那麼軟那麼小,他心疼的說不出話來,只是低頭呆呆的看着她。他愕然發現她正衝着自己笑,笑容慘白單薄,似乎下一秒就會隨風散去。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不要命的衝上來?”東方瑾夜聽到自己喑啞的聲音,道不盡的慌亂和痛楚。
許願目光近乎貪婪的注視着東方瑾夜,她感覺自己快不行了,她好怕一閉上眼睛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她氣若游絲的喘息了一陣,扯起慘白的脣角笑了笑,聲音虛虛的說:“其實我……很怕死,可是我……說過要保護你……像保護……自己的家人一樣……說到……就要做到。”
她說,我說過會保護你,像保護自己的家人一樣,說到就要做到!東方瑾夜感覺心口破了個巨大的洞,全身的血液都順着那個洞口“嘩嘩”的流出來。他眼睛痛苦的閉上又睜開,睜開又閉上,他承受不住這種撕心裂肺的劇烈痛楚,更承受不住即將失去她的巨大恐懼,他覺得自己哪怕現在即刻死去也好過承受這一切。
許諾已經走了過來,眼前的一幕讓她驚得瞪直了眼睛,她慌亂自語着:“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東方瑾夜已經清醒過來,他要帶她去醫院,對,去醫院。她不能死,一定不能死,如果她死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他緊了緊手臂的力道,怕弄疼她,又慌忙鬆開,他看着她,聲音抖的厲害:“別怕,我們去醫院,啊?別怕。”
許願輕輕搖了搖頭:“我……恐怕……不行了。”
東方瑾夜急紅了眼,登時吼起來:“你胡說什麼?什麼叫不行了?怎麼不行了?”
東方瑾夜知道自己的情緒算是徹底失控了,他強迫自己冷靜,卻無論如何也冷靜不下來。他將許願輕輕抱起,慌忙朝自己的車奔去。他甚至忘記了跟在身後的許諾,他將許願輕放在後車廂,自己上了駕駛位,立刻發動車子,可發動了幾次都發動不起來。
他這才明白過來,對方怕他遇刺時開車逃跑,還在他車上做了手腳。他通紅着眼,一拳狠狠砸在車窗玻璃上,厚厚的一層鋼化玻璃瞬間被震得粉碎。
東方瑾夜又下了車,一眼便看到暈死在地上的黑衣人,他現在恨不得將眼前這人撕成粉碎。剛纔的槍襲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甚至已經有人開始打電話報警,東方瑾夜終於冷靜了些,從懷裡掏出手機扔在許諾腳下:“給魏雄打電話。”
“什麼?”許諾不解,擡頭驚惶無措的看着東方瑾夜。
東方瑾夜急火攻心,衝着許諾登時吼起來:“給魏雄打電話讓他過來把這人帶走!趕在警察來之前把這人帶走!”他發誓,如果讓他查出是誰幹的,他一定會讓他付出慘重的代價!
這還是許諾第一次看到東方瑾夜如此可怖的一面,向來冷靜自持、優雅從容的他,此刻卻變成了失去理智的狂魔野獸,他雙眼通紅,臉部的肌肉緊抽,胸膛劇烈起伏着,隨時有暴走的可能性。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聲嘶力竭的吼她,許諾眼中有了淚意,她彎腰撿起手機,用顫抖的手撥通了魏雄的電話。
東方瑾夜看向街道,正看到一輛黑色私家轎車朝着這邊開過來,他想也不想,直接衝上去擋在了車前面。車裡只有司機一個人,眼見車前面突然冒出個障礙物,他猛踩剎車停下,剛要破口大罵,卻被眼前的一幕怔得目瞪口呆——一個男人,他的手裡端着一把大口徑的沙漠之鷹,黑恫恫的槍口就對着自己!司機登時嚇破了膽,身體一癱,便如同篩糠般抖起來。
東方瑾夜將許願重又抱回懷裡,他上了私家車,用槍口指着司機的腦門,威脅道:“如果不想死,就用最快的速度送我去最近的醫院!”
“是,是,”司機嚇得臉色慘白,他慌亂應着,哆嗦着發動了車子。
東方瑾夜將許願緊緊摟進懷裡,他低頭看她,她的頭無力的抵在他胸前,她微微眯着眼睛,最後一絲薄弱的意識似乎也在慢慢消逝。
“別睡,你現在不能睡,睜開眼睛,睜開。”他一遍遍撫摸着她毫無血色的臉、她蒼白的脣,他和她不停的說話,企圖喚回些她的意識。
可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得不到她半點回應,她的眼睛慢慢合上,長睫安靜的覆下來,無聲無息。他埋頭將臉貼在她臉上,感覺她已經沒了溫度,漫天的恐懼朝他洶涌襲來,讓他痛不可抑,他哆嗦着說:“你不要嚇我,千萬不要嚇我。”
東方瑾夜驚異的發現自己居然在抖,他驚異的發現自己從未像現在這樣驚慌失措過,就連上次許諾受傷他都沒有這樣。這一刻,他恍然頓悟,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只是,他不懂,她爲什麼要用這麼殘忍的方式讓他明白自己的心。
他緊緊抱住她,他命令她:“你不準死!你不準離開我!”那聲音更像是在哀求她。
他的臉一遍遍摩挲着她的臉,他沙沙的聲音對她訴說着:“我愛你,你知道嗎,我愛你!”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說“我愛你”,他有太多的顧忌,太多的畏懼,太多的自尊,他隱忍了太久,壓抑了太久,他從不敢奢求會對她說出這三個字,他以爲自己永遠沒有機會對她說出這三個字,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慘痛的直面自己的心。
東方瑾夜無力的閉了閉眼,將頭埋在許願胸口,視線裡只有漫無邊際的鮮紅,他痛得幾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