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今年的最後一場秋雨了吧?伊芷煙好笑地望天,脣邊帶着悽然。寒雨從她的衣領涌灌而入,刺寒得令人心驚。
當天色突然大變,這一場秋雨簌簌而落,急急來臨時,伊芷煙只能笑嘆天公不作美。
將迷糊的視線收回。在她的前方,黑鷹與八名暗衛奮力殺敵,雨水與血水混作一片,模糊了她的眼睛。
想要對付她的那人還真是大手筆,如此多的死士,一波倒下一波又起,縱使黑鷹他們武功高強,卻也抵不過這番的人流之戰。更何況,這批人也並非泛泛之輩,個個出手狠辣,招招直向她命門而來,任由黑鷹他們武功怎麼好,卻也還是會被她拖累。
伊芷煙摸了摸袖子,最後一顆手榴彈已經用完,她現在,還真的是個只需要人保護得弱女子了。
她的最後一顆彈藥用來救了那位師太,可千防萬防,卻仍是無法算計到自己辛苦救下的人竟會對自己出手。
看着往日仁和慈善的師太此時一臉的猙獰,伊芷煙只覺得透心的寒涼。琦琦衣衫上的那一抹紅,刺痛了她的眼。是她,對不起她!
黑鷹他們依舊盡心盡責地保護她,讓她在團團圍殺當中都未曾收到一絲損傷,他們還真的很盡責,君宇墨把他們調教得極好。
可是……爲何她絲毫未損,他們卻是遍體鱗傷?
雨水沖刷過的傷口泛白得令人驚心,她看着敵人一波一波地向前涌,而黑鷹他們的身上不斷地添着新傷,即便體力不支倒下了卻又立馬奮力而起,再一次投入廝殺當中……
夠了,真的夠了……她不怕死。只是怕死的過程太難受!
還有……她怕她死了以後,最痛苦的會是君宇墨……那個只對她溫柔繾綣的男子,那個心裡眼裡只有她的男子,那個一心等她迴歸的男子,若她死了,他,該會是怎樣的絕望?
伊芷煙苦笑,縱使運籌帷幄如君宇墨,也無法料到這一場廝殺吧?京城到安城,快馬加鞭也得兩日,而即便是輕功極好的君宇墨,不停不休也需一日的時間。而觀看前方,黑鷹他們卻早已體力透支,已經到了極限,即便以命硬撐,最多也只能再撐一刻鐘了。
拼殺了一夜,也夠了!
琦琦身上的傷還需要救治,黑鷹和八衛也必須活下去!那麼,此時,也該她出手了。
伊芷煙望向黢幽幽的崖底,那裡一片漆黑,即便她視覺再好也無法探測崖下的情形。要她命的那人還真是好計策,從設計她出城,買通庵裡的人,算計好了她的性子,抓住最有利擊殺的機會,又更是不放心地把他們逼到了這斷崖處……那人還真能忍,如此不漏聲色一直潛伏至今才猛然爆發的追殺,籌謀計劃了好久了吧!
看着黑鷹他們被越逼越近,若是她再猶豫下去,不是黑鷹他們與她一起被殺死,就是他們一同被逼下懸崖吧!前有連環伏殺,後有無底深涯,這般的好算計,連她都忍不住要爲那幕後之人拍掌叫好了!
若是此時天色亮些,她能看清崖底的情形,落在樹上興許還有一線生機,可是……伊芷煙看着這突然而來的傾盆大雨,不由得一臉苦澀。
“噗——”又是劍刺入血肉的聲音,伊芷煙看向八衛身上新添的傷口,血肉翻飛,觸目驚心!
她,不能再等了。
“小姐,”黑鷹突然落在她身旁,此情此景也讓他下意識地將往日對她的稱呼縮短,“待會屬下合力爲小姐破出一個缺口,請小姐出去後一直往西邊跑去,勿往京城的方向也勿要入了林子,找個地方躲起來主子很快就到了,小姐一定要堅持下去!”
京城的方向必定還會有埋伏,林中有野獸。
伊芷煙聽了黑鷹的話不由覺得好笑,她哪裡有堅持了,一直在堅持的不是他們嗎?她毫髮無傷,他們卻是遍體受損,肌肉與筋脈更是因爲體力的透支猙獰糾結到了一塊,反倒是她,什麼也不做,一直受他們保護着,就連那本應落到她身上的一刀也被琦琦受了去。
她,是最閒的那個啊,既沒受傷又沒受累,黑鷹怎麼能用“堅持”二字呢?
“好,我知道了。”伊芷煙應着,被雨水泡得蒼白的小臉露出一抹微笑,美得慘絕人寰,卻看得黑鷹心猛地一驚,“黑鷹,告訴君宇墨,如果我活着,我一定會回去找他。讓他——好好活下去!”
“不要——芷煙小姐!”黑鷹迅速傾身伸出手去,卻快不過那一抹決然的身影。
伊芷煙早已被雨水打溼了衣衫與髮絲,卻因她下落的急流鼓鼓飛揚,像極了一隻絕美的藍蝴蝶。
在起跳的那一瞬間,伊芷煙的腦海瞬間閃過許多句話,可都不及這五個字來得實際!
讓他忘了她重新找個人好好地過日子?不,這太矯情了。不說她心裡不願,那個傻子也不會做到,而且還有可能還會刺激到他適得其反。
讓他等她?且她自己也不知這一回是生是死,得讓他等到何時?
天依舊是黑漆漆的,如崖底一般陰森瘮人。許是心理有了準備,伊芷煙反倒沒那麼害怕了,只希望落地的時候不要那麼疼。
而這一次,也許是覺得愧對伊芷煙,上天終於聽到了她的心聲,讓她在極速下降的急流與崖下混亂的激流的相撞之中暈了過去。
天色漸漸泛青,一夜的大雨沖刷了所有的一切,卻仍不難看出這裡剛剛經過一場廝殺大戰。
一想到要空手而歸,黑鷹便支撐不住了,膝蓋痠軟,頹然癱倒在樹下。找不到人回去,主子該有多絕望?主子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了……若是告訴他芷煙小姐的消息,他還能活下去嗎?
芷煙小姐落涯後,他便急急帶人搜尋。
崖底都是亂石橫生,有那麼高,芷煙小姐會有生還的可能嗎?他不敢想。沒有見到事實之前他不能亂做猜測……
可是,已經尋了那麼久了卻仍是尋不到蛛絲馬跡……芷煙小姐跳下的地方下面是一堆亂石,一眼便能望盡,可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反而一遍又一遍地小心翻看,在那周圍的百里之內他們更是反反覆覆尋了不下數十次……可是,依舊尋不到……
怎麼辦?天色已大亮,不出意外,主子也即將趕來……到時他該怎麼向主子交代?他該去哪裡找來一個芷煙小姐賠給主子……這般想着,黑鷹悲從心來,一直強撐着的身子終於忍受不住垮下……
“煙煙不要——”
京城這邊,一直心緒不安的君宇墨好不容易睡下卻又突然從噩夢中醒來。
君宇墨的驚叫喚醒了隔壁房的星離,瞬間屋內通亮。
“公子,怎麼了?可是毒素髮作?”星離焦急地問道。
君宇墨揪着心口,臉色蒼白,慌張地邊穿衣邊急切吩咐道,“快!準備東西,我要去安城!”
“公子,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現在天色還黑沉着呢?”
“星離,我夢見煙煙出事了,快,我們去安城!我要見她,我要見到她才安心!”
“公子!”星離阻止道,“那隻不過是一個夢罷了!黑鷹昨日不是才傳來信說芷煙小姐一切安好嗎?公子別擔心了,一切都不過是個夢。”
“可是……”可是夢境裡煙煙讓他好好活着又是怎麼一回事?不行,他還是不放心!
“公子!”星離見勸誘不及便有些急了,情急之下只好抓起了枕邊的信件塞給了君宇墨,“公子,您看,這是芷煙小姐昨日的平安信,您看看,都還在呢!”
君宇墨看着手中的信,是黑鷹報來的平安沒錯,裡面還有煙煙親筆給他的每日書信,他昨日心緒不寧還是看了這信後才能安睡。信上也都是他們的字跡,可是……他的夢境又怎麼回事?煙煙的臉色那麼蒼白……難道真的只是他過於患得患失的錯覺嗎?
見君宇墨面上露出猶豫之色,星離再次出聲勸誘道,“公子,您現在身子不好,外邊又下着大雨。若您大半夜淋着雨去,芷煙小姐肯定又要不高興了!”
“可是……”他心裡還是很不安。
“公子,若是擔心我們天亮雨停了再去吧!這樣,芷煙小姐就不會責怪您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星離說道。
果然伊芷煙還是有些震懾的威力,君宇墨聽後果然安靜了下來。
星離見君宇墨情緒平靜下來後,帶上房門出去了,離去之時看向牀上臉上仍是一臉心悸的主子,有些擔憂。
也不知公子這般的在乎芷煙小姐是好事還是壞事……
天色仍舊大暗,君宇墨只覺得這一夜宛若一世紀那麼長。
好不容易等到了雨停天色初朦,君宇墨便急急讓星離準備馬車。
“王爺,先用了早膳再去吧!”福伯勸誘道。
“公子!您不用膳到時芷煙小姐又不高興了!”見君宇墨仍不聽勸,星離只好又擺出了伊芷煙的名頭。
果然,君宇墨一聽伊芷煙的名字便又安定的坐了下來。
福伯也鬆了一口氣,可還來不及高興,便被一道驚天噩耗震住了——
“主子,黑鷹頭領傳來的急信!”一名暗衛急急落下,單膝跪地給君宇墨遞上兩卷信箋。
那是兩張紙條,第一張是他們遭遇襲殺時黑鷹匆忙發出的,可卻因爲傾盆的大雨信鴿打溼了翅膀無法飛行滯了後,足足延遲了三個時辰才送到。
第二張是伊芷煙落涯後匆忙發出。兩張信箋幾乎同一時刻抵達王府,都是標誌了特急的信箋,暗衛這才急急送了過來。
君宇墨的身子有瞬間的呆滯,心一下子吊到嗓子上,急急接過信箋拆開來看,卻在看到信上內容之時所有的情緒瞬間崩潰。
那兩張紙上的內容極其簡短。
第一張寫着:遭遇暗殺,請求援助。速!
第二張寫着:芷煙小姐墜崖,生死不明。
一旁的星離撿起君宇墨慌急丟下的紙條,拿起一看,臉色也瞬間蒼白!
請求援助……黑鷹竟然在第一時間便請求了援助!最後一個“速”字更是寫得倉促匆匆落筆,可見當時形勢有多嚴峻!
擡起頭看向君宇墨卻見那人臉上已毫無血色。
煙煙墜崖……怎麼會呢?肯定是他看錯了!
怎麼可能呢?煙煙怎麼會墜崖?!君宇墨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甚至把信紙擦了又擦,可那幾個字仍是好好的……
芷煙小姐墜崖,生死不明……
君宇墨的眼睛定在生死不明四個字上,突然急血上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王爺——”
“主子——”
“公子!您不能倒下啊!芷煙小姐還等着您去救呢!”看着君宇墨一臉的死灰,星離焦急地哭喚道。
對了……煙煙還在等着他,他不能有事……他還要去救她……
“快!快去準備!速速趕去安城!”
君宇墨從來沒有這般急切過,恨不得一步就跨到了她身旁!
他怕,怕自己去晚了她獨自一人呆在那荒山野嶺中會害怕,更怕她身上受了傷無得醫治……快,一定要快!
一張被揉捏得看不出原樣的紙條巍巍墜落,可面前卻已不見那人的身影……
君宇墨把輕功運行到了極限,明明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可他卻覺得極慢。
第一次,如此嫌棄他那曾經引以爲傲的輕功。
煙煙,拜託你,不要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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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耳朵:看吧!小澤澤,我對你多好,這就讓小墨吃苦頭爲你出氣了!
嚴澤浩:賤耳朵你過來,爺保證不打死你!
耳朵(打了個哆嗦):幹……幹嘛啊?
嚴澤浩(暴走):你折磨死瘸子便罷了,竟敢讓小藍子受傷?!看爺不抽死你!
乒乒乓乓——
嗚嗚嗚,耳朵不敢見人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