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沿着寬闊的街道蔓延的時候,時間已到了下午。
駛進鬆戶市水元區的兩輛商務車在行人密集的商業街尋了一家店,喝酒談話,遠遠有人夾着公文包從遠處過來。
發福的身形進了店,一排吧檯凳上,滿是紋着刺青的社團成員,喝着酒水、叫嚷笑罵着,看到推開門走進來的上原俊雄,眼睛裡露出兇戾的神色。
俊雄朝他們一一點頭,顫顫兢兢的穿行過去,走到最裡面的卡座,一名身形彪壯,短髮的男人握着酒杯與旁邊的手下說話,見到他過來,面目嚴肅的伸了伸手,做了請坐的手勢。
“上原俊雄?”
俊雄連忙點點頭,他一直以來都是上班族,雖然島國社團是合法的,但也從未接觸過,往往都是聽過一些外面的傳聞,眼下,面對面,心裡多少是緊張的。
努力穩下微微發抖的身子,在那說話的男人對面坐了下來,後者伸出手:“江口近丸!”
兩手互相握了一下,分開,這名叫江口近丸的社團頭目接過上原俊雄從包裡拿出的一張信封,裡面是一張支票。
他在手裡看了看,一翻,交給旁邊的手下,雙肘壓着桌面,上身微微前傾過去:“這是定金,事後還要追加一倍。”
“哈依!”
上原俊雄雙手壓着膝蓋,連忙垂下臉應了一聲後,忽然又擡起:“閣下放心,等弄走了那個男人,報酬不止一倍!”
對面,江口近丸愕然的看了看他,隨後回坐回去,環抱着雙臂嘴角不知在想什麼,忽然笑了起來。
“爲了等你,可浪費很長的時間,不過看在上原君這麼慷慨,浪費的時間就不算錢了。”
低沉着嗓音說完這句,便是起身接過手下遞來的西裝披在了身上,邀着上原俊雄一起走出店鋪。
與此同時。
一輛越野停在對面不遠的方向,隔着車窗望着停有商務車的方向,加藤笑了起來。
“看來我們也有走眼的時候,對方只不過出來聚會吃飯。”
真田沉默了片刻,擡手看了看腕上的表,也忍不住笑了笑。
“可能是猜錯了吧,希望還來得及趕上開船。”
“早就跟你說過,想要好好休假,就不要管太多的閒事,這些事讓警方自己處理就行了。”
車子重新發動起來,加藤說着話,打出方向,駛向街盡頭,行了半條街時,左側的街道上一家飾品商店前,一道身影付了錢,拿着剛買的一副墨鏡戴在右眼緊閉的臉上,與對面車道的越野車相錯而過。
看了看時間,準備返回住了近三個月的住處。
前腳剛離開片刻,原本相錯過去的越野車車窗內,原本看着外面街景的真田陡然大吼了一聲:“停車!”
嚇得駕車的加藤廣龍一個方向偏到街邊,踩下油門急剎,‘吱’的剎車聲把過往的行人嚇了一跳。
“你什麼忘帶了?”
加藤偏過頭去看對方時,真田已經解開了安全帶,只說了聲:“我好像看到那個華國人,夏亦!”
說的時候,他將車門打開,沿着來時的方向,穿過一道道行人狂奔,目光不停的朝附近街道、來去的人羣之間,來回掃視。
片刻,調頭駛過來的越野車停在他旁邊,加藤降下車窗:“那麼強烈的爆炸,還是封閉的地下空間,那個華國人就算是鋼鐵之軀,也會被撕成數塊,你肯定看錯了。”
真田的視線又掃了一圈,胸口起伏的呼吸之中,他定了定神,才走去車門。
“但願我看錯了吧…..那側臉和身形真的太像了。”
他坐上車喃喃說着的時候,遠處的隱蔽的位置,冷漠的眼睛透過墨色的鏡片,越過來往的人羣,望着停靠在路邊的越野車,隨着對方駛離後,也消失在交織的人羣之間。
就在越野車駛離的方向,真田倆人之前監視的那家店裡,玻璃門推開,江口近丸手臂攬着上原俊雄的肩膀坐上了商務車,駛離了這條街道。
街景在墨色的車窗外落向後方,江口近丸從車載冰箱裡取出一瓶紅酒,邊倒邊對身邊的僱主說起話來。
“上原君看上去很落魄,出手卻是很大方,花這麼多錢就爲了奪回前妻,真是用情至深的男人啊,你的妻子該是幸福的。”
他將紅酒杯遞了過去。
旁邊,上原俊雄接過酒杯,也不好接話,乾笑兩下算是應付過去。
江口近丸放下紅酒,向後靠了靠,面帶微笑看着對方微胖的側臉,“不過聽說,你的妻子是很有能力的,有一家公司,生意做的不錯,在水元這片地方,算是很有資產,上原君就不心動嗎?”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後面那句話後,上原俊雄心裡開始有些發慌。
車輛行駛之中,遇到減速帶,稍顛簸了一下,有酒漬灑了些許出來,俊雄連忙擦了擦,裝作鎮定的笑道:“我的前妻確實有些能力,但我愛她更甚過那些將來帶不走的資產。”
“哈哈哈……”江口近丸陡然笑起來,伸手取過他手中的酒杯,隨意的扔到腳下,仍由酒水滲進車墊裡,“那上原君爲何之前還要離婚,現在又爲什麼想要復婚?”
他取過紙巾擦了擦手上的酒漬,聲音平淡:“.…..剛剛我突然想多要一點報酬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微微側過臉,看着上原俊雄,加重了語氣。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明…..明白了。”
一問一答的說話之中,行駛的兩輛商務車已經漸漸停了下來,江口近丸拍了拍他大腿,“到了,走吧!”
‘譁’的聲響。
車門從兩邊向後拉開,江口便是首先下了車,帶着手下走進了掛有‘酒井惠子’的獨棟兩層樓舍前的庭院,看着這種西式的房屋,臉上的笑意愈發濃郁。
“你的太太真是一個厲害的女人,能買下這樣的房子,真讓人佩服。”
上原俊雄雖然此時心裡有些不甘被宰,可既然已經騎虎難下了,還是要將錢花到實處才行,他指去二樓。
“那個男人就在這房子裡。”
“那他肯定跑不了的,不過上原君記住我在車上對你說的話了嗎?”
“記住了。”
江口近丸對他的態度比較滿意,揮手讓手下的人先將房子四周圍起來,帶着幾個人將房門一腳蹬開,舉步走了進去。
就看到一隻黑色的鳥叼着生魚片窩在沙發上,對着電視機,頃刻,拍着翅膀朝樓上飛去,半道又折回來,將落下的生魚片叼着,重新飛走,躲進真悟的房間裡,翅膀拍着胸口。
“嚇死朕了,嚇死朕了!”
另一邊,進來屋子的幾人倒是沒在意一隻鳥,迅速搜索起整棟房子,甚至還敲了敲牆壁內側,掀起過道的頂板、攀上最頂層的小閣樓,都沒見到人。
江口近丸走在主臥室裡,鼻子深深聞了聞。
“真香啊。”
偏頭看去,上原俊雄,他正在蹲一張櫃子前,翻出大量的性感內衣、薄紗睡裙、絲襪,臉氣的發綠。
“我在時,她都沒這樣穿過……”
江口蹲下撿起一條透明黑色的內褲,戲謔的在對方面前晃了晃。
“不管是女人還是男人,都需要慢慢調.教的,白長這麼多肉……”就在他說話的時候,一名手下過來,筆直的站在門口:“房子裡都找過了,沒有人。”
“難道走了?”
“不可能,這麼好的生活,那個人怎麼可能離開!”上原俊雄一把從江口手中奪過妻子的內褲,扔到牀上,眼睛佈滿血絲。
“他一定是出去走動了,很快就會回來。”
“那就在這裡等他。”
江口近丸手指交叉,輕輕敲着手背,笑眯眯的說道。
夕陽的殘紅裡,不時傳出老鴉‘嘎嘎’的啼鳴。
沿着天光延伸去遠方街道,水元小學校門打開後,一天都充滿活力的真悟,看到路邊停着的紅色轎車,以及站在路邊靚麗的身影。
叫了聲:“媽媽!”便跑了過去,撲進女人懷裡。
“走,回家了。”女人撫了撫小身影的頭髮。
帶着他坐進後座,繫上安全帶後,酒井惠子駕着車子朝回家的方向行駛,不時看着反光鏡裡有些興奮的真悟,問道:“真悟,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學校裡有沒有欺負你?”
“沒….沒有啊。”
看着搖頭否認的兒子,惠子含着笑,目光放回到前面路段上,雖然作爲母親顯得沉穩,但指尖卻是輕輕敲着方向盤,顯然也有些快些趕回去。
這段時間以來,對於兒子漸漸變得開朗起來,很大程度上,認爲是那位夏桑帶來的,畢竟有一位成年男人在家裡,陪他說話,也陪她……
之前的陰影,逐漸消散了,哪怕那天前夫過來鬧的不愉快,也都沒有放在心上過,看到對方最後倒黴,被騙光錢財,反而還有一種活該的爽快感。
“真悟…..”
行駛中,惠子突然開口問向後座的男孩,“你覺得那位歐吉桑怎麼樣?”
“他很好啊,還非常厲害,他可是一名武士哦,今天……”
後視鏡裡,映着男孩天真的表情,手舞足蹈的比劃,惠子臉上笑更加明媚,她自然不會將小孩子的話當真,只是出於兒子是否接受一個陌生男人長久的住下去的問話。
現在看來,沒有任何排斥。
“那…..這樣也挺不錯的。”
她想。
不久之後,車子停進車庫,走去前面時,看到地上兩道深深的車胎,惠子皺了皺細眉,但也沒多想,牽着兒子走去房門,正要掏鑰匙時,發現門上印着人的腳印,門鎖明顯有被破壞的痕跡,木屑都翻在外面。
下一秒,她拉着真悟就朝外跑。
然而,身後已有兩名男人擋去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