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在濛濛細雨中,一支八千人的軍隊正在崇山峻嶺之間急速行軍,益州已經平復,但漢中的局勢卻不明朗,尤其漢中還有兩萬益州軍孤懸境外,這便使劉璟的漢中策略變得急迫起來。
這支八千人的軍隊由大將趙雲統帥,益州降將吳懿爲副將,他們將趕往定軍山接收兩萬益州軍,隊伍行軍五天,已經進入漢中地界,距離定軍山越來越近。
此時已是暮春時節,天氣漸漸有些熱了,尤其在河谷內,水汽蒸騰,在陽光的直射下,更加覺得悶熱。
趙雲勒住戰馬,搭手簾觀察四周的地形,他們正行軍在一處寬闊的河谷內,兩邊山勢陡峻,河谷最寬處有數裡,最窄處也有一里,山谷中間是一條湍急的溪水,還未形成河流,溪水寬約五六丈,水流清澈見底,可以光腳在水中行軍,最深處也只到人的腰間,冰涼的溪水讓人熱氣頓消。
“趙將軍!”
身後傳來喊聲,趙雲一回頭,卻見是吳懿縱馬奔來,他們倆人一路相處融洽,配合非常默契。
吳懿雖然只爲趙雲副將,但他並沒有什麼怨言,他知道趙雲在荊州軍中地位崇高,僅次於黃忠和文聘,甚至比甘寧還要稍高一等,這也是因爲趙雲和劉璟的特殊關係。
尤其趙雲爲人寬厚,待人誠懇,再加上他本身名震天下,吳懿對他心服口服,甘願做他的副將。
而且在臨走之前,劉璟也對他說明,讓他前往漢中,也是因爲只有他才能收取漢中的兩萬軍隊,委屈他陪同趙雲走這一趟,以後會有重用,有劉璟這句話,吳懿更沒有什麼擔心了。
他縱馬奔上前,拱手笑道:“這裡離定軍山不到五十里了,不如先派斥候去打探一下情況,我們在士兵們休息一個時辰,趙將軍覺得如何?”
趙雲欣然答應,“吳將軍言之有理,就地休息吧!”
吳懿連忙吩咐軍隊在河牀兩岸就地休息,又派出一隊斥候去定軍山打探消息,士兵們紛紛坐在岸邊休息,很多人脫了衣甲,躺在溪水中沖涼。
這時,隨軍謀士法正坐到趙雲身旁笑問道:“趙將軍,我們此行是直接奪取漢中,還是先開闢漢中道?”
趙雲沉思片刻道:“關鍵看上庸那邊,州牧已經急令攻打上庸,如果上庸拿下,甘寧和魏延會從上庸北上,和我們在漢中匯合,州牧的意思是讓我們在定軍山牽制住張魯主力,由甘寧和魏延奪取南鄭,如果順利,則由我們直接攻下漢中,如果不順利,那麼州牧可能會北上。”
法正點點頭,“我明白了,不過張魯此人非常警惕,一旦上庸有失,他就會立刻改變策略,甘將軍他們未必會有機會奪取南鄭,我建議還不如我們偷襲南鄭,殺張魯一個措手不及。”
趙雲精神一振,他知道劉璟很看重法正,贊他是有奇謀之人,法正這個建議就很有意義,如果能拿下南鄭,那麼漢中也就奪取了一半。
趙雲連忙令人把吳懿請來,告訴他法正的建議,吳懿也頗有興趣,連忙取來地圖,在大石上鋪開,笑道:“請法先生指點!”
法正笑了笑,他看了地圖片刻,指着南鄭一帶道:“漢中谷地實際上是位於北方終南山和南方大巴山之間,和我們現在所處的谷地沒有什麼區別,只是變大了數十倍而已,我們如果走官道,將直達定軍山,可如果走巴北小道,從南面繞過定軍山,便可直抵南鄭城。”
趙雲想了想說:“關鍵是我們不知道南鄭城的情況,有多少兵力,是何人鎮守?”
吳懿接口道:“一個月前我離開漢中南下時,我知道南鄭城是張魯之弟張衛和別駕楊松鎮守,就不知現在有沒有變化了。”
法正笑道:“如果是楊松鎮守,那就有希望了。”
他和吳懿對望一眼,兩人都笑了起來,趙雲不解地問道:“這是爲何?”
法正道:“楊松此人很能幹,但貪圖賄賂,利益心極重,利益大於忠誠,可以從他這裡打開缺口。”
趙雲沉思一下說:“州牧也告訴我,楊松身邊有我們的人,確實可以利用。”
他當機立斷道:“既然如此,我們分頭行動,吳將軍依舊去定軍山招攬舊部,我和法先生走小道趕去南鄭。”
吳懿猶豫一下,讓他獨自去招攬舊部,州牧允許這樣做嗎?
趙雲明白的難處,便拍拍他的肩膀,凝視着他的眼睛道:“吳將軍儘管去定軍山,一切由我趙雲來承擔!”
吳懿默默點頭,趙雲的信任使他心中生出了一絲感激之情。
定軍山前的兩軍對峙已經有一個多月,益州軍佔據高處,修築了堅固營盤,居高臨下,易守難攻,而漢中軍大營則在十五里外的沔水河畔,張魯親率三萬軍和益州軍對峙。
定軍山大寨是漢中一個重要的戰略據點,是大巴山脈進入漢中谷地的最後一處險要之地,漢中軍於建安五年在定軍山修建了一座堅固的堡寨,囤積了大量糧食物資,用來對付益州軍對漢中的擴張。
但張魯怎麼也想不到,他辛苦打造的防禦城堡最後卻變成了益州軍打入漢中的一根楔子,堡寨內糧草物資充足,又有山泉水源,至少可以支持半年,而堡寨易守難攻,他連續三次進攻,都慘遭失敗,損兵折將數千人,卻一無所獲。
大帳內,張魯獨自一人喝着悶酒,荊州軍大舉進攻巴蜀之事,他也有所耳聞,但具體情況他卻不知。
直到劉璟進攻巴蜀,張魯才終於反應過來,他和劉璋都成了劉璟的兩顆棋子,劉璟佯攻上庸,就是爲了把劉璋軍隊引入漢中,從北面牽制住自己,防止他趁亂入蜀,而劉璟的真正目標還是巴蜀。
張魯很擔心,劉璟拿下巴蜀後,必然會兵指漢中,他會從益州和上庸兩線進攻,以荊州軍的善戰,自己還能守住漢中嗎?
這時,謀士閻圃慢慢走進大帳,關切地問道:“將軍今天心情好象不佳?”
張魯嘆息一聲,“心中煩憂,且過今日,明天就不知了。”
他一擺手,“先生請坐吧!”
閻圃坐下,小心翼翼問道:“將軍是擔心劉璟嗎?”
張魯點點頭,“正是,也不知他現在是否攻下益州,他是否會繼續北上,進攻漢中呢?”
“屬下倒覺得劉璟攻下益州沒有那麼快,當務之急是要殲滅定軍山的益州軍,重新部署防禦,利用地形之險將荊州軍拒之大門之外,如果實在不行,將軍可以向曹丞相求救。”
“哼!”
張魯冷冷哼了一聲,“劉璟是狼,曹操就是虎,向他求救,無疑就是羊入虎口,這樣的話,先生請不要再說。”
閻圃沒想到張魯會這樣牴觸曹操,他只得苦笑了一下,就在這時,帳外忽然傳來轟隆隆的戰鼓聲,張魯頓時一驚,站起身問道:“是怎麼回事?”
片刻,一名親兵奔進來稟報道:“啓稟大將軍,是吳懿率軍來搦戰!”
“吳懿?”
張魯心中驚訝,他前段時間抓到到的益州軍探子說,吳懿回巴蜀了,怎麼又回來了?
這時,閻圃在一旁問道:“是益州軍軍旗,還是有變化了?”
張魯頓時明白過來,或許張魯是投降荊州軍了,他也緊張地問道:“是哪裡的戰旗?”
親兵搖搖頭,“卑職沒有聽說。”
張魯當即令道:“出兵迎戰!”
漢中軍營的戰鼓聲也轟隆隆敲響了,他們已經近十天沒有出戰,隨着戰鼓聲敲響,漢中軍隊也開始振奮起來,營門大開,張魯率領一萬軍隊魚貫而出,旌旗招展,殺氣騰騰。
在他們對面兩裡外,一支萬餘人的軍隊也列隊整齊,陽光下,盔明甲亮,刀光閃爍,張魯看得清楚,對方迎風飄舞的大旗,依然是藍色的益州戰旗,這使張魯長長鬆了口氣,這意味着吳懿並沒有投降荊州軍,也意味着益州還沒有被劉璟佔領。
這時,吳懿在數十名將領的護衛下騎馬奔了上來,大聲喊道:“請張大將軍出來一下敘!”
張魯猶豫一下,也催馬迎了上前,百名親衛連忙護衛左右,兩人相距約數十步,張魯高聲問道:“吳將軍,有什麼事?”
吳懿抱拳笑道:“能否和大將軍商量一下,我們願退回巴蜀,請張大將軍放我們退兵。”
跟在張魯身邊的閻圃心中大喜,這正是重整防禦的良機,他正要勸說張魯答應,不料張魯卻冷冷道:“我漢中不是菜園子,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要走可以,你把人頭留下!”
吳懿大怒,摘下鐵槍一指張魯,“既然如此,那就決一死戰吧!”
張魯仰頭大笑,回頭問諸將道:“誰願出戰?”
一名年輕將領揮刀喊道:“末將願意出戰!”
張魯見是部將馬曲,便點了點頭,“準戰!”
馬曲催馬衝了上去,對面也換了對手,不再是吳懿,而是大將雷銅,他一挺蛇矛,催馬直刺敵將,這時,閻圃低聲問張魯:“大將軍爲何不答應他們撤軍?我們可趁機整理關隘。”
張魯冷笑一聲道:“應該益州形勢不妙,吳懿才急着回去,我就不准他回去,拖死他們,等他倉促撤軍時,我們的機會便來了,這兩萬益州軍我豈能不吞掉?”
閻圃點了點頭,“大將軍果然高明,屬下佩服!”